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博士，這是杜衡想都沒想過的事情，他始終覺得，自己應該腳踏實地的，一步一步地來。
但是現在看着史主任那義憤填膺的神情，嘴角就忍不住的開始抽抽。
“史主任，我這去年才評的教授，而且我這教授怎麼來的，想來你也是清楚的。”
杜衡一臉糾結又便秘的說道，“我這連個碩士都沒有帶過，現在直接跳到帶博士，這是要資歷沒資歷，要經驗沒經驗，這不純純的耽誤人家學生嘛，而且我這也容易給學校招是非不是。”
杜衡說的是真情實意，但是史主任卻是真正的面不改色，剛纔什麼表情，現在還是什麼表情。
等到杜衡說完了，他才一臉嚴肅的緩緩開口道，“杜教授啊，你真是太謙虛了。
我們先說資歷的問題，我們學校教授帶博士的要求，第一個是要有兩個以上正在進行，或者已經完成的省級以上項目，這個條件你現在已經達到了吧？”
說完不等杜衡說完，史主任便主動的替杜衡說了，“你現在手裡一個省級項目，一個國家級項目，還有一個即將要申請通過的國家級項目，你這不光是達到，而且是超額完成啊。”
杜衡眼角輕輕的抽搐了一下。
而史主任則是在微微停頓之後繼續說道，“第二個則是要求項目經費達到一定的數額。
這個咱們都不說具體多少了，杜教授你就說到現在爲止，咱們學校項目經費能超過你的有幾個？”
隨即史主任猛的站了起來，很是霸道的說道，“就你這資歷往這一放，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說你不夠資格？
要是真有這種被豬油糊了心的，都不用你杜教授出面，我會直接讓他好好學習一下的。”
史主任現在是一身正氣，看着杜衡的眼神充滿了真誠。
微微一個停頓之後，史主任繼續說道，“至於經驗。。。我可是聽說杜教授你那個‘中醫康復治療’項目上，對你們省各地縣的中醫大夫在進行培訓，好像已經是第三輪了吧？
而且還聽說前兩輪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效果，這能叫沒有經驗？
不是我歧視或者說有其他意思，咱就實打實的說，西北偏遠地區的地縣中醫大夫，學歷水平大部分都不是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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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情況你都能培訓出成果來，一個唸到博士的學生，你還教不了他？”
說着說着，史主任表情忽然一鬆，露出了一抹笑容，等他再次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也變得柔和了幾分，“所以杜教授你要太擔心，你所想的現象肯定不會發生的，而且對於杜教授你能帶這位博士生畢業，大家肯定也會非常的支持你。”
這話說的，讓杜衡很難招架，但是說老實話，他現在是真的不想帶學生，主要是太操心了，而他現在又太忙了。
找一個一直在學校唸書唸到博士的人，一點忙給自己幫不上不說，還得花精力去手把手的教他，這想想都讓人很頭疼。
而就在杜衡猶豫着要怎麼找個藉口，再次拒絕史主任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不是博士招新的時候啊。
而且聽史主任的話，對方好像已經是博士生了，那他之前的老師呢？
杜衡下眼瞼猛的抽抽了起來，這讓他突然意識到，這事情好像不只是帶個博士生那麼簡單。
眼珠子輕輕轉了一下，隨即微微舔了一下嘴脣，杜衡這才輕聲地、試探性地問道，“史主任，我是真的忙，也是真的沒經驗，是真的怕耽擱了一個好苗子。
再說了，這書唸的好好的，你讓他繼續跟着原來的導師學啊，這半途換老師。。。也不太好吧？”
史主任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即嘴角輕輕一扯後說道，“哎，實話和杜教授說了吧。
這孩子運氣不好，考的是喬遠教授的博士。”
杜衡眉頭皺了一下，“喬遠教授?喬遠教授前年國慶不是突發心臟病去世了嗎？”
史主任輕輕哎了一聲說道，“可不就是嘛，所以這學生就沒導師了。”
嘖，喬遠教授的突然去世是挺可惜的，但是對於這個學生來說，也確實足夠的點背。
