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笙走後,文微闌再次收到滄水澗的訊息。
文微闌垂眸,還是叫了雲轎飛往滄水澗。
她還在思索着笙笙方纔所說的話。
“我知道,你如今加入了瀟湘樓,因爲瀟湘樓的謀劃,你才得以輕而易舉地脫離文家,還進入了鴻鵠計劃,將來入朝爲官,他們也肯定給你鋪好路了。”
“未來,我們或許會衝突、摩擦,就像此前一樣。”
“但是,”柳笙認真地說道,“我希望我們不會彼此傷害。”
文微闌點頭:“當然,還有你在乎的人,我都不會傷害。”
“而且,彼此坦誠,永遠坦誠。”柳笙的雙眼直直地看着文微闌,如水一般澄澈,卻蘊含着無聲的力量。
文微闌被這雙眼睛看得心中一凜,而後鄭重起誓。
此時文微闌想起這一切,眼睛微微闔起,內心感覺到一陣疲憊。
兩人看似重歸舊好,卻也明晰了分道的事實。
“我也不會逼你選擇。能讓南宮師姐、太白劍仙都看好的瀟湘樓,要做的事情絕對不簡單。正好,多方下注,何樂不爲?”
柳笙是這麼說的。
文微闌也很感念柳笙沒有逼迫她。
她知恩圖報。
笙笙救了自己不少,以後以命相護就是。
樓主也是如此。
從漠北到長安,樓主幫了自己不少,還讓自己能光明正大地重回長安。
而且在漠北看到的一切,更讓她堅信,樓主將要做的事情有利於天下,也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只是如今,自己也發現,有許多事情存在欺瞞和利用。
即使最終目的都是爲了天下人……
這麼想着,滄水澗到了。
問了侍女,蘇老闆正在後廚等着她。
此時化名爲“蘇圓圓”的樓主正研製新的菜式,似乎原料是牛肉,不過牛肉已經完全看不出形狀,只有一團血肉模糊的肉泥,上面還點綴着一些綠油油的小草,營造出草吃牛的意境。
文微闌看了一眼,就不太想看了。
“你們今晚一起吃飯了吧?”
一見面,蘇圓圓頭也不擡地說道,正全神貫注地在牛肉泥上面種草。
文微闌知道果然瞞不住樓主,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於是,文微闌點頭坦誠道:“是,沒錯。”
“那我讓你打探的東西,你問了嗎?”蘇圓圓一邊擺弄着手上的肉泥,一邊問道。
未曾想,文微闌卻點了點頭。
她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了過去。
“這就是屬下問柳笙所得。”文微闌恭聲說道,“那位名叫喬語的詭人所修煉的功法。”
樓主猛然直起身,看着這本冊子,眼睛陡然亮起。
比文微闌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滿是鮮紅的手,接過了冊子。
……
國書院的花園中。
“爲什麼你要把功法給文姐姐?”凌小樹問道。
現在的凌小樹經常莫名其妙出現在柳笙身邊,仗着沒有人看到她,隨心所欲地想出現就出現,美其名曰學習人類對白。
不過柳笙也無所謂。
凌小樹倒是很虛心好學,經常問一些人類相處相關的話題。
比如說現在。
柳笙微微一笑,摸了摸她頭上新長出來的嫩芽,說道:“你知道我給的是什麼功法嗎?”
“不是喬語姐姐和姐姐你練的那套嗎?”
柳笙搖了搖頭:“這裡沒有無主的靈氣,給了也白搭,再猜。”
“我……猜不到。”凌小樹頓時泄了氣,悶悶不樂。
“你這學習還不到家啊。”
“世界說了,你們這套謎語人的能力,我要成年以後纔會有,所以就是大概兩萬四千七百三十八年後。”
凌小樹說着,還認真地掰着手指數了。
“而且,世界還說了,讓我不要學習你們人類的陰險狡詐。”
柳笙的笑容瞬間僵住,冷冷地擠出一句:“世界!”
