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能一夜和光, 謝蘊昭心裡大致有數。
她早就發現,當她修煉吐納靈氣時,被點亮的星星也會跟着吸收靈力。靈氣容納於修士體內的經脈、丹田中, 因此經脈和丹田的寬度、深度也決定了修士能調用的靈氣上限;而她有了星星, 就好比是一臺高配電腦又額外加裝了大容量外置硬盤, 所吸納的靈氣比同境修士要多出好幾倍。
更開掛的是, 星圖不光能儲存靈力, 它還能自己吸收、提煉,讓靈力不斷增加。比如它從謝蘊昭這兒拿去了三分靈力,之後就會用星星蘊養、增加爲十三分。星星越多, 增加的靈力也越多。
這樣算下來,此前謝蘊昭實際能使用的靈力數量, 與第三境的和光後階修士也差不多。
但問題是, 正常的修煉過程中, 靈力到達上限後,修士就能破境晉升, 拓寬經脈、提升丹田,得到質的提升。而星圖雖然幫她容納了更多的靈力,卻也減慢了她破境的速度。
直到在寶庫中,系統一口氣將大量靈力灌入她的身體,讓她直接從不動境初階躍升到了和光境初階。
即便如此, 星圖中儲存的靈力也還綽綽有餘。謝蘊昭甚至隱隱能感受到星圖的喜悅, 以及它們對吸收、蘊養更多靈力的期待。
這些事當然是不能對其他人說的。她倒並不是懷疑師父、師兄他們, 而是系統曾經有過提示, 不能泄露系統的存在, 否則直接抹殺。
她也就只能暫時東扯西扯、敷衍了事了。
陳楚楚磨了她半天,可憐巴巴地問她怎麼修煉那麼快, 又說這下子她肯定要從啓明學堂畢業了,那她豈不是沒室友了。
“阿昭嗚嗚嗚我捨不得你嗚嗚嗚……”
顧思齊無可奈何道:“楚楚,謝師叔破境和光是好事。只是不再上學,又不是再見不到了。”
“嗚嗚嗚嗚我就是捨不得阿昭……”
她這麼一說,惹得佘小川也傷心起來,跟着一起:“嗚嗚嗚嗚我也捨不得謝師叔……”
謝蘊昭被她們哭得頭疼,說:“好啦好啦,我會回來看你們的……你們別哭了,哭了半天眼淚都沒流一滴,好假。”
佘小川立即擡起頭,用力揉了揉眼睛:“我可以立刻哭出來!謝師叔你看着……”
“不不這就不用了。”謝蘊昭趕緊把孩子手拉下來,語重心長,“女兒眼中有黃金,不要輕易流淚。”
佘小川卻很上頭:“我一定可以哭出來!”
憋得五官都擰在一起了。
顧思齊則是對楚楚說:“你也好好修煉,儘快畢業,不就能隨時來找謝師叔玩了?”
陳楚楚委屈:“我只是三靈根……”
“三靈根也有很多人修煉成爲高階修士……”
謝蘊昭被幾人吵得暈頭轉向,求救地看向師兄,然而他笑若春風,心情很是不錯,見她望來,他也只回以一笑,似有幾分看熱鬧的促狹和戲謔。一定要她裝模作樣瞪他一眼,他才肯出聲:“到和光境是好事。諸位師侄想必也能很快和光。今後仙路漫長,我等同門自當彼此扶持、同氣連枝,何須在意見面多少?”
衛枕流是天樞主峰真傳,自從破境神遊,便隱隱有前後百年弟子第一人的架勢。他這樣說,也就有了幾分師長訓話的意思,讓其他幾人都斂目垂首、乖乖應是。
唯有他師妹嘻嘻一笑,斜來一眼,好似在調侃:裝得不錯嘛。
衛枕流一笑,心裡念頭一轉,憑着對師妹的瞭解,立即冒出個促狹的主意。
“師妹,”他溫溫柔柔地喚道,用此等迷惑人心的溫雅俊美徹底包裹住了那等狡黠之色,“你可還記得在寶庫中發生的事?”
“嗯?”謝蘊昭一愣,忽然回想起什麼,登時心虛起來,只強自撐着,“啊,沒什麼啊,呵呵呵,什麼都沒有發生,哎呀我就是拿了一柄扇子,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呢……”
“金戈山塌了,師妹真不知情?”衛枕流從容不迫,“可荀師兄說了,‘那把扇子’一旦被拿走,金戈山便會灰飛煙滅。那是師門十萬年積累下來的金戈之氣,就此化爲烏有……”
他拖長了聲音。
陳楚楚小聲驚呼:“呀,那不是要賠錢?”