杜衡心裡微微的放鬆了一點。
但就在放鬆的剎那，杜衡猛然又發現了史主任話裡的一個漏洞。
“史主任，喬遠教授去世是前年的事情，那這將近兩年的時間，你們就沒給這學生安排新的導師？”杜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史主任，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一毫的變化。
而史主任再一次的輕輕嘆口氣說道，“怎麼可能不安排，肯定安排了啊。”
“誰啊？”
“鄭淵成主任。”
“鄭老？”
“對啊，鄭老當時還是咱們的主任，而且鄭老當時也沒有帶學生，所以由他來帶最合適不過了。”
杜衡齜着牙輕輕吸了口氣，“可鄭老後來不是先住院，又直接辦了全退啊。”
史主任沉默了一下後說道，“對啊，所以又給安排了新的老師。”
“這次是誰？”杜衡好奇的問道。
“魯行軍魯副教授。”史主任目光灼灼的盯着杜衡，“知道是誰吧？”
杜衡眼神有點呆滯的點了點頭。
這位魯副教授，杜衡還算熟悉，因爲他之前是鍼灸醫院鍼灸科的副主任，也是清查鍼灸醫院亂收費被抓緊去改造的人員之一。
而這時候史主任也不等杜衡問了，直接了當的說道，“後來又給安排了一位老師，但是呢這位老師在暑假期間，很不幸的遭遇了車禍。
雖然命是保住了，但卻是高位截癱，而且少了一條胳膊，短時間是回不來了。
而且就算是回來了，也肯定會退出一線教學。”
杜衡這時候突然伸手摸了一下鼻子，他意識到，這個學生自己真的不能帶，哪怕他給鄭老當過幾天學生，哪怕魯行軍是自己一手送進去的，自己也不能帶這個學生。
四個導師，死一個，退一個，抓一個，殘一個，這哪是來求學的啊，這分明是來索命的好吧。
杜衡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看向史主任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怨念。
這老小子不是個好人啊。
史主任也看到了杜衡的眼神，臉上頓時閃過一道緋紅，看得出來，他也知道自己這事做的不地道。
不過這老子到底臉皮比杜衡厚了一個層級，臉上的尷尬神色只是輕輕一晃之後，便又消失不見。
就見杜主任深吸一口氣，在杜衡開口之前再次說道，“杜教授你先別生氣，是我們真的沒辦法了，總不能讓人家學生退學吧。”
杜衡臉色臭臭的說道，“那你也不能坑我啊。”
史主任趕緊的搖搖頭，“杜教授你誤會了，真沒有要坑你的意思。把這個學生推給你，這也是系裡的決定。”看着杜衡有翻臉的架勢，史主任趕緊的說道，“杜教授彆着急，你聽聽我們的理由嘛。”
“你說。”杜衡黑着臉說道，重點是這一次連稱呼都給省略了。
“這學生的情況你現在也瞭解了，別說是你杜教授，咱們鍼灸學院這邊，是真的沒有一個人敢帶這個學生了。”史主任愁苦着臉說道，“但是人家學生前前後後的也花了三年的時間，總不能真的讓人家退學吧？
考慮到讓杜教授你來帶，是因爲杜教授你現在的那兩個項目，都是非常成熟的項目，項目產量也是非常的高。
所以就想着，杜教授你從你那項目上，直接給弄兩個課題，讓他趕緊寫出來發表了，然後年底或者是明年年中就讓畢業。”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史主任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那是有什麼說什麼。
“杜主任你也知道，咱們學校的這些老師，要是能在醫院工作，或許還能接觸到那麼一兩個有價值的項目。
但要是隻在學校教書，他們的水平和能力是不可能搞什麼項目研究的。”
隨即重重的嘆口氣後說道，“即便讓他們拿到了什麼項目，可是就他們現在的情況而言，一是寫不出什麼好的文章，二是他們自己都不夠，怎麼可能讓給學生嘛。
現在也就杜教授你有能力，也不貪圖那一篇兩篇的文章，所以把學生讓給你帶，也算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杜衡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盯着史主任緩緩地說道，“史主任，咱也不是迷信，但是這個學生所帶來的這種心理壓力，真的讓人很難承受。
