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在那一半寂靜的興慶坊中,還是有十餘名世家子弟主動請纓襄助,而且都是修行者。
這讓王鼕鼕略感輕鬆,逐步將人流組織起來。
就在此時,一聲細微的尖叫從某處傳來。
她掃眼望去,正好瞧見人羣中一個小孩跌倒在地,孤立無援地落在了最後。
一滴血雨落下,沾染到小孩身上,霎時間化爲猩紅的血肉詭物,將孩子緊緊纏繞。
王鼕鼕連忙躍下高處,穩穩地落在地面,一劍將這血肉詭物揮開,一伸手將小孩攬入懷中。
但是這個血肉詭物的能力層級顯然高於王鼕鼕,雖然被她揮開了,但很快再度獰笑着撲了過來。
王鼕鼕抱着小孩,手中一道高階符籙甩出,符籙在空中化作一片靈光,正中撲來的血肉詭物,將其洞穿。
血色像是融化的燭淚從身上緩緩流淌而下。
王鼕鼕這纔看到,血色之下是一個高鼻深目、穿着漠北服飾的人。
難道……這是漠北的入侵?
她擡眼看向空中遮蔽神面的紅雲血雨,心中不安化爲清晰的答案。
不,是漠北倒向了北境!
此時,她的動作似乎引起了其他血肉詭物的注意,它們紛紛轉頭,朝着她的方向凝聚而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些詭物的目標並非她,而是地上那具血肉殘屍。
它們貪婪地撲向屍體,像是無數只嗜血的螞蟻。
王鼕鼕趁此機會,一點點抱着小孩往後退去,就要逃離此地。
但是小孩年歲尚小,無法控制情緒,雖然被王鼕鼕捂着嘴巴避免出聲,但還是壓抑不住驚恐,哇的一聲哭出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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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彷彿點燃了那些詭物的兇性。
數十個血肉詭物齊齊轉頭,紅色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王鼕鼕,帶着無盡的貪婪與殺意,朝她瘋狂撲來。
“鼕鼕!我來幫你!”
恰在此時,隔壁餘家的二小姐看到王鼕鼕抱着孩子左右支絀,連忙飛身過來助陣。
然而,她的修爲尚不及王鼕鼕,幾個回合下來便被血肉詭物抓傷了手臂,鮮血如注。
腥味蔓延,刺激着血肉詭物更爲瘋狂。
還好興慶坊中不缺修士,見到如此情形,更多的修士紛紛現身,終於斬殺大半。
然而,這裡濃郁的血氣,吸引着紅雲中的詭物。
興慶坊之上,下起了傾盆紅雨。
無數猩紅詭物自天而降。
王鼕鼕心中驚恐,這似乎是一種機制,這裡的力量越強悍,要面對的詭物只會越多。
恐怕漠北準備的數量並不少!
終於,她面對已經遠遠超越此間力量的猩紅詭物,終於大喊一聲:“七玄山!”
隨着這一聲不大不小的喊叫,一座如同巍峨巨山一般的存在從虛空之中隱現出身形,金光燦燦,神輝熠熠。
彷彿從另一個世界跨越而來,帶着亙古悠遠的力量。
神輝之中,似乎有無數的眼睛或開或閉。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看見了,但又像是並未看見,只是模糊的心神戰慄。
只見一道金色的蜿蜒捲曲掃過,將這些血肉詭物或是消融,或是吞噬進入虛空之中。
眼前的危機終於暫時解除了。
王鼕鼕驚魂未定地望着巨影,心中複雜難言。
她沒有想到,自己一聲呼喊,竟引來如此強大的力量。
虛空中的龐然山影逐漸淡去,如夢泡影,似乎只是出現在召喚者自己的記憶中。
就這樣消失了嗎?
王鼕鼕的心中一陣空虛又是恐慌。
然而,不知何時,她身邊出現了一個白衣神官的虛影,滿臉皺紋,面色寧靜,手上託着一個神廟虛影。
“應地母之命,我來助你。”
王鼕鼕微微一愣,心中好奇:“請問您是?”