一語中的。一針見血。一句話就刺穿了謝蘊昭那張強顏歡笑、虛僞十足的笑臉面具。
“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別瞎說啊。”她先是大義凜然,而後神色一變,往衛枕流那兒靠近幾步,鬼鬼祟祟低聲道,“真……真要賠償啊?”
衛枕流一本正經:“是,要賠。師妹也無需擔憂,我瞧蔣師姐賠你那三萬靈石正正好。”
謝蘊昭面露驚恐:“可我只剩兩萬了啊!”
衛枕流先一怔,目光微動,緊接着就用滿臉爲難之色掩飾過去,沉吟道:“這就……要麼,師妹將那扇子賣了吧,應當也能夠上賠償。”
謝蘊昭信以爲真,垂頭喪氣:“啊,我纔拿到……”
師兄憐憫又爲難:“唉,這畢竟是因師妹而起。不然,該怎麼辦呢?”
邊上幾人也給唬着了,只有顧思齊仔細瞧了瞧那位劍修真傳的神色,若有所思,並不說話。
“我只是一個卑微的窮人!纔剛剛賺到兩萬靈石,還沒來得及改善生活,還沒有孝敬師父……”謝蘊昭假模假樣地擦擦淚,市井裡學來的賣慘話一說一籮筐,最後才吐露真言,“要不,我分期付款行不行?最長能分多少期,十萬年積累,分個兩百年不過分吧?”
她面上還留着矯飾出的慘痛神色,眼神卻已經灼灼,透過長而密的睫毛撲面而來,好似鮮花都湊到他面前盛放開來。
衛枕流竭力穩住表情,不讓自己笑出聲。她這靈動的模樣真是太可愛,叫他忍不住便想多逗一會兒、多看一會兒。
“師妹……”
“邊兒去邊兒去!”
馮延康端着碗熱氣騰騰的煎蛋面走來,一把將衛枕流擠開,警惕護崽:“阿昭別上這小子的當!你不用賠,那座金戈山原也只是劍氣刀意聚集而成的幻境,並非實物。裡面只有一樣東西是真的,就是襲擊你的那一柄五火七禽扇。”
“啊?真不用賠?”謝蘊立即反應過來,氣得差點想去踩一腳師兄,“師兄你驢我!”
衛枕流無辜道:“師妹又不是驢,我如何驢你?”
“你騙我!”
他含笑道:“玩笑罷了。”
直到她開始埋頭吃麪,他也都一直這麼微微笑着,好像那個捧着麪碗“咕嘟咕嘟”豪邁喝湯的身影,就是這世上最值得爲之駐足的風景。
顧思齊望着這天樞的真傳師兄妹,心中想起另一道倩影,不禁暗中嘆氣。
謝師叔一夜和光,自然是好事。可燕微……她能接受嗎?
……
天權峰,啓明學堂。
抱劍的少女站在山崖上,閉目迎着瀑布水汽。
有人倚在樹幹上,手裡把玩着一支毛筆。
“何燕微,你不去看謝蘊昭?”他的語氣帶着若有若無的挑釁,“她可是一夜晉升爲和光修士了。”
少女閉目良久,才道:“與我何干?”
“我自有我的路要走,謝師妹也有謝師妹的路要走。”她緩緩道,“我們的道路並不相同。”
俊俏風流的少年笑了笑:“何燕微,我真討厭你這驕傲的樣子。雙靈根有什麼了不起,劍修又有什麼了不起?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說‘與我何干’。所以,才更讓人討厭。”
何燕微淡淡道:“不敢驕傲。謝師妹之資,遠勝於我。你討厭我,是否更討厭謝師妹?”
“不,我不討厭她。”石無患一口說道,“何燕微,你知道你們之間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何燕微安靜地站着,等待着答案。
石無患“嘻嘻”笑了一聲:“不告訴你。”
轉身離去。
何燕微靜靜看着瀑布。千尺飛瀑,氣勢如虹;劍修之心,也當無所掛礙、無所畏懼。
許久,她忽然出聲自問:“何燕微,你果真不嫉妒、不焦急、不自艾自憐?”
