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傷人的,以不見血爲原則。不讓我報仇,沒有道理。她轉頭瞪他。
你想怎麼做?他問着,沒有同意的表情。
我有一盒蠍子、一盒蜘蛛、一包從你那兒借來的藥物,會讓人毛髮掉光的那種。她出了道選擇題。
她是女孩子,別這樣。
這是最輕微的,不然你告訴我別的方法呀!
管又寒沉吟了片刻:算了。他不喜歡她記恨。在她開口要抗議之前,他摟住她施展輕功飛縱向無人煙的後院。
我們回去吧,經過市集時還可以看看那些美麗的花燈。
弄潮當然不會硬要在此刻完成她復仇大計,乖乖地讓他牽着走時,她心中只想到要深深記得,下次做案時,絕對不要讓她老公看見。
走出後院,是一間馬廄裡頭綁着數十匹馬兒,其中三匹白得全無雜毛的馬一看就知道是那三兄妹的;那一家子對白色有瘋狂的偏愛。
是他們的馬兒呢!弄潮拉住他手臂。
不許動歪腦筋。
我看看嘛!她跑了過去。
兩名馬僕全倒在牆邊醉得七倒八歪,酒氣沖天。
弄潮順利地進去,不料,其中一匹脾氣特別壞的白馬,伸頭過來就要咬她,簡直番得不得了。然後,弄潮看到馬鞍袋中有一隻鞭子,立即知道馬的主人是誰了!
哈哈!你死定了!看到管又寒已走過來,她連忙摸出脫毛藥粉,快速地抹在馬尾巴與馬鬃毛上,一個時辰後它會變成一匹光溜溜的白馬;對着那匹一直要咬她的馬扮個鬼臉後,她抽出鞭子。
管又寒正好進來了。
弄潮?
我不要看到這隻鞭子再有傷人的機會。她交給他。
管又寒意會地接過,輕易地折成數段,丟入馬槽中,然後牽着她小手往夜色中走去了。
你沒做什麼吧?
那些馬還好好的,不是嗎?她偎着他,一臉的天真無邪。她那麼做還算便宜了慕容芊芊哩,不過,既然她夫君認爲她該忘記別人的壞,那麼她只好善良一點了。這次就這麼算了,誰叫她那麼聽老公的話呢?是不?她一向以當好妻子自許的。
至於管又寒是否當真不明白她的小把戲,還是隻是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九章
將韓震須留在鳳陽府辦公事,弄潮跟着管又寒往定遠府而去。細心的韓震須早已吩咐了下去,打點好了他們接下來所有行程的落腳處;每一縣的商號主事,都會安排好別館,他們不必再去住客棧。
弄潮在別館落腳後,立即洗淨數日來的塵土,有時候他們會在野地落宿,管又寒是死也不會允許她跳下任何一條小河去沐浴的,只能稍微洗一下手臉。
將自己打扮得清爽可人後,蹦蹦跳跳地衝去找管又寒,一踏入他房間就看到他正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一疊紙張,專注得連她進來也無所覺。
在看什麼?她猛地跳到他背後,抱住他頸子大吼,企圖嚇他一跳。
不料,他沒被嚇着,僅僅斜睨她一眼,倒也充分表達出對她容貌衣着的欣賞,將她摟了過來坐在腿上,撲鼻一陣花香宜人。
自從知道他的小妻子老愛將藥水當香水用後,他又另外配了數種花香味的藥材讓她使用,並且將其中的成分改成純粹保養肌膚,而不是用來癒合傷口。她背上的傷口以脫了痂,漸漸由粉紅色的淺疤轉成與她肌膚相同的雪白,在不久將會完好如初了。
香嗎?我今天抹了薄荷味。她貼向他,讓他聞她頸子上的清香。
他笑着點頭。她才滿意地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面,首先就看到桌上那些囊袋。
我看過這些東西,你一直南下就是爲了找這張地圖所畫下的紅點對不對?
管又寒深知她的聰明伶俐,沒有多說,只將童笑生的遺言遞給她看。
弄潮快速地瀏覽一遍,又好笑又輕視道:他這麼耍你,當真是小心眼極了!二十年的相處卻不能教化你,他老人家就得自己反省纔對,功力太淺了嘛!真是無聊的糟老頭,也只有他才能以這種鬼畫符的方式畫下這麼一張地圖。我唾棄他。
他笑着:他是個老好人,只是不願意任何人看出來。
但他在江湖上亦正亦邪的名號,卻是因爲他總是取走他人最重要的財富而得到的,這樣算是好人嗎?
他常說江湖人全是一票狂熱暴力的痞子,他的我行我素,以醫術換取寶物,取不傷廉,讓江湖人窮一點搞不好活得更久,更能相安無事。至於那些錢財,幾乎在他遊歷四方時接濟一些落難者中用盡了。
弄潮心中總算對童笑生有一點點好感了,畢竟那老人改變了又寒一生的命運!爲這一點,她便願意將他的牌位供奉在家中,以翁姑的大禮來祭拜他。不過,她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又寒,如果他當真是到處散財,那他又哪來的金山銀山讓人垂涎?更別說傳給你了。
我舉個例來說吧!四十年前大同的觀星縣曾有一座煤礦坑崩塌壓死了數百名礦工,使得一羣礦工的家屬子女生活全陷入困頓中,而礦山的所有者決定放棄這座煤產貧瘠的山,當然也不會對傷亡者做任何安排與撫卹。當年,老傢伙正巧經過那邊,以一大筆財富買下那做幾乎不再有煤的山,也承擔下了那些工人的責任,原本他是認爲,既然一座山已採不出煤了,想必可以種植些什麼作物,他決定好好探勘土質後,輔導那些礦夫改當農夫。結果,在山崖的一端,卻發現了金礦的脈源,在找來數名專家鑑定後,確定這座山是一座黃金蘊藏豐富的金山,他一夕之間成了鉅富。在安頓好礦工生活後,他訓練了工人之中頗有擔當的人當管理者,建立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村子,還聘請西席來教育小孩識字,一切上軌道後,他便走了!有好一陣子他相當熱中去荒山野地找礦脈,居然也找着了幾坐鐵礦、銀礦。他是真有金山銀山的。管又寒微微笑着,回想與童笑生共處的二十年中,師父拼命地吹噓他的豐功偉業,想博取自己徒兒崇拜的一撇,卻從不曾如願時的懊惱賭氣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