這位神官與她見過的唐國神官截然不同,身上篤定的氣息彷彿經過了歲月的沉澱,對於神官職責顯然極爲清晰,而不像唐國剛誕生的那些神官,總帶着些許迷茫與浮躁之氣。
“我的賜號爲‘拂曉’,你喚我拂曉神官即可。”
拂曉神官?
這名字落在王鼕鼕耳中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從哪裡聽過。
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什麼。
但是其他人顯然是看不見這位神官虛影的。
“要在哪裡建立神廟?”拂曉神官問道。
王鼕鼕還在思索這位神秘神官的存在,旋即回神,“這邊。”
說着,她抱着小孩,回到方纔的空地之中。
如今,此處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就連原本守護在外圍的金吾衛也守在附近,還有幾位願意出手的世家修士也聚在此,顯然都是爲了抵禦這些不知來自何方的血肉詭物。
小孩很快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爹孃,激動得哇哇大哭,王鼕鼕將之交給他的親人。
那對夫婦感激涕零,幾乎要跪下叩謝。“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王鼕鼕擺擺手,但是對方還是堅持,她略一思索,說道:“在下光明社王鼕鼕,救人護民乃我等本分,不必多謝。”
“這句話有些羞恥呢。”拂曉神官虛影在旁撲哧一笑,促狹道。
王鼕鼕面上一紅,正要與神官商討下一步行動,卻聽到一聲招呼:
“鼕鼕,你在做什麼,快來待着,要小心!”
循聲看去,看到了自己的伯父,神情緊張地站在一旁,面色陰暗。
“鼕鼕,莫要多事,你也不到明真境,沒必要多參與,交給金吾衛就好。”
王鼕鼕一愣,隨即搖頭。
在每個坊中,才幾個金吾衛,能護得住多少?
這些聲音,旁人都聽不見。
此時的伯父,彷彿一團隱藏在陰影中的黑霧,只在王鼕鼕心中隱約發出幾聲勸導,像是她心底的掙扎之聲。
她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這些聲音從腦袋中搖出去。
伯父的黑影沒有消失,只是陰狠地盯着她。
但不知爲何,並沒有動手。
這時,在她身旁的神官虛影問道:“在此建廟?”
王鼕鼕點了點頭。
神官虛影手中的神廟見風便漲。
落在空地之上,籠罩着此時的所有人。
他們雖然感受不到外界多了什麼,但是血雨此時竟然從外面滑落,像是有了屋檐遮蔽一樣。
而那些血肉詭物砸下來,竟然在表面砸成一團團血霧。
衆人驚疑不定,交頭接耳,感慨這究竟是何等神蹟。
“傻姑娘,快表演出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拂曉神官低聲提醒着。
“當然,也確實是你做的。”
王鼕鼕恍然醒悟,輕咳一聲,朗聲說道:
“大家可以稍微安心,這是我們光明社的禁制,大家可以在此歇息,不要亂跑走動,避免地面晃動!”
……
“哦……”
“光明社?”
“光明社是什麼?”
“光明論壇那個?”
“對,聽我兒子說,他們國書院成立了什麼光明社,不過他沒加入,說是觀感不錯。”
“如今看來,確實不錯。”
“回頭讓我兒子也加入纔好。”
這樣的對話不止出現在一個坊中。
還出現在光明論壇中。
如今正在浮空的一百零八坊中,已經紛紛建立起無人知曉的虛空神廟,由光明社社員管理,各坊的情況也逐漸穩固下來。
但也只是穩固下來朝空中升去。
而且距離無上神的神面越來越近。
所有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有人嘗試要從這飛上空中的土地上逃跑,但很顯然,逃離保護不是什麼好主意,迅速被空中的血雨纏上,然後屍骨無存。
即是有修爲更高者,此時要從長安逃離,雖然避開了血肉詭物,卻逃離不了長安。
因爲,此時整個長安,都被禁制包圍。
再無一物可以進來。
同時,也再無一物可以出去。
如此一來,除非是自有院落高級禁制的世家,作爲平民百姓,倒不如在光明社的庇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