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今晚是中秋之夜,許多人還是陪伴家人的,但也有不少人無家可歸獨自一人,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團圓夜並無特別意義,倒不如出來找找樂子。
也有明明有家可歸,只是單純想要尋樂子的,那麼芙蓉閣就是最好的去處。
當然,也有懷揣着特別任務的人。
比如柳笙和凌復。
芙蓉閣的老闆很有創意,特地搞了一個月圓之夜的活動,現場每人都會分發一個面具,一進來就要戴上,誰也瞧不見誰的模樣。
凌復戴上面具,臉上頓時蒙上一層墨色。
柳笙則是一層雪白的顏色,顯是分了男女。
一進芙蓉閣,看到眼前花團錦簇、華麗繁複的奇異景象。
整個建築是一座環廊式的天井樓,從一層到九層的中央鏤空而建,擡頭便能看見天井上空一輪圓月高懸,星空璀璨。
乍一看,還真讓人以爲這是露天設計,只是未見無上神的神面,才意識到這只是以蜃影術投映的幻象。
樓內的雕花木柱上鑲嵌着蜃影裝置,此時化作了立於堂中的桂樹虛影,還有暗香浮動,桂花飄落,玉兔跳躍其間。
天井處設置了一個巨大的舞臺,地面以發光紋路的玉石鋪設而成,光華流轉。
幾名歌姬身披綵帶輕紗,長裙如雲霞,在臺上翩翩起舞,甚至不時隨風而起,綵帶與輕紗如流水般滑過,飄落的花瓣與星光相映,仿若真正的飛天仙女臨塵。
舞臺一側的樂池中,箜篌、琵琶、笙、琴等樂器自動演奏,似是有靈性一般,與歌舞配合無間。
此情此景,就如同身處於蟾宮仙境一般。
“有意思。”凌復看着這些靈器運用,不停地點頭讚歎。
“有意思?我得告訴舅母,你趁她一走馬上出來逛花樓!”柳笙說笑道。
這話說來,引得旁人側目,雖有面具遮擋,想來也是鄙夷的。
“這這這,天工人的事,怎麼能算……”凌復囁喏着辯解。
如果能看到他臉色,絕對能看到一個臉都漲得通紅的尚書大人。
凌復趕緊轉移話題,問道:“說起來,你和文姑娘約好的是在哪個位置?”
“我們約的是‘月上桂梢頭,人約戌時後’,還有什麼花前月下……喏,那應該就是她了!”
只見一株桂樹虛影之下,站着一名手持書卷的女子,裝束與文微闌的風格相近,這一身格格不入的氣質,倒是比那些在舞臺上身穿羽衣的仙子更像是世外謫仙。
柳笙信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來了。”
那女子卻是微微一愣,肩膀有些僵硬,顯然並不明白柳笙在說什麼。
【錯了錯了……】世界默默說道。
柳笙皺了皺眉,細細感應她的氣息,隨即又聞到了一股芍藥花粉的香氣,與文微闌完全不同。
“抱歉,認錯人了。”柳笙拱手致歉,轉身欲走。
誰料一隻手拉住了她。
冰冷又柔軟的手。
“姑娘爲何急着離開?何來對錯之分,相逢即是有緣。”女子聲音清冷,卻又帶着軟糯之意,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奇妙地結合在她的身上。
柳笙透過面具,看見那女子的臉雖被白霧籠罩,但一雙明媚嬌俏的眼睛卻異常清晰,帶着一絲令人無法抗拒的情意,似要將她拉入某種深不可測的境地。
兩兩凝視間,文微闌的聲音在旁響起。
“笙笙。”
顯然文微闌是通過追隨者的感應找到了柳笙。
也從而打斷了這種凝視。
柳笙心中微微一緊,意識到眼前這女子的古怪,迅速甩開了她的手。
“呵,姑娘真是無情。”
“我不無情當要如何?”柳笙淡然道,“姑娘施展這樣的手段,可也不見是有情。”
說完,柳笙和文微闌轉身離去。
身後的女子看着兩人背影,低低地笑了一聲:“笙笙是嗎……”
文微闌悄聲問柳笙:“你認識她?”
