這二十日,王齕一邊靜候援軍,等候攻城器械;另一邊研究光狼城及這裡的氣候。光狼城雖是三面環水,但也並非是堅不可破。王齕軍中又有很多十幾年跟隨武安君攻伐光狼城,斬殺趙軍的戰將。王齕圍而不攻,就在制定破城之計。
此時,氣候已經進入六月。氣溫,已經上升。王齕見光狼城處於枯水期,定是攻伐光狼城最佳時機。於是,王齕下令,以王陵率軍三萬,攻伐光狼城北門;以蒙驁率軍兩萬,攻伐光狼城南門;王齕親率一軍,從正面攻伐西門、
王齕深知,圍城必闕之理。秦軍圍城,氣勢如虹。趙軍若見無退路,必會誓死而戰。王齕給趙軍留出東門,趙軍見有生路,便不會全力迎戰。然,王齕是不會讓城內的趙軍,向東逃亡,保存可戰之力。又讓王鄴趁着夜色,率軍前往東門三裡處伏擊。
王齕趁着夜色,挑選精壯之士,加之,蒙驁帶來的五萬新生之軍,前去換下圍城疲勞之師。子時已過,正是人最乏困之時。王齕揮出戰旗,下令道:“擊鼓。”
頓時間,鼓聲大作,吶喊聲震天。
許廉聽聞鼓聲,站在城樓上觀看,卻見秦軍只是如往常般擊鼓吶喊,並沒有進軍的跡象。趙軍習慣了秦軍夜色的動靜,也不防備,便倒城而睡。
此時的秦軍,已經涉水,搭好浮橋。大批秦軍悄悄抵達城下,準備好雲梯,等待攻城的命令。王齕見趙軍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城樓一片安靜,長劍出鞘,高喊道:“攻城。”
只見,王齕一聲令下,數萬秦軍,彎弓搭箭,萬箭齊發,射入城內。只見箭矢如流星劃破夜空,落入光狼城,隨後,便城內慘叫聲四起。
秦軍通過浮橋,抵達城下。城下的秦軍,搭好雲梯,便爭先恐後攀登上光狼城。
許廉、司馬琅等將最先反應過來,卻被秦軍的箭雨,不敢擡頭。許廉一邊命將士躲避,另一邊準備還擊。趙軍因爲沒有想到秦軍會突然攻城,無數將士,倒在了秦軍箭雨之中。
秦軍先聲奪人,嚇得趙軍不敢擡頭。
許廉見己軍因爲大意,折損大半將士。見秦軍箭雨停了,立馬指揮將士反動還擊。成百上千的箭矢,射向秦軍。王齕指揮將士以盾牌護體,並讓弓箭手,射向城樓。
一時間,趙軍居高臨下,衝上往下射。秦軍,從下往上射。趙軍中箭,從城樓上掉下。秦軍倒下一個將士,另一個將士立馬補上。雖說趙軍佔據地利之勢,但秦軍人數衆多,秦軍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許廉見箭矢已經射完,又見秦軍攀上城樓,指揮將士,前去與秦軍搏殺。趙軍斬殺一個秦軍,另一個秦軍又爬了上來。很快,光狼城西門,已經登上不少秦軍。
許廉見將士不能抵擋,又聽聞南門、北門,守城的都尉,已經戰死。大批秦軍正在猛烈攻擊南門、北門。
許廉見大勢已去,抵擋不住秦軍攻勢,且戰且退,往東門而去。司馬琅守衛東門,見南、北、西都有秦軍攻城,卻不見東門有秦軍。當下,命令虞都尉,率領一千人馬,前去救援。
許廉被秦軍圍困,死戰不能脫身。既然,不能衝出重圍,便已經做好了戰死的準備。許廉與秦軍廝殺,見秦軍身後有援軍趕來,士氣大振,指揮將士,奮勇殺敵。許廉與援軍合兵一處,共擊秦軍。虞都尉來到許廉面前道:“許將軍,北門、南門,已經失陷,西門也守不住了。司馬將軍讓我率軍前來接應你,往東門而出。”
許廉斬殺了數名秦軍,對着將士喊道:“往東門撤。”
司馬琅見許廉趕來,命令將士讓開一條路,大喊道:“許將軍,快走。”