無人回答。當然無人回答。
幾息過後,少女忽然吐出一口鮮血。血水滲進溼潤的土地裡,將草葉浸成一片深色。
她垂眸看着。冷豔驕傲的眉目,漸漸染上惘然之色;那一絲迷茫如墨滴入水,漸漸暈染。但最終,她眼裡只沉澱出一片最純粹的澄澈和堅定。
“我確實嫉妒、焦急、自艾自憐。”
她昂起頭,望向那飛珠碎玉、雪練千尺的飛瀑;清新的水汽、泥土的厚重,落入她眼中演化爲一道道奇異的神彩和光暈。
“因爲我是人。我天性好強、生來驕傲,口中稱佩服,心中卻從不認輸。這就是我。好的,壞的,都是我。”
少女懷中長劍忽而輕輕顫動。四方空氣和水汽被無形劍意帶動,也一併嗡嗡輕響。
一隻素白、纖細,卻堅定有力的手,握住了劍柄。
“修仙求道,不止要克服外界艱難,更要直面內心雜念,方能洗去雜垢,追求煌煌大道。”
從不出鞘的長劍,赫然劃出一抹耀目白光!
“——我意在劍道,一劍斬妄虛!”
轟——
劍氣縱橫,雪瀑被攔腰截斷;驚人的劍意爆發而出,雪白的光芒衝上了天空,瞬間引來各方注意!
山腳下,石無患擡起頭。
山峰之上,天權真人輕輕“咦”了一聲。
啓明學堂中,師長們驚疑不定。
搖光峰上,有白鳳一聲輕鳴。
搖光峰主洞府中,有人面露喜意,捻鬚道:“燕微劍心已成、以劍入道,破境和光。我這徒兒——收得好啊!”
與此同時,辰極島各處,不同人也有不同的反應。
……
靈獸苑。
“溯長老溯長老!謝師叔好厲害,一下子就和光了!我好喜歡謝師叔,我也想要成爲謝師叔那樣的人!”
那人坐在草地上,正攤開一把星影草,喂一頭幼小的月光獸。銀藍的長髮散在他白皙的臉頰旁,讓他在陽光中變得好像一尊琉璃雕像。
“她和光了麼……衛道友的師妹,也同他一般妖孽。”他近乎嘆息地說道,又對孩子偏頭一笑,“小川,你是妖,不是人。”
“是……是,對哦。”佘小川沒心沒肺地笑了,“我總是一不注意就忘啦。”
溯流光無奈又寵溺地搖搖頭,忽而神色一動,看向遠方:“有人以劍入道?”
……
天樞峰頂,九分堂中,青年蓋着鶴氅,倚着香案沉眠。
他羽睫一動,口中逸出一句:“和光了啊……老怪物,蓮花我可是完完整整還給她了。餘下的東西,就要讓阿昭自去尋覓了。”
“五火七禽扇?破碎了十多萬年的玄器,還能有什麼用?給她當個玩具吧。五火七禽羽……不可能找得回來。”
“我喜歡阿昭得很呢……倒是你,莫不是真打算坐化在後山了?那我倒是會很開心。”
“喲,又有個小傢伙破境了……以劍入道麼。老怪物,又是你的傳人。”
“不是你的傳人?天下劍修,誰敢說不是你的傳人?你可是……”
聲音漸漸低落。
青年又沉睡過去。九分堂裡一片寂靜,只有香案上的一炷香不停燃燒;那香是青色的,燃燒近尾,好似即將熄滅。
但那明滅的煙火光芒不停閃爍,卻像凝固在那裡,永遠也燒不完這柱青色的異香。
……
搖光峰上,蔣青蘿狠狠一劍劈開山石,臭着臉站了半天,忽然又轉過身,對那邊的一道人影得意笑道:“你瞧,自謝蘊昭來了之後,不僅在衛枕流那裡將你完全比了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連修爲也追上你了。”
那道白衣倩影吹着長笛,不言不語,唯有笛聲散落天地。
蔣青蘿更嘲笑道:“不想面對?哼,我就瞧不上你那柔柔弱弱、幽幽怨怨,做什麼都靠男人的模樣。”
那人放下橫笛,冷冷地瞧着蔣青蘿,目光中有戾氣閃過。
“蔣青蘿,像你這樣粗莽的蠢人,若不是佔了血脈便宜,你以爲還能在我面前囂張?”
