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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晴好,雲霞滿天。
回味着之前的熱吻,秦驚羽滿面春風,一路疾行。
從山上到島主庭院的路並不太遠,藉助地勢的掩護,輕輕悄悄到了莊子附近,還沒走近,就聽得腳步聲聲,院牆那頭衝過來數道人影,一人在前,數人在後。
一目掠過,看清那奔在最前面的纖柔身形,是……兆翡顏。
秦驚羽心頭微驚,急忙閃到林子裡,隱在樹後,看着她朝東跑去,身後幾名侍女氣喘吁吁追趕,邊追邊喚:“小姐,小姐,等等!”
兆翡顏見追兵靠近,施展輕身功夫,幾個起落就將衆人拋在腦後,再奔幾步,咚的撞上一堵人牆。
“顏兒!”
那人從前方院牆處轉出來,按住她的雙肩,高冠下的面容英武剛硬,有着與她相似的五官,沉聲道:“瑪蓮達要銀兒,你給她便是,何必當衆不允,讓大哥好沒面子!”
兆翡顏氣道:“她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嗎?那她若是要我的命,大哥也叫我給她是不是?”
“你!”兆刀明低喝一聲,眼底已有怒氣,“你真是無理取鬧!”
兆翡顏一仰脖子,喊道:“我就是無理取鬧,怎樣?”
兆刀明望着她,手掌高高揚起,兆翡顏眼睛一閉,咬牙道:“你打,打死我也不給!”
秦驚羽聽得暗自喝彩,這丫頭的脾氣,與自己倒有幾分相似,固執得很!
“你……你明明知道大哥對瑪蓮達的心思,爲何不能順她意願?難道在你心裡,大哥的幸福竟比不上一條小蛇的歸屬來得重要?”
“不是這樣!”兆翡顏被他沉痛的語氣一嚇,眼淚簌簌直落,哽聲道,“如若她就是拿去餵養玩耍,倒也罷了,我給她便是,但是她是拿去……”
“好了!”兆刀明不願多說,打斷她道,“這事就此決定,你自己好好想想,等會我叫人來取!”一甩手,拋下她大步而去。
兆翡顏哇的一聲哭出來,周圍的侍女見狀趕緊圍合上去,一邊勸一邊擁着她往回走。
秦驚羽眼見一行人就要回返,急忙掏出那隻黑漆漆的口哨,塞進嘴裡一陣猛吹。
耳中並未聽得任何聲音,卻見兆翡顏身子一頓,又驚又喜,轉頭回來不住張望,頸間的銀蛇頭部昂起,左突右竄,似在爲她指明方向。
“你們先回去,我就在附近走走,散散心!”
兆翡顏扔下一句,將侍女們驅走,便朝林子這邊碎步過來,進入樹林之後,則是壓低聲音輕喚:“秦……”
“噓——”秦驚羽待她靠近,一把將她推去樹後,比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又往林子深處走了一段,方纔停下,劈頭就問,“我二哥呢,他怎麼樣了?”
兆翡顏面上淚痕未乾,見到她,眼裡總算露出幾分喜色:“他沒事,我離開之前留了藥丸的,夠他堅持這幾天。”
秦驚羽點頭問道:“你和你大哥來密雲島做什麼?”
兆翡顏回答道:“大哥接到瑪蓮達的傳訊,讓他來密雲,說是有事找他幫忙,幫她對付什麼人。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是大哥一定讓我來,說是瑪蓮達也想見我……哼哼,卻原來是爲了向我索要銀兒!”
猜得不錯,兆刀明果然是被邀來助陣!
秦驚羽瞟了一眼她脖子上的銀蛇,笑道:“你大哥對她情有獨鍾,說不定你們將來是一家人,你把銀兒給了她,那還不是時時得見,又有什麼關係呢?”
此言一出,兆翡顏卻是面色微變,撫着銀蛇的頭,咬脣道:“你不知道,她不是因爲喜歡纔開口討要,而是要……取銀兒的內丹,練一種極其陰毒的巫術!”