許廉率領將士,撤出東門。司馬琅見大批秦軍涌了過來,對着將士道:“我們斷後,爲許將軍撤離,爭取時間。”
虞都尉道:“司馬將軍快撤,末將來斷後。”
司馬琅長劍指地,高喊道:“我丟了二鄣城,本該死。我不死,就是爲了斬殺秦軍。豈能再撤。此時,便是與秦軍血戰之時,熱血不甘,死戰不休。諸位將士,隨我迎戰。”
衆將士高喊道:“我等誓死追隨司馬將軍。”
虞都尉見秦軍奔來,距離越來越近,急色道:“司馬將軍,秦軍勢大,我們不能敵。司馬將軍若能保住有生力量,我們還能與秦國開戰。請司馬將軍,以大局爲重,率軍撤離。”
“我不能走。”司馬琅道:“我走了,秦軍趁勢追殺。我們一個都跑不掉。我留下來,阻截秦軍,還能爲許將軍爭取時間。”
虞都尉指揮兩名都尉,喊道:“你們護送司馬將軍離開。”
司馬琅見兩名校尉走了過來,喝道:“你們幹什麼。”
兩名校尉喊道:“司馬將軍,得罪了。”
兩名校尉強行讓司馬琅離開,虞都尉又道:“留下本部人馬,其餘人都走。”
又有兩名都尉,率軍離開。
“關城門。”虞都尉率領身邊僅存的五百人,高聲道:“諸位將士,準備迎戰。”
趙軍將士齊聲吶喊道:“喏。”
“隨我殺敵,以報王恩。”虞都尉親率將士,衝了過去。趙軍也士氣大增,持劍殺向秦軍。
王陵率兩千將士奔來,見趙卒不足五百人,卻個個爭先赴死,下令道:“殺。”
虞都尉也不畏懼,率軍衝殺過去,卻被秦軍箭矢射中。虞都尉拔出箭矢,高喊道:“殺。”
司馬琅見部將被秦軍擊殺,又聞將士隔着城門,喊道:“司馬將軍,快走。”
兩名校尉也道:“司馬琅將軍快走吧!別讓虞都尉死得沒有價值。”
司馬琅一路狂奔,淚水落在身後,喊道:“撤。”
許廉率領五千將士,從東門而出,往丹水而走。大軍行出三裡,卻見火光四起,喊殺聲震天。接着,便是箭雨降臨。許廉見前有伏軍,後有追兵,已經沒有生路,拔出長劍,高喊道:“衆將士,隨我衝殺。”
王鄴見趙軍衝來,留下三百人,守住險要之地,自己率軍衝了過去。兩軍廝殺,近身肉搏。司馬琅見許廉陷入重圍,率領逃出城的一千將士前來馳援。
王鄴不愧是秦軍戰場上的猛將,強悍無比。在陣中,左右衝殺,打亂趙軍的陣勢。竟然以三千將士,阻擋了趙國六千將士。
這時,又聞背後傳來秦軍的喊殺聲。
許廉和司馬琅合兵一處,並肩作戰。許廉見不能突圍,秦軍追兵又至,笑道:“司馬兄,我們已無生路。看來,我們喪命與此。”
司馬琅大笑道:“能與徐將軍並肩作戰,乃平生一大快事。此處,好山,好水,埋我殘軀,豈不正好。”
許廉聞言,不懼生死,笑道:“青山埋忠骨。”
司馬琅接道:“馬革裹屍還。”
許廉、司馬琅相顧一笑,便衝向王鄴。王陵率軍追上趙軍,與之交戰。許廉、司馬琅身邊的將士,越戰越少,僅存兩百人。
王陵、王鄴將趙軍合圍,又見對方大勢已去。此時,天色已明,陽光照射,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王陵喊道:“許廉、司馬琅,你們大勢已去,還不快降。”
秦軍將士高呼道:“還不快降。”
趙軍將士,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着許廉拿主意。許廉背靠司馬琅,發出笑聲道:“司馬兄,喊你降。”
司馬琅也笑道:“許兄是你喊你降。”
許廉問道:“你覺得,我會降乎?”