柳笙搖頭,在心中說道:“小心,這是一個高階詭人。”
文微闌心中一凜:“我怎麼感應不出來?” “她很厲害,她能力帶有極強的隱蔽性。”
【隱蔽性強得連我們想對她用解析都不行。】心中的柳笙暗暗補充。
“這麼說來,出現這樣的強者也不奇怪。我已經知道今日參加我們行動的,起碼有三個高階詭人,不包括我。”文微闌在心海中低聲提醒,“所以,雖然笙笙你現在已經是洞玄境,但也要小心。”
根據現在北境神國內部對於詭人和御詭者的研究,大致將詭人與御詭者實力境界與修行者等級進行匹配,大致劃分出低中高階。
低階詭人、御詭者相當於初境修行者。
中階等同於明真境,而高階則是相當於洞玄境。
現在文微闌也是屬於剛剛踏上高階的階段。
而高階以上的超高階,可與神藏境修行者一戰,目前已知只有一人,也就是大巫女。
然而,這種實力劃分顯然不如柳笙所制定的那般嚴謹。
只能通過不斷的實戰對抗積累數據,記錄修行者每一層戰力與詭人、御詭者體內詭氣濃度之間的對應關係。
這樣一來,到了後期,就不再需要通過實戰匹配境界,而是可以通過詭氣探測儀檢測體內的詭氣濃度,從而判斷實力境界。
因此要說起來,其實青雲閣大部分的詭氣探測儀,倒是往北方去了,而且,基本上都是在北方通過隱秘的渠道輸送給北境神國。
這倒是讓青雲閣狠狠賺了一筆。
回到當下,柳笙對於文微闌的擔憂沒有多說,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放心吧。”
她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
如果實在打不過,動用【現實重構權限】,使用本就屬於她的地母大人的力量,化身爲相當於半神的地母大人,在此界的對手……
恐怕只有太白劍仙和大巫女了。
……
“怎麼了?”凌復看到了方纔的插曲,見柳笙和文微闌返回,便低聲問道。
“沒什麼。”柳笙搖頭回答,“我們要小心一些,現在芙蓉閣裡魚龍混雜。”
凌復當然知道,隨即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爲什麼約在這裡?”
文微闌卻說:“我也不知道,只聽領頭的人是這麼安排。”
柳笙和凌復面面相覷,看來北境神國內部彼此戒備的心思不少,不說透也是擔心出現背叛。
兩人跟着文微闌,在一張早已訂好的三樓雅座坐下,正好在天井欄杆旁邊,可以俯瞰整個舞臺的表演,還能清楚地看到飛天的舞姬在他們身旁掠過,與客人互動。
文微闌點了些酒菜,與其他賓客無異,但是小二問是否要作陪的人,她拒絕了。
小二離開後,凌復低聲問道:“現在的安排是什麼?已經快亥時了,總不能子時再動手吧?那時候鑰匙恐怕會有所變化。”
“現在要等亥時,亥時的賞月宴會有個大動作,那時就是我們的動手之機。”文微闌說道。
“可是,我們是要進……那什麼地方的庫房……”凌復皺眉低聲道,“這裡是東市,距離朱雀大街隔着好幾個坊呢!”
柳笙卻恍然大悟道:“我大概明白。”
凌復和文微闌看了過來,柳笙繼續說。
“那裡已經都佈置好了官兵,雖然說今日休沐,但是想來誰也不會信的。”
“這是自然。”凌復點頭道。
隨即,柳笙沉聲,一字一句說道:
“所以,當然要另闢蹊徑。”
文微闌沉吟道:“我看他們的意思,應該也是如此,他們多半是準備了一條暗道,等亥時一到,所有人便可通過暗道前往。”
凌復沉思片刻,說道:“我猜,這條暗道,很可能就是長安的地下暗渠。”
兩人朝他看去,他繼續說道:“當年爲了改善民生,我曾參與過長安地下暗渠的改造工程,整個暗道工程極爲複雜,佈置了無數密道和通路,其中有些甚至直通城中各處,包括一些重要的府邸和衙門。”
柳笙眼前一亮,說道:“那你還能記得這下面是否可以通往……目的地?”
凌復卻搖了搖頭:“長安地下的暗渠成千上萬,錯綜複雜,我也不可能全部記得。當年修建時有嚴格的保密契約,一片紙都不能帶出,因此如今我早已不記得具體的路徑。”
柳笙沉思道:“不過……這個工程應當一直有人在維護吧?”
凌復點頭:“當然。”
“也就是說,是工部的人。”文微闌恍然道。
“也就是說,是您的下屬,親愛的舅舅。”柳笙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