另外，我的項目組雖然現在很成熟，出成果的頻率也算是高，質量也還能看的過眼，但是現在光‘中風’小組這一個組，固定成員就有十多人，算上其他進修培訓的，都快小三十人了。
所以成果看似多，其實放到我們組內，卻還是不夠分的。”
杜衡越說，情緒也就越穩定，說話的聲音也就越穩，同時臉上的不滿意也就也越來越少。
“還有一點，這個學生已經換了四個導師，我接手就是第五任了，之後雖然要給他送課題和論文讓他畢業，但是我並不覺得他會感激我，他能和我建立一段穩定的師生感情。”
當杜衡說完這些話之後，他的神色已經變得非常平淡了。
因爲當他聽史主任說完之前的那些話後，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太可能拒絕這事情了。
但自己又憑什麼在承擔某種未知風險的同時，還得拿好處貢獻出來呢？
而史主任也是明白人，在聽完杜衡的話後，他立馬就明白過來，這是杜衡在跟他要對等的交換條件了。
這一點，在他們開會討論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考慮到了，所以現在聽杜衡說出來，史主任也不覺得意外。
“杜教授這麼說也是合情合理的。”史主任稍微的拿捏了一下後說道，“這樣吧，明年給杜教授一個博士直招的名額，這樣可還行？”
杜衡輕輕的搖了搖頭。
意思很明顯，不夠。
史主任稍微猶豫一下直接說道，“再加一個碩士名額。”
杜衡微微沉吟後說道，“也別今年明年的，我什麼時候想用，就什麼時候用。”
“可以。”史主任回答的那叫一個乾脆。
當然杜衡也不墨跡，直接點點頭應下，“好，學生叫什麼名字？”
“唐金漢，男生，29歲。”
“好名字，讓他明天早上八點之前聯繫我。”
杜衡說完就要起身拉着行李箱離開，史主任這時候也是滿臉的輕鬆，笑呵呵的跟着站起身說道，“杜教授，這樣吧，你稍等我現在就聯繫唐金漢，正好讓他幫你拎拎東西，一路上你們也能相互瞭解一下。”
杜衡輕輕的搖頭，“不用，我現在正好要去找我侄女，帶着他不方便。”
“你侄女？”
“對，杜雪婷，也是咱們學校三年級的學生。”
“遠嗎？”
“不遠。”
說完，杜衡拉着東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史主任的辦公室。
而此時的杜雪婷正和自己的男朋友在學校食堂，一邊吃着飯一邊愜意的聊着天。
“宋光炯，你慢點吃行不行，你是餓死鬼投胎嗎？”杜雪婷看着對面狼吞虎嚥的男朋友，忍不住的開始抱怨。
杜雪婷對面的男生不是很帥，但是個頭很高，坐着都比杜雪婷要高出一個頭，估計得有一米八了。
另外就這這個男生形體很好，臉龐說是斧劈刀削有點過分，但絕對屬於是棱角分明。而這也襯托着他的那雙眼睛很亮，很有神。
此時的小夥在聽杜雪婷抱怨之後，只是擡着頭嘿嘿笑了一下，隨即又是猛扒了兩口飯，快速的嚥下去之後這纔對着杜雪婷說道，“我得吃快點，還得回去看書複習呢。”
杜雪婷嘟着嘴很不高興，手裡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搗着面前的飯菜，“至於嗎？離考試還有四五個月呢。”
宋光炯咧着嘴笑了一下，“你是八年制的，也不用考，念出來就是碩士。
但是我不一樣啊，必須得考纔有機會念碩士。
而且我今年還報的是杜教授，只有三個名額，競爭可以說是非常的激烈，要是不努力。。。那在你小叔面前，也太給你丟人了。”
杜雪婷這才稍微的開心了一點，但是帶着一絲扭捏的說道，“我小叔去年才評的教授，當他的研究生有那麼熱門嗎？”
宋光炯有點無奈的看着杜雪婷說道，“乖乖，你是怎麼說出這麼違心的話的？
咱們先不說杜教授在社會上的名聲，也不說他在中醫圈的影響力，但就杜教授已經鐵定的下一屆院士這個身份，足以讓所以人擠破腦袋好不好？
只要考上了杜教授的研究生，那就是妥妥的院士學生啊。”
說着宋光炯又趕緊的吃了兩口，然後還催促杜雪婷道，“你也趕緊吃，吃完帶你去參加個聚會，唐金漢也在。”
“唐金漢?”杜雪婷皺起了眉頭，“就那個導師殺手唐金漢？”
“嘿嘿，對，就是他。”宋光炯忽然往前一湊，小聲的是說道，“聽說學院給唐金漢重新安排了導師。”
“誰啊？哪個導師膽子這麼大？”杜雪婷也來了興趣。
“不知道。”宋光炯搖搖頭，“不過這不是重要的，今天主要是請唐金漢給我們教教鍼灸考試的內容。
人家可是當年碩士博士考試都考第一的人，水平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