司馬琅也道:“你覺得,我會降乎?”
許廉見不能求生,又不想死在秦軍手中,懇請道:“司馬兄,你動手吧!殺了我。”
司馬琅抖動身軀,也懇求道:“許兄,你動手吧!殺了我。”
許廉之心,與對方不謀而合,提議道:“我們一起動手。”
“好。”司馬琅厲聲道:“一,二,三。”
話語雖落,兩人提起長劍,卻都下不了手。許廉閉上雙眼,做好了長劍刺穿胸膛的準備,卻遲遲沒有感受到死亡的那一刻。許廉,問道:“你怎麼不動手。”
司馬琅道:“我下不了手啊!”
許廉道:“我也下不了手。”
王陵見趙軍遲遲不降,失了耐心,喊道:“許廉,你先祖許鈞,乃一代名將。我上將軍愛惜將才,你若降我,我定會讓你成爲名將。”
王鄴喝道:“你們不降,只有死。”
“降,降,降。”秦軍將士高喊道。
許廉擡頭看着天空,漂浮的雲層,想起先祖之事,感慨道:“趙國,山河多美啊!”
司馬琅也發出感嘆道:“是啊!趙國,山河多美好啊!祖輩們,跟隨趙主父,行胡服,推騎射,亡中山,擊三胡,拓胡疆,築長城,建立千秋基業。我趙氏男兒,何曾自豪。惠王,逐鹿中原,也是打遍諸侯。到了我輩,卻守不住祖輩們打下的疆土。”
“是啊!”許廉悲呼道:“子孫無能,愧對祖輩。”
司馬琅吟唱道:“青山埋忠骨,馬革裹屍還。天下紛擾,何得康寧?趙有鐵騎,誰與爭雄?”
許廉用力吸了一口氣,也高唱道:“山河巍巍,天地蒼蒼。今擊北胡,復我山河。山有木兮,國有殤。身既死矣,歸葬山阿。”
兩人齊聲高喊道:“魂兮歸來,以瞻山河。”
兩人話語剛落,便舉起長劍,刺進了胸膛。趙軍將士見主將陣亡,哭喊道:“許將軍、司馬將軍。”
“魂兮歸來,以瞻山河。”衆將士齊聲高唱,不懼生死,舉起長劍,向秦軍衝去。
王陵見趙軍皆不願降,下令道:“殺。”
王齕、蒙驁率軍前來,卻見趙將許廉、司馬琅自殺而死,又見趙軍將士,全部陣亡。
蒙驁問道:“上將軍,趙軍爲何…”
王齕下馬,看着敵我雙方的屍首,感慨道:“這就是胡服騎射之後的趙卒啊!”
王陵道:“上將軍,這是我見過最血勇的將士。”
“趙卒血勇啊!”王齕看着眼前陣亡的趙卒,又往遠處看去,嘆道:“我們和趙國開戰,雙方廝殺,定會生靈塗炭啊!”
王鄴見斬殺趙將,又破了光狼城,高聲道:“上將軍,往前行五十里,便是丹河。廉頗,就在丹河。”
“傳令下去,厚葬這些爲國陣亡的將士。”王齕翻身上馬,重振士氣,朗聲道:“胡延,聽令。”
胡延道:“末將在。”
王齕道:“你率五千將士先行,尋找廉頗主力。切記,遭遇趙軍主力,不可輕易出戰。”
“末將領命。”胡延率領五千人馬,殺氣騰騰,朝着丹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