“你……!”蔣青蘿萬萬沒想到她會回嘴,更是惱怒想回擊,卻被對方眼中的怨恨之色瞧得一愣,心中升起一點疑慮來。她這師妹……怎麼出去遊歷三年,就像性格大變了一樣?
正是這時,一道傳音落下。蔣青蘿傾聽片刻,面露喜意:“燕微以劍入道、破境和光?不愧是師父看好的天才!”
她斜睨那人:“可都比你強多了!”
那人面色愈發冰冷,重新吹起一首笛曲。本是舒緩輕快的曲調,卻被她吹得莫名多出幾分肅殺。
……
天璇峰,無涯府。
荀自在曬着太陽,一邊看書,一邊拿紙筆寫筆記。
“柯師弟,你有什麼放不下的?那小妖修和你畢竟無仇無怨。隨她跟着謝師妹玩,你眼不見心不煩就行了。說不定我還能見到小妖修也一夜和光之類,這可都是今後書中的內容。”
荀自在專心看書,只分了一點點心神來和柯十二說話。
“……荀師兄,我放不下。”柯十二喃喃,“如果不弄清這件事,我怕是遲早要隕落在道心劫下!”
荀自在拿着毛筆在書上勾勾畫畫,看着文字的表情分外眷戀,卻也反襯得他對外界越加冷漠無情。
“要照你這麼說,”荀自在漫不經心道,“早在十三年前,你的道心劫就已經開始了……自打柯師妹慘死在妖修手中之後。”
柯十二雙目發紅,恨意恍若滴血。
……
後山深處,也有一個存在睜開了眼。他輕輕地嘆了一聲,不知對誰感嘆道:“……那一炷香,眼看真要走到了盡頭……一切都同您當初所預料的那樣。”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
“時間過得好快啊!想當年我還是個凡人,如今已經是個威風凜凜的和光境修士了!眼看我欺男霸女、魚肉鄉里的美好日子就要來了……哎喲!”
山長收回戒尺,捋着自己的山羊鬍,道:“膽敢爲惡,就等着清理門戶吧,你這闖禍頭子。”
“山長好凶,我開玩笑嘛。”
山長笑呵呵,又舉起戒尺:“那山長也再用戒尺跟你開個玩笑……”
“不了不了,別累着您。”
謝蘊昭乖乖低頭。
成了和光修士,就意味着要離開啓明學堂、換上月白鑲金邊的法袍,並正式向師父行過九叩拜師禮。師父接過拜師茶,再將謝蘊昭的名字真正記載到天樞真傳的玉碟上。從此,若謝蘊昭在外隕落,門中玉碟也會出現相應變化;若有人狀告她爲禍一方,也是天樞一脈優先出手管教。
換言之,到了和光境,才真真正正踏上修仙道路、真真正正入了北斗仙宗。此前那些,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不過她進階太突然,法袍還沒備好,就仍先穿着淡黃衣裙。
此時,她正乖乖站在啓明學堂中。山長在她面前的臺階上,背後就是刻有《啓明規訓》的白玉碑。
按規定,和光境修士離開啓明學堂前,都要聽一番山長訓話。其餘師長散在山長兩側,無論修爲高低,都是一副欣慰表情。
天權啓明,啓蒙授業,從來只盼着學生越來越好。這便是真正爲人師者的心態。而願意在啓明學堂待下去的修士們,都是真心愛護本門弟子的前輩。
好比這一把山羊鬍子的山長總是笑呵呵、慈眉善目的,背後總被人叫“老狐狸”,卻從來因材施教,對學堂裡的每個人都瞭解得清清楚,更是對謝蘊昭在學堂內那些雖然出格卻無害的行爲裝聾作啞,縱容她上躥下跳。
何燕微站在她身側,懷裡已沒了那把日夜抱着的長劍。她劍心已成,長劍便化爲劍丸,平時都在丹田中蘊養。謝蘊昭對她擠眉弄眼,她目不斜視,脣邊卻飛上一絲笑意。
其餘看熱鬧的弟子擠在門外,滿臉羨慕。
“道法自然”的牌匾下,山長將一本紙質手抄版的《啓明規訓》交給她們二人,端肅神色,說:“仙路莫測,考驗良多。你們兩人要時刻對天道心懷敬畏,卻也不能裹足不前。如何平衡,還要自己探索才能知曉。”
“是,晚輩會謹記在心。”
兩人都很尊敬山長,恭恭敬敬行禮答道。
“好孩子。”山長笑了,又說,“燕微已入劍道,我很放心。阿昭,你卻晉升太突然,有些事還沒來得及教你。你可知道修士的修行方向?”