秦驚羽輕啊一聲,目光直覺投向已經滑到她肩上的銀蛇,卻見那銀蛇似是聽懂兩人對話一般,不安扭動着身軀,硃紅蛇眼裡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來。
兆翡顏拍拍它的尾巴,輕聲道:“去吧,你去那邊玩玩,一會我吹哨子你再回來。”
銀蛇尾巴輕搖幾下,從她手臂滑下地來,飛快遊走,一溜煙就消失不見。
秦驚羽見她放走銀蛇,想必是有話單獨要對自己說,於是不動聲色等着,半晌才聽她徐徐開口。
“銀兒是蠻荒島千年難遇的異蛇,不需馴服,生即通靈,一旦認主,終生不變……”
“我阿母過世得早,阿爹和大哥忙於島上事務,從來都不怎麼理睬我,從我記事起,銀兒就與我爲伴,朝夕相處,這些年來,它已經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兆翡顏說着,怔怔落淚道,“你說,我怎麼捨得把我最好的朋友,拿去任人宰割,剜心取膽……”
秦驚羽聽得暗自唏噓,嘆道:“既然如此,你不答應便是,她也未必敢把你怎樣。”
兆翡顏應了一聲,舉袖抹去眼淚,忽然問道:“你來這許多時日,求到金谷母蟲了嗎?”
秦驚羽搖頭苦笑:“沒有,我剛上島就險些中巫術,後來又在沙漠裡耽誤數日,我朋友還因此受了傷。那個瑪蓮達島主,我才只遠遠看過一眼,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雷牧歌的主要任務是七彩水仙,而青青辦事效率實在不敢恭維,看來下一步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幽朵兒身上了。
兆翡顏明顯失望道:“我還以爲,你已經拿到了……”
秦驚羽慚愧道:“是我沒用,連累二哥要繼續受苦。”
兆翡顏默然一陣,嘆氣道:“算了,我和大哥還要在這裡待幾日,我會再想辦法……”
秦驚羽點點頭,安慰道:“我在島上也認識了兩位朋友,或者能幫到忙的。”實在不行,還有龍姬的遺物,只是想換的東西太多,就不知那瑪蓮達是否願意……
“是麼?”兆翡顏扯起脣角,勉強一笑,轉頭看向樹上光影斑駁的枝葉,思緒似乎停在某個遙遠的地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表情忽悲忽喜。
秦驚羽挑了挑眉,道:“那是當然,我二哥生性堅韌,不是等閒之人,自有上天佑護,凡事化險爲夷。”在自己看來,二皇兄秦興瀾的心思氣質,遠比大皇兄秦湛霆更符合帝君之相,大夏未來的天子,一隻小小蠱蟲作亂,算得了什麼!
兆翡顏目光迷濛,似是有難決之事,眼中漸漸又泛起淚光,只低低道:“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秦驚羽見她正是朝着那銀蛇離去的方向,不由微微蹙眉,腦中一個念頭襲來:這傻女子,難道竟是想以心愛的銀蛇,去向瑪蓮達換取那金谷母蟲?
“你……”心頭一震,一把握住她的手,張了張嘴,忽又忍住。如此也好,若是她能求得金谷母蟲救下二皇兄,自己也好騰出心思,爲那七彩水仙和巫女之血而努力……
剎那間,思緒千迴百轉——
自己不是聖人,從來親疏遠近,自有選擇,自有捨棄,一切以大局爲重。
兆翡顏聞聲回顧,秦驚羽已經收回手來,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可知瑪蓮達邀你們前來,到底是要對付何人?”
