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綿綿,遠遠前樓中燈紅酒綠,波光濫濫,男親女愛T非凡,而望這後院而來的路卻是清冷寂靜,孤單無人影,又幽暗,只有迴廊上還吊着幾盞風燈,光芒淺淺,襯着雨絲細細灑落,別有一番寧靜意味。
蘇懷南負手獨立雨中,額前的發已經被細雨打溼,寧靜的眸子望向面前那在黑暗中的故人房屋,悠然出神。
一柄傘輕輕地遮上頭頂,擋住了漫天正逐漸猛烈的雨勢,蘇懷南略略一怔,仰頭望了一眼頭頂油紙傘,才微微一笑,瞭然輕聲說道:“都說我沒事了,三娘,你……”忽地覺得有什麼不對,心“彭”地跳了一下,他停了聲。
“唉……”身後那人嘆了一聲,那一聲悠遠的輕嘆,卻讓蘇懷南頓時毛骨悚然起來,喚醒所有的記憶,原來只是這麼容易而已。
而當朝思暮想,思念了這麼久的人忽然真的出現自己身邊,他卻忽地又覺得不真實起來,眼前波光氤氳,房屋都看的不真了,只耳畔“啪”地聲響,花樹上最後一朵花苞,飽含了雨水,終於承載不了這般重量,頹然落地,如此小小聲響,他竟聽得如此清楚,自那聲幽嘆過後,一瞬間蘇懷南似乎再也聽不到世界上的其他聲,只敏銳地傾聽着身遭周圍,格外的關注顯得這周圍的細微響動格外驚人,無論是雨點打落油紙傘面,還是聚集的水滴自花樹上滴落,甚至風吹過來,他能嗅得到,有一股似熟悉又陌生的香氣,自身後那人身上,幽幽散發,聽覺,嗅覺,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在這瞬間,被一一擴大數倍開來。
站在蘇懷南的身後,小樓微笑着低下頭,望着他略見消瘦的腰身,寬大的袍子被雨水浸溼了,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細腰婉約,她看的心痛。而這雨夜有些涼意沁人,他卻依然如此衣衫單薄,竟全然不愛惜自己麼……這幾日,他都是怎麼過的?
“你竟然連我的腳步聲都聽不出了。”小樓低低地說,心底不知是覺得酸澀,還是惶惑,“你竟然就這麼淋着雨,你……”還想再說下去,卻又無法再說下去,唯恐再說下去就會跟着哭出聲音來。
她從來不想傷害到他,最不想害到的就是他,蘇懷南對於自己而言,不僅僅是救命恩人那麼簡單,而似是有血脈相連那樣,牢不可破的關係。
只是,無論怎麼說,似乎是天註定,她必須是要負他的了。
蘇懷南聽着小樓細微的聲音,相處兩年更多,他怎會不瞭解她此刻的心意,垂在腰間的手不知不覺緊握起來,然而卻仍舊沒有回頭。
小樓撐着傘不動,蘇懷南怔怔地望着頭頂的傘面一邊,雨點慢慢地自傘邊上晃動,落下,晶瑩剔透,跟老天的眼淚一樣。
而。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蘇懷南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微笑。想了想。鎮定下心神。說道:“你……你回來做什麼?”儘量地讓自己聲音緩和。不見波瀾。
“怎麼。你不想……見到我嗎?”小樓仰望着身邊地男人。他們之間。連一隻手臂地距離都不到。可他仍舊不願回頭。真地是恨了她所以才如此不肯同她對面嗎?
小樓心下難過。想:“他不似昔日一樣對我了。不過……他地確是有理由恨我地。若是真地不想見我。也有情可原。可是。可是……我……”閉了閉眼睛。彷彿是雨點入了眼。澀澀溼溼地很是難受。
“你……有什麼事嗎?”而蘇懷南依然淡淡地問。如此生分啊。果然。
只是小樓看不到地是。前方背對着她地他仰頭。望着頭頂地半面油紙傘。眼中亦是同樣亮晶晶地。不知是雨絲。還是什麼。
小樓咬了咬嘴脣,眼睜睜看着他略見瘦削的背影,終究壓抑不住積壓良久的念想,她一手擎傘,一手伸出去,緩緩地,劃破暗夜,如游魚一樣,探向他的身邊,環抱向蘇懷南腰間,手貼上他腰間,心底才覺得踏實,彷彿先前是在空中漂浮,而此刻才降落地面。
緩緩將身子靠過去,臉貼在他的背上,小樓重又問道:“這麼冷淡……你是,真的不想見我嗎?”或者是很怕他會給出叫她恐懼的答案,那小小的手緊緊地按住他的長腰,戰慄着心想:“我不管了,若是你真的不想見我,那麼就把我甩開吧。”
此刻小樓心中承認自己是何等自私的,明明彼此都知道,他們不能再見面的,彼此相見,對誰都沒有好處,可她就是壓抑不住心頭所想,她想見他,不是一時兩日了,早在國師府,她處心積慮的,察言觀色地,想看準時機,要金紫耀開心的時候準她出來,只是爲了來這聽雨南樓見這個人啊。
他們是情人?卻比情人更難分開;是知己?卻比知己更加親暱。一路走到現在,連她自己竟也迷惑分不清了……先前金紫耀爲了逼她的時候,她承認她跟蘇懷南是兄長的關係,只是爲了不讓金紫耀誤解,爲了保護他而已,然而,然而……到了現在,或者,一切該說是生不逢時嗎?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恨不相逢未嫁時?
