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裴搓了搓臉,疲倦地看着原立江,低聲道:“原董,我需要些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原立江沉默了半晌,才起身往門口走去。他住着門把手,頓住了身體,沉聲道:“你的時間沒你想的多,好自爲之。”
原立江開門出去後,顧青裴聽到原煬急促衝進來的腳步聲。
顧青裴轉過頭看着他,看着他臉上的倉惶和着急,心裡想着,果然就是個小孩子。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爲了一個小孩兒,把好不容易規劃出來的大好前程給堵死了。再尋一條,哪兒是那麼容易的。
顧青裴忍不住問,值嗎?究竟哪裡值?
原煬走了過來,“我爸跟你說什麼了。”
顧青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用腦子想想,你覺得會說什麼。”
原煬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你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讓我措手不及,你覺得好玩兒嗎?”
原煬微微低下頭。
“原董是怎麼知道的?”顧青裴感覺自己跟個機器似的,叭叭叭地說着話,卻沒有一句經過了大腦,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潛意識裡自由組建的。
“他……看到我們的短信。”原煬想着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瞞着顧青裴,就覺得脖子千斤重,頭很難擡起來。
顧青裴點點頭,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的書架,淡道:“你回自己家吧,我今晚想安靜一些。”
原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聲音有一絲顫抖,“你別想和我分開。”
顧青裴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苦笑了一下,“原煬,沒什麼想不想的,年後我就要去辦理離職了,我們怎麼都會分開。”
“你知道我說的分開是什麼意思。”原煬緊緊抓着他的手臂,“我知道我爸不會同意,但是我……”
顧青裴抽出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他看着原煬,啞聲道:“原煬,我們不是炮友嗎?何必弄得跟原董棒打鴛鴦似的,其實今天的事,是早晚會發生的,早一點晚一點,都是這樣的。”
原煬的心一陣抽痛,“所以你挺高興的?終於能甩了我了?”
顧青裴閉了閉眼睛,“我沒甩你,我們只是到時候結束了。”
他一向是個自私的人,他怎麼可能爲了一個炮友去得罪原立江,他可得罪不起,他的事業,他的地位,他在北京辛辛苦苦打拼十數年積累起來的一切的一切,在原立江面前屁都不算一個,他憑什麼要爲了原煬去冒險?原煬是他什麼人?他怎麼可能幹那種蠢事。
何況,原煬不是就把他當牀伴兒嗎?
原煬咬着牙,“結束?顧青裴,你盼着這一天呢吧?嗯?”
“我沒有。”顧青裴眼神遊離,腦子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我爸當然不會同意,可是隻要你說一句話,我纔不管他同不同意,日子是我要自己過的,我自己選擇跟誰過,你、你他媽說句話。”
“說什麼?”
“說……”原煬嘴脣顫抖,鼻頭髮酸,“你說你喜歡我。”
顧青裴的眼睛終於找回了焦距,他直直地看着原煬,啞聲道:“你他媽憑什麼讓我說?憑什麼?你呢?你喜歡我嗎?你究竟是圖新鮮想跟我玩玩兒,還是心裡真的有我,原煬你個傻-逼,也就是肌肉發達,真到了關鍵事兒上,你連一句實話都不敢說,你也配讓我喜歡!”
原煬狠狠抱住了他,低啞地嘶吼,“我他媽喜歡,喜歡你!我又不是有病,我跟前跟後地照顧你,我非要賴在你家,你還是個男的,如果這都不是我喜歡你,那我一定就是瘋了。”
顧青裴只覺得心如刀絞,他眼眶酸澀,幾乎要落淚。
原煬豁出去了一般,低喃着:“我就是喜歡你,我從來沒打算跟你分開,你也別想跟我分開,更別想找別人,你這輩子只能跟我,其他的,你想都別想。”
顧青裴似哭死笑,“你真是個神經病,真是個神經病。”他伸開手,抱住了原煬的腰。
原煬哽咽道:“你喜歡我嗎?你說句話。”
顧青裴摸着他的腦袋,輕聲道:“有點……很多點。”
原煬渾身微顫,隨即緊緊摟着他,幾乎把他的腰折斷,讓他連呼吸都變得不暢,可他卻覺得那種壓力充滿了安全感。
自己確實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好幾了,兜兜轉轉坎坎坷坷地和一個小男孩兒牽扯不清,到頭來才發現其實自己種種有失水準的表現,好像是在談戀愛。
他說不清楚什麼時候,開始對原煬動心,那不是個好時候,而是個倒黴的開始。
最悲哀地是,原煬在他身邊,他經常因爲對方的幼稚而心煩,可真到了被逼着一刀兩斷的時候,他又一千個一萬個不捨。
他怎麼走出這道門,怎麼結束這個假期,怎麼了結這段關係?他巴不得時間就停在這裡,因爲他一步也不想往下走了,在可預見的將來,路只會越來越泥濘,越來越顛簸,而且堅持走下去,還未必是樁划算的買賣。
顧青裴第一次如此地迷茫。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和原煬斷個乾淨,否則肯定損失慘重,可是他……
原煬吸了吸鼻子,放開了顧青裴,他臉上掛着複雜的情緒,“你不要想跟我分開,我爸那邊,我會解決,我不會讓你遭罪的。”
顧青裴扒了扒頭髮,“原煬,別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你怎麼得罪原董都沒關係,但是我得罪不起。”他低下頭,“我真得罪不起。”
“我爸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會保護你,我會……”
“你拿什麼保護我?”顧青裴看着他,“你現在什麼都不是,原煬。可我有現在有很多東西,是捨不得放掉的。”
原煬抓着他的手臂,咬牙道:“你想要的,未來我都會給你,我一定給你,但你現在不能離開我,你是我的,別說是我爸,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讓我們分開。”
顧青裴低下了頭,“原煬,你先回去吧,我現在……真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原煬躊躇地看着他,最後擡起他的下巴,重重地親了他,並低聲道:“顧青裴,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顧青裴低下了頭,“回去吧。”
原煬握緊了拳頭,轉身走了。
顧青裴坐倒在椅子裡,看着自己的書房,眼前的畫面彷彿定格了,他的視線被塞得很滿,卻又好像什麼都看不見。
沒有原煬的屋子,開着再暖和的暖氣,也讓人從心裡發寒。
一想到他們和諧的日子可能再也無法回味了,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很難的,而放棄一段讓人眷戀的感情,簡直是如剝離自己的內臟一般地難。因爲如果一個人已經在心裡,他就哪裡都在,記憶力、視線裡、屋子裡、還有未來的畫面裡。
把這些都統統扔掉,究竟需要多大的意志力?顧青裴連想都不願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