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衝動行麼?你身無分文的,你要去哪阿?”彩蝶拉住牀邊正在收拾行囊的北北,急的面色都微微赤紅。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呆在這裡了。”北北的眼眶再次發紅,被彩蝶拉住的手也有些失去溫度,“我不能在這裡看着他生活。他過的好,我會難過。他過的不好,我更會難過。彩蝶,這天下這麼大,你相信我。只要是沒有他的地方,我一定可以過的比現在要好。”
“傻北北,你離開我怎麼捨得......”彩蝶低嘆口氣,也是紅了鼻尖,“至少,要等到顧婉這孩子結完婚再走吧,她爲了你,已經推遲過一次婚期了。”
北北恍然大悟,她一着急,竟把這事給忘了。隨即點點頭,將未打好的包裹扔到了一邊。
“北北姐!!!”說曹操曹操到,顧婉破門而入,一進來就撲進了北北的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對不起,北北姐。這幾天家裡忙婚宴,我都沒有來看你們。那些事情我也是才知道,還是在剛剛我過來的時候,千玉姐跟我說的。北北姐,對不起......”
“你有什麼對不起。”北北輕輕地拍着顧婉的脊背,感受到了她溼漉漉的面頰,有些感動。至少現在,還有人會爲她流淚。
“你不要哭了,他都沒有跟我說一句對不起,你又怎麼需要。”北北擡起顧婉的頭。用袖口爲她擦乾淨了面龐上的眼淚。
“我就是爲北北姐抱不平!!北北姐爲了他吃了多少的苦,他怎麼可以說休就休呢!!!”
“傻孩子,你別激動了。”北北拉着顧婉一同坐在牀上。三個人靠在一起,生如姊妹。
“他曾經對我也是無微不至的好,他曾經爲了救我,害的他自己毒入肺腑,差點死掉。”北北似是陷入曾經美好的回憶,臉龐終於掛上了一絲溫暖的笑容。“所以你也別爲姐姐生氣了,生氣了面色就該不好了。你也不想做個難看的新娘子吧。”
北北颳了刮顧婉的鼻尖,她真想一輩子護住她這顆孩童般的心。
“顧婉。你快勸勸你北北姐吧,等你婚禮過後,她就要離開了。”彩蝶話音剛落,就接到了北北一記眼刀......
“你要走?去哪?不是不回來了吧?!!”顧婉果然立刻驚起。拉住了北北的手腕一陣詢問。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是我想我會回來的吧。等我想起他,看到他,都不會難過的時候,我就會回來。”北北一邊安慰着顧婉,一邊還不忘惡狠狠的瞪彩蝶一眼。
“要走也是他走!!你又沒什麼不對!”
“別小孩子脾氣,他怎麼可能離開這京城呢。”他的親人在這裡,他的壯志在這裡,他的一切都在這裡,曾經的自己也會留在這裡。只是如今。他的一切都在這京城,自己,哪還有膽子留在這裡。
“北北姐。你知道我和彩蝶姐姐,還有千玉姐姐和小果子,都會捨不得你的。你就留下來吧。”顧婉靠在北北的肩頭,信誓旦旦道:“就算他不養你了,我可以養你。我哥哥很有錢的,曹寅也不窮。你可以過來跟我住一起。”
彩蝶噗嗤一笑,這顧婉倒是把什麼都想得那麼簡單。顧貞觀和曹寅都是納蘭性德的至交好友。北北不論是住在誰的府上,傳出去都是好說不好聽的一件事。
“你呀,就不要管你北北姐的事情了,先做好你的新年娘子吧。”彩蝶摸着顧婉的長長的髮絲,會心的一笑。
沒過幾天,顧婉的婚禮便如期舉行,北北應顧婉的要求換上了一身喜慶的男兒裝,手拿着一張單子,嘴上碎碎念着。那是她一會兒要說的詞,沒想到古代的司儀也這麼難做......
“主子......”小果子吞吞吐吐的來到北北身邊,道:“內個誰......內個誰......已經到大廳了......”
“那你緊張什麼?”北北故作鎮定的將宣紙放在化妝桌前,神態自若的給自己添了一筆妝容。
“他......他......他是帶着珠翠一起來的,還抱着大夫人的孩子......”
“......”北北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你出去吧,以後他的事不用再跟我說了。”不用再說了,心也不想一傷再傷了。讓事情就這麼過去吧,時間總會磨平傷口的。
“那......主子......你在準備一會兒,等外面奏起樂的時候,再出去吧。”
“好,你要沒什麼事,也回去跟千玉一起照看富格吧。”
“是。”
等到小果子離開,北北的心纔開始一陣亂跳。一會兒站在臺上,一定會看見他的吧,他一定是笑着的吧。至今爲止還沒有看到過那孩子,想必眉眼也一定是像極了他。
沒過多久,外面便開始鞭炮齊鳴,那刺耳的音樂也響了起來。北北做了幾個深呼吸,將宣紙放進了袖口,換上了一副喜慶的笑臉,走上了臺前。
“山歡水笑同賀新婚喜,地久天長共祝百年好!!歡迎各位親朋好友來到這裡參加曹寅和顧婉的婚禮。我很榮幸能夠在這裡在這裡爲他們主持這次的慶典。現在良辰吉時已到,我宣佈,曹公子和顧小姐的新婚慶典現在開始!!!”