兆翡顏輕輕搖頭:“瑪蓮達只說對方貿然上島,對她不敬,具體身份沒有說明。”
秦驚羽研究着她臉上的表情,看來應是當真不知,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明,沉吟片刻,方道:“你回去適當勸勸你大哥,別被美人迷得昏了頭,給別人當槍手使,還心甘情願,猶不自知。”
“好。”
兆翡顏懵懂點頭,吹了吹哨子,沒過一會,草叢裡傳來嘶嘶聲響,那銀蛇原路游回,從她腳背攀上手臂,重新掛回頸間,張口咬住尾巴,便是不動。
秦驚羽看着那銀蛇流暢自然的動作,想到這人蛇之間的感情,不由無奈暗歎,心有不忍。
兆翡顏將口哨在衣袖上擦了擦,遞給秦驚羽:“給你,這幾日就憑哨聲聯絡。”
秦驚羽接過來,抿了下脣,澀聲道:“兆小姐,我在這島上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二哥……就拜託你照顧了。”
兆翡顏摸了摸銀蛇,微微一笑:“我會的,你放心……”
秦驚羽朝她拱了下手,望着她移步遠去,走出三丈之外,過人的耳力聽得她輕得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你放心,我既然來了密雲,就一定會想辦法救秦郎的。”
人影漸去,惟餘一聲輕嘆,消散在林間風裡。
秦驚羽捏着口哨立在原地,正微微自責,忽覺耳後風聲微起,有物襲來。
稍一偏頭,但見一顆小石子貼着鬢角飛過去,力道倒是不重,看來對方應無惡意。
“哼哼,你個壞小子,別人送你的東西你就當寶,我送的你就當草!”
秦驚羽微怔一下,仰頭望向頂端樹幹上飄舞的裙襬,笑道:“姐姐你爬那麼高幹嘛?”
少女冷笑道:“我若不是人在高處,哪裡看得到這等好戲……你行啊,才一會功夫,就把人家島主的寶貝妹妹弄得又哭又笑,神魂顛倒!”
秦驚羽訕訕笑道:“你誤會了,不是那麼回事。”心裡微微詫然,自己五感超常,竟對她的動靜絲毫不察,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眼前青影一閃,幽朵兒輕巧落地,嗔道:“你還想騙我,你們站在樹下親親熱熱,竊竊私語,你還拉住人家的手,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
秦驚羽聽到後來,確定她只是遠遠得見,並未聽清兩人所言,心裡鬆了一口氣,哈哈笑道:“我沒騙你,你真是誤會了,我和兆家小姐以前就認識,我方纔是與她商量事情,可不是談情說愛。再說,她的意中人並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幽朵兒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驚羽笑了笑,也不瞞她,壓低聲音道,“實話告訴你,她喜歡的人,是我二哥。”
“你二哥?”
“嗯。”
幽朵兒聽得眉開眼笑,想了想,忽又斂了笑容,嘟嘴道:“那你爲何把我送你的鎖片給扔了?”
秦驚羽微微錯愕:“我什麼時候扔了你送的鎖片?”
“你還不承認?”幽朵兒從懷中掏出一物,往她面前一晃,氣呼呼道,“你不喜歡就明說,幹嘛當面收下,轉身就扔草叢裡?我真是……看錯了你!”
秦驚羽瞅着她手裡銀光閃閃的鍊墜,大感冤枉:“我沒有,不信你看——”
手指摸到腰間,將那隻繡花荷包扯下來,從中掏出一塊同樣閃耀的鎖片,遞了過去。
兩塊鎖片湊到一起,絲毫不差,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怎麼回事?
居然一模一樣!
幽朵兒瞪大了眼:“這是……”
“是我掉的。”
秦驚羽腦中亮光再閃,是了,當日阿大從脖子上扯下來這鏈子塞給自己,當時情形緊急,只匆匆一眼,瞥見是塊鎖片,後來就不見蹤影,還以爲是黑燈瞎火掉在山路上,卻怎知是換衣之時落在了晚宴現場!
這一回,抓住了一絲靈感,緩緩道:“賽——馬——會——”
幽朵兒徐徐擡頭,眸光忽閃:“什麼?”
秦驚羽回憶着阿大那句,又慢慢念道:“有——浮——輪——”
聽到後一句,幽朵兒陡然變色,失聲道:“你說什麼?!”
秦驚羽好奇問道:“這三個字,你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自然知道……”幽朵兒眼眶一紅,啞聲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這三個字——”
她伸出手指,在樹幹上一筆一劃寫起來。
第一個字,寫了個幽。
秦驚羽驀然一驚,心有所悟:“他是你的……”
後面兩字,分別是福和侖字。
幽福侖。
幽朵兒寫完,將兩塊鎖片合在掌心,嚶嚶啜泣:“我過世四年的大哥,他的貼身之物,怎麼會在你這裡?”
秦驚羽瞠目結舌:“過世?”
那阿大時隱時現,古古怪怪,難道竟是一縷被巫術操控的幽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