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爺臥室內掛唐剃頭畫像的牆上有一個小孔,原本被畫像遮住,外人看不出。今天唐青心情悲切,不小心弄下畫像,看到這個小孔。
好奇心驅使唐青伸手去按那個小孔,沒想到“啪嗒”一聲,小孔按下之後彈出一個木盒。
這個木盒很大,比李姨留給李麗、李雅的三個小木盒要大好幾倍,和唐家世代傳用的剃頭箱一樣大,連樣式也一模一樣。
莫不是爺爺的剃頭箱?李爺把它供在爺爺的畫像後面?
唐青除了打掃衛生,從不亂碰李家老宅的任何物件,尤其是後院各個房間裡的物件。見這個箱子和剃頭箱一模一樣,她忍不住拿下箱子。
手捧箱子唐青開始糾結,打開看看?不能隨便打開!打開看看?不能隨便打開!
猶豫好一陣,唐青最後做出決定,如果箱子沒有鎖,她就打開看看。如果箱子有鎖,她就不打開。即使李麗留下的那一串鑰匙中有打開這個箱子的鑰匙,她也不打開看。
打定主意,唐青坐到地板上,箱子枕於自己的雙腿之上,細細觀察。結果,箱子沒有上鎖。
沒有上鎖,那我打開看看,估計裡面應該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或許就是一個普通的剃頭箱,裡面裝的也是普通的剃頭工具,李爺作爲感恩我們唐家的念想而已。
不對,裡面裝的如果只是普通的剃頭工具,不可能怎麼重。
唐青掄剃頭箱不是一天兩天,其中的分量一掂有數。
不是剃頭工具是什麼?反正不可能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否則也不可能不上鎖。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對,我得打開看看。我不打開看,以後李麗發現,也會以爲我打開看過,那我豈不是真要受王木匠所說的冤枉氣?
這個王木匠,比王半仙還要神道,比王半仙還要神叨,總是一天到晚說我要受李家的冤枉氣,要遭李家的無名劫!
嘿嘿,我還真不信邪!
我是人民理髮店的九斤師傅,剡城的九斤師傅,我怕什麼?
唐青一閉眼一咬牙,用力打開箱子蓋。
“啊?!”
唐青睜開眼睛朝箱子裡面一看,嚇得目瞪口呆不說,差點昏暈過去。
足足過了個把小時,唐青才慢慢回過神來,凝望箱子裡面的物件,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箱子裡面除了黃燦燦的金條、金元寶之外,還有好多古玩玉器,珠寶首飾。唐青對這些物件不熟悉,見的也少,只憑自己判斷稱之爲金條、金元寶、古玩玉器和珠寶首飾,反正五顏六色一大箱。
唐青等自己的心神穩定一些後蓋上箱子。
“呼……”
唐青蓋上箱子的那一瞬,箱子裡面飄出一塊白布片,忽忽悠悠飄落到地上。
唐青放下箱子,從地上撿起那塊白布片。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塊白色絲巾,質地和李姨放在三個小箱子裡給李麗、李雅的遺書一樣,大小也一樣,應該屬於同一類絲巾。
這塊白色絲巾估計是覆蓋在那些金銀珠寶上面,唐青打開箱子的時候力氣使得有點大,這塊絲巾隨空氣貼附在箱蓋的裡側,她沒有看到。當唐青蓋下箱子的時候,又隨空氣飄出箱子外面。
絲巾上密密麻麻寫滿字,唐青一看,爲娟秀的小楷,是李爺的筆跡。
李爺的筆跡,唐青熟悉。
小時候隨爺爺過來給李爺剃頭,到的早一些,李爺有時候在寫字,寫的就是這樣娟秀的小楷。