謝蘊昭回答:“是法修、劍修、玄修。”
“三者有何不同?”
“法修道基在道法本身,劍修人劍合一,玄修則以技藝載道。”
“那法修爲何都須佩劍?”
“劍爲百兵之王,與道同符,君子比德焉。因此,法修配劍,最利於體悟大道。”*
“不錯,老夫就知道你這闖禍頭子看似頑劣,實則很是用功。”山長笑得兩眼眯起,“阿昭今後想走哪條道路?”
謝蘊昭想想,道:“我想走法修的路子。”
山長問:“不修劍?”
燕微也看來,似乎有些遺憾。
謝蘊昭搖頭道:“我沒有燕微那樣的純粹之心,也不像師兄劍心天成。更重要的是,我做什麼事都先想想有沒有偷懶的法子,實在和劍修‘一劍破萬法’的心氣格格不入。要說玄修,我也沒有爲技藝奉獻的誠心。想來還是法修適合我。”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山長笑罵一句,“聽聞你從寶庫中取了那五火七禽扇出來?既然要走法修的道路,你用它倒也合適。”
“山長您知道那扇子的來歷?”謝蘊昭眼睛一亮,“能否請山長賜教?我只聽說那是柄年代久遠的扇子,還劣跡斑斑,具體怎麼回事卻不大明白。”
“這就是書讀太少的後果。”山長有些促狹地笑道,“那扇子啊,是從門派創立開始就待在寶庫中的,距現在也有近十萬年了。”
www•тт kān•¢ o
“十萬年……!”
“漫長到難以想像的時光,是不是?在它面前,我們可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晚輩。也許是因爲這五火七禽扇從來沒有選擇過主人。也沒有人知道它最初由誰鑄造,又由何人使用過。”山長捋着鬍鬚,似乎通過敘述看見了一幕幕滄海桑田。
“它就像一個頑皮的老前輩,平時窩在寶庫深處,興趣來了就喜歡偷襲寶庫裡的弟子,像偷偷敲一下他們的頭啊,假裝自己選中了他們、臨到頭又突然飛走啊,跟着別人把他們選好的東西全都撞飛啊……林林總總,確實稱得上劣跡斑斑。”
謝蘊昭被山長的描述逗得笑起來。
謝蘊昭就問:“那這‘老前輩’是不是很厲害?”
“這又是一個奇異之處。”山長笑道,“它展現出來的樣子,只是下品法寶。但師門前輩留有記載,稱它並不完整。真正的五火七禽扇,是上古大能的心愛之物……但隨着時光流逝,它只保留下一火一羽,威力大不如前。如果能找到合適的材料,興許能重見五火七禽扇的風采。”
難怪系統說五火七禽扇缺失了部件……融合離火金羽後,就還剩四火五羽需要修補了。
謝蘊昭想着,口中道:“合適的材料容易找麼?”
“太渺茫了。”山長搖頭,鄭重囑託,“阿昭,你聽好了,法器是修士的一大助力,但法修的根基終究在道法,如果過於沉迷外物,反而容易忽略自身的修煉。還有燕微,你修劍道,更是要摒除對其他法器的嚮往。當用則用,卻不可忘記自己的根基。”
兩人道:“是,多謝山長教誨。”
謝蘊昭挺樂觀的:萬一以後慢慢抽獎,就都把材料抽出來了呢?抽不到也沒事,好歹可以搖着扇子冒充一把諸葛亮。
山長再囑託幾句,這才結束了臨別訓話。謝蘊昭恭恭敬敬對他行了一個大禮,再起身時,再是瀟灑,心中也不由得對學堂生出幾分不捨。
“山長,今後我們能來看您和其他老師嗎?”
“自然歡迎。不過,你們纔剛剛和光,得先鞏固境界,再多習慣一些和光修士的修煉法子,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沒時間回來和我這個老頭子閒聊。”山長笑道,“等你們到第四境,願意回來當幾個月老師,我就很心滿意足嘍。”
*
幾日後。
天樞峰,微夢洞府。
遠在日出之前,也就是星河尚且滿天之際,謝蘊昭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阿昭,起來。爲師傳你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