外面顧婉的轎子停了下來,曹寅從馬上一躍而下。堂中的所有賓客全部望向了門外,這個時候北北才垮下嘴角,背過了身,隱忍的難過才顯露了那麼冰山一角。
他環抱着那個孩子。坐在離自己很近的一張圓桌上,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其實哪怕是一眼,北北都能找出藉口安慰自己早已經碎成末的心。哪怕是一眼......
很快,曹寅攜着顧婉步到了堂前,所有的賓客都站到了過道的兩邊。
鼓樂響天,鞭炮齊鳴。想當初,自己也是那身穿紅袍的美嬌娘,只是事到如今,再也不復從前。
這場婚禮。從始至終北北一直撐着僵硬的嘴角,揹着說完了那些陳詞。直到曹寅和顧婉行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她才覺得,或許自己真的應該站在這裡說些什麼,而不是單純的去盡一個司儀的職責。
所以,當臺下的賓客手拿花果問顧婉和曹寅是什麼意思。以此討個喜慶的時候。北北站在前方,大聲的清了清喉嚨,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打擾大家的興致了,我只說幾句話,給我一點時間就好。”北北說完,見沸沸嚷嚷的人羣突然安靜下來,這纔看着蒙着蓋頭的顧婉,將自己的心事娓娓道來。
“我今天來,不僅僅是作爲一個司儀。我也是作爲一名疼愛顧婉的姐姐。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當她的伴娘,但可惜我沒有資格,因爲我已經不是未婚的小姑娘。或許在沒幾天。顧婉身邊這個美麗的伴娘也要嫁爲人妻子,我看着我身邊的姐妹都有了越來越安穩的生活,我很高興。雖然我現在的生活是一團糟。曹寅,顧婉是個心思很單純的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曹寅衝着北北報以堅定地目光。北北微笑,回以堅定。
“我希望你們以後能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北北這一句。說着便是望向了容若,她看到了他閃躲了目光。心有些刺痛。
“我要說的就這麼多,祝大家吃得開心,玩兒的盡興!!”北北禮貌的微笑,鞠了一躬便往後堂走去。背過了衆人,北北的眼淚便又開始止不住的流。
“夏北北。”突然,一個聽上去絲毫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北北慌亂的抹掉了眼淚,看到來人,有些吃驚。
“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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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找你,別無它事,只是主子彌留之際,讓我給你帶句話。”
“說吧,何必在這掉我胃口。”
珠翠看着狼狽的北北,心裡蔓延起一股勝利的滿足感,隨即嘴角扯開一抹冷笑,惡狠狠道:“主子說,這輩子她得不到大少爺,也絕不會讓你們倆幸福平安的在一起。而且,大少爺許了主子來生,主子讓你生生世世,都滾的遠遠的。”
珠翠往北北的手裡塞了一張宣紙,嘲諷道:“這是我收拾大少爺書房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自己慢慢看吧。”
北北看着珠翠慢慢離開的身影,漸漸展開了那有些皺皺巴巴的宣紙,那是她熟悉的不能夠再熟悉的字跡。
南鄉子.爲亡婦題照
淚咽更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前夜雨鈴。
好一首情深誼濃的悼亡詩。如今到底是爲了什麼,你許她來生又後悔曾經。
北北不相信容若對自己的感情一下子就化作流水流的一乾二淨,可她卻又無法得到那個答案。她殘留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再去問他個一清二楚。
單手握拳,北北將那宣紙狠狠的團成一個團扔到了地上,扭頭離開。北北摸了摸自己再次酸紅的鼻尖,決定即刻離開京城。這個地方,她不能在多呆下去一分一秒。
北北穿着那身顯眼的大紅衣服跑回了客棧,二話不說就讓千玉和小果子收拾行李。“我要離開,你們幫我收拾一下行李。如果你們願意,就跟我走,但我先說好,從此以後可能過的就是苦日子了。如果不願,就留在這兒,送你們自由。”
千玉和小果子對視一眼,齊聲道:“我願意跟隨主子!”
“北北!!”就在這時,彩蝶匆匆忙忙的邁着步子揹着包裹找來了北北的房間。
“如果你要走,我也跟你一起走。我的腿好很多了,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彩蝶的目光透露着堅定,那份堅定照亮了北北原本暗淡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