爺爺想叫唐青跟隨李爺練字,李爺也想教唐青寫字,但唐青沒有這個天賦,缺少耐心,練了幾天上不了門道,兩位老人就作罷。
絲巾上的小楷比現在電腦打印出來的字還要規整,外行人也能看出這是一件上乘的書法作品。
上書:
“有緣人看有緣字,有緣人做有緣事。
自古李、唐爲一家,剡城李、唐本一家。
宋時李家入剡,至明鼎盛,爲江南大戶。
李家樂善好施,不以大欺小,聲譽鵲起。
名爲先,利爲後,代代相傳,恪守此道。
誰料家中風雲起,小兒娶一惡婆媳,刁蠻無理。
吵吵嚷嚷非要分家過,氣得長者一病不起。
長兄長嫂大賢,甘願一切讓與小弟小媳,惟願保持李家好名聲。
惡婆媳得寸進尺,不準長兄再姓李,以絕家產之爭。
長兄無奈,扶妻攜子到西門外築小屋居住,託姓唐。
唐家以理髮剃頭爲營生,堅守祖訓,至唐剃頭爲剡城第一好人。
原李家傳至吾祖一輩,分出兩脈,經商、從政各自爲營,鹿胎山、鹿山路老死不相往來。
李家有難唐家必鼎力相助,生死不計,平常卻從不踏李家門。
吾將逝去,無以回報,一箱雖小,拳拳兄弟情誼。
九斤師傅閱此,望不計前嫌,不計後人量小齷齪,接受李家歉意,唐家迴歸李家。
磕拜,頓首!”
唐青一字一句讀完絲巾上的小楷,唏噓自己家世的同時,心中卻豁然敞亮,不覺中對這鹿胎山上的李家老宅多了一份親切。
打開箱子,將絲巾工工整整鋪於金銀珠寶上面。蓋好箱子,放回原處,再重新掛上畫像。
打掃好李爺房間之後,唐青離開李家老宅來到人民理髮店。
再過一個星期就到月底,新的店面房還沒有着落,月底前肯定找不到。即使找到,裡面的設備也無法直接搬過去。所以唐青眼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要先找到一個地方,存放那些剃頭工具。
爺爺時候的剃頭工具頂多一個剃頭箱和一個剃頭挑子。
現在不同,除了笨重的理髮椅子,還有燙髮機、焗油機、冷氣機、消毒櫃等等。
這些東西先存放到哪裡呢?
自己的小屋本來就雞窩那麼點大,還在四樓,即使放得下搬上搬下也不方便。
老爸老媽那個小院?也不現實。
唐家小院是名副其實的小院,落地面積也就六十多個平米,正式的建築才四十多個平米。
一樓除去客廳和樓梯位置,只剩下一個小儲物間。
樓上兩間臥室,老爸老媽一間公公一間,沒有多餘的地方。
上次唐青接長婆婆到家裡過年,和老媽一個牀,老爸和公公一個牀。
小院道地上搭起一個廚房和衛生間後,老爸種的那些蔥、韭、大蒜只有擠牆角的份。
唉,唐家小院要是有鹿胎山李家老宅或者鹿山路上李家老院子那麼大就好了呢。按照地段,我在自家小院也可以開人民理髮店。
要不把東西搬到公公婆婆那老屋去?
不可能。
自從婆婆去後,公公住到小院,那裡基本荒廢。
公公平時不願意回去,怕勾起往事。
只有遇到颱風季節,唐青過去看一看有沒有漏水。
唉,到底該怎麼辦呢?
唐青坐在人民理髮店門口的臺階上一籌莫展。
自從正式宣佈人民理髮店改制、拆遷,上頭的人將人民理髮店關門落鎖進行所謂的資產清理後,唐青很少再打開人民理髮店的店門。
唐青怕自己進去會落淚,怕街坊鄰居過來問這問那,同情一番過後自己更傷心。
即使過來,唐青也是選擇市心街上人最少的時候。就像現在,唐青孤寂地坐在人民理髮店門口,任憑兩行熱淚滑落面頰並不需要遮遮掩掩。
鹿山路李家老院子翻修工程如火如荼,我新的人民理髮店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