聲音裡都是陰險狡詐。
世界安靜如雞。
“不說話,裝什麼進化!”
柳笙暗自咬牙,不過還是要耐心回答小孩子的問題。
“這功法是我們最新研究的,專門爲詭人量身打造的。”
“瀟湘樓費盡心思地想要這個功法,不就是知道我身邊有身上有靈氣的詭人嗎?”柳笙笑得深沉,“居然還覺得這是什麼秘密,非讓我身邊人來反覆打探。”
“他們根本不明白,什麼叫知識共享。”柳笙搖了搖頭。
【最關鍵的,不正是大家需求匹配嗎?】這時候世界倒是冒出來。
【他們需要給詭人一套能夠在這個世界生存的功法,你需要有人幫你試驗這個功法,這不就是一拍即合?】
柳笙脣角一勾:“當然。”
她不由得感慨,爲什麼要那麼多勾心鬥角?
明明大家開口,消除信息差,找到合作的契合點,就能解決問題,何必彼此損耗?
【那麼對於奉神者,你如今找到合作的契合點了嗎?】
柳笙沉吟半晌,輕聲說道:“大一統模型。”
【那文軒寧呢?】
“他不在契合範圍之內。”柳笙冷酷地說道。
……
御書房前,一道嬌美的身影跪在臺階上,一身紫龍錦袍,開滿了牡丹花的下襬鋪了一地,仿若紫霞堆積。
皇后正好給皇帝送夜宵,經過看了一眼,溫聲勸道:“長公主,陛下正在氣頭上,您在這跪着也無益,倒不如回去歇息?”
長公主卻是一言不發,目光冷淡如冰,像是沒聽到一樣,更沒有擡頭看皇后一眼。
皇后淡淡一笑,也就不再勸了,讓宮人通報一聲,入得殿內。
感受到身後那灼灼的怨恨目光,皇后只覺心情更好,嘴角的笑意更濃。
“皇上,晚上喝點安神湯吧。”
“你怎麼親自來送?”皇帝放下手上的奏摺,臉上是溫柔笑意。
“這不是……想看看外面的好戲。”皇后輕笑着,低聲說了句。
“你啊……總是好看人笑話。”皇帝對皇后的直言不諱也是無奈,搖頭笑道。
“誰讓她一向那麼驕傲?如今,也只能爲兒子低頭。”
皇后哼了一聲。
帝后琴瑟和鳴不假,但是也避免不了有個難纏的小姑子。
“唉,她當年受了苦,性子怪一些也能理解。”皇帝嘆道,“不過,要不是她,我也登不上這個位置啊……”
“這倒是……”皇后默然道,“但我就是看不慣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
“而且,陛下是感念她當年拼命從漠北帶回來的消息。可是她呢?仗着陛下聖恩,嬌縱行事,還把她兒子也慣成這樣,如今看來,也不知道手頭上有多少條性命!”
皇后越說越氣,差點要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皇帝連忙端過安神湯,讓皇后喝下順順氣。
“只是……現在不是沒有證據嗎?”皇帝沉聲道,“左右關了懲戒一下,壓壓李曦的氣焰,也就夠了。”
“是,畢竟,他可是現在唯一的二級神官,手上還有神印。”皇后冷哼一聲,“明年的計劃,還需要他。”
皇帝的眸子暗沉了一些,沒有說話。
“臣妾只是覺得,這個時代,有靈器,有詭物,現在還有神賜之物,就算做了什麼,也查不出來……”皇后秀眉緊蹙,不滿道,“這樣下去,國家算什麼呢?您這個陛下,又算是什麼呢?”
聞言,皇帝卻笑了。
“不怕,這個境況很快就可以改變,若是章春學那邊順利的話。”
皇后好奇地瞪大眼睛,疑惑道:“爲什麼?”
“後天……你就知道。”
皇帝神秘一笑,輕輕攬過皇后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