好恨。
眼淚終於忍不住撞上眼眶,小樓咬着嘴脣,想到:“蘇懷南,蘇懷南,蘇懷南,對不起,對不起,或者我果然是不該來的吧。”被蘇懷南從街頭救起回來的時候,她當他是恩人;相處兩年,她當他是保護傘加恩人;最近他心意漸顯,她才知昔日對她的照顧,於他的心中,真的不僅僅只是對待一個樓中打雜的人而已,他對她竟是情根早種。
聽雨南樓,是爲了她。
這兩年之多相處的日日夜夜,她懵懂無覺度過,誰知他心底煎熬。
經歷過金紫耀一事,本來於情之一字,小樓早就看的淡淡的,是以就算是御風搶先一步闖入她的感情世界,於小樓心底,卻依然是不肯輕易動心,只能對御風默默說抱歉而已。雖然不否認,御風的確曾給過她古怪的難以抗拒的感覺,可這遠沒有到達叫她想要獻身或者跟隨他天涯海角一生一世罷了。
可是蘇懷南不同。
或者是因爲……起初被他所救,那種類似寵物依賴主人……或者新生兒醒來後第一眼看到那人似的……從此烙印,揮之不去,是以,在知道蘇懷南對自己的真正感覺是男女之情之後,小樓的心底,只是微微覺得詫異,然而很快,就也順從了自己的感覺,打算成全他的感情。
這個男人,她不忍傷,也不忍辜負而已。
又如何?他救了她,等同給她重生。又如何?她本來以爲自己會是個廢人的,被他
,給她溫暖呵護,風雨不透,快快樂樂無心無肺跳脫+能給他快樂,她何樂而不爲?又如何,就算……就算當時被他說破的時候,她的心底對他……實際上是沒有男女之情的……
只是,被感動了吧,被深深感動所以……
好殘忍的想法,殘忍的自己都心痛了。
見慣了蘇懷南在聽雨南樓時候的寂寞,聽着他獨自彈琴,她曾也有許多次靠在欄杆上向着這邊癡癡地望,見那一襲棉質白衣的男子,飄然獨坐,手指拂動,一爐檀香陪伴。只是,那大概是心底殘存的一點兒念想幻覺,卻是從來都不曾想過實現的。
可是蘇懷南想啊。
既然他想,那麼……那麼,她也無妨的。無妨。
然而,然而,所有的故事,都註定了嘎然而止,因爲金紫耀的重新出現。
面對金紫耀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她自以爲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今生今世都只是痛恨着那人的那種強烈感情,卻全然掩蓋不了愛。
可,這對於蘇懷南,竟是何等的不公平?
可是她不是神啊,她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公平。
而事實上,她給不了誰公平,蘇懷南是,金紫耀也是,她貪戀蘇懷南的溫暖依賴,不想離開他,她更熱望着金紫耀的情愛,是一生一世糾纏那種,可是,事實註定的是,這兩者她所望的,其實無一所歸。
她真正要去的地方,是那個山長水遠,迢迢萬里關山流水之外的,大秦。
她所要捨身嫁與的良人,是那個素未謀面,只見過他猙獰面具的神威王爺,步青主。
奈何奈何。
終於忍不住,一個無聲哽咽,已經是淚落如珠。
蘇懷南靜靜站着,感覺到小樓抱住自己腰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卻不知此刻她內心酸楚,波瀾起伏的思緒難以平抑。
只是,似有所覺,蘇懷南不由地低頭,一滴雨點兒隨着他的動作,從額頭的發上搖晃一下,墜落地面。蘇懷南垂眸看向那環抱在自己腰間的那手臂,忽地一驚:啊,她已經是換了女裝了吧,這是貴族小姐們所穿的廣袖呢……雖然是素色,然而這花紋顯然是出自宮中無疑,蘇懷南心底長長一嘆,心頭百轉千回,終於說:“怎會……是我不想見,只是……”只是……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天……
小樓於魔怔之中,聽了蘇懷南這一句話,心底卻如一塊大石頭落地,掃掉所有悲愴,他所說的其他的話也再不想多聽到。嫣然一笑,閉了眼睛貼上他背,柔柔說道:“只要你不是不想見我就好了。”
蘇懷南費了很大勁兒纔將目光從那圍在自己腰間的手上移開,轉頭看向身後的小樓,卻隱約只看到對方的肩頭側影,他目光一轉,手擡起握住小樓的手,手指輕輕摩挲過,卻不說話。
耳旁落雨的聲越發大了,蘇懷南望見頭頂的雨傘更向着自己這邊傾斜,輕嘆一聲,伸出手來,握住了小樓握傘的手,說:“讓我來吧。”
小樓的手擎着雨傘良久,手已經變得涼了,有些沒有感覺,蘇懷南握住那小手,入手如覺得握住一塊冷玉,心頭酸楚難以言說,先前高築起來的冷漠剎那盡數崩潰,將傘接過來手心一鬆,油紙傘飄然落地。
小樓靠在蘇懷南背上,略睜開眼睛,感覺雨點飄落自己臉上,有些兒涼,心底有些怕蘇懷南會將自己推開,喃喃地說:“對不起,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或者……會是最後一次了,所以你別……別……別推開我。我是真的想見你。”
蘇懷南聽她慢慢說着心語,手一緊握着小樓的手,將她的手自自己身上來開,轉過身去,雙臂舒展開來,將她牢牢抱入懷中:“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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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問問我去了哪裡?”聽雨南樓,蘇懷南的臥室之中,一盞銀燈光芒微弱,靜靜地躺在蘇懷南的懷中,小樓問。
蘇懷南伸手,輕輕摸索她還有些冰涼的臉,說:“你願意說的話,自然會說給我,更何況,最緊要的是你安然回來了。”
小樓歪頭在他的手上蹭了蹭,才又說:“最近……是發生了好多事情,我一直都想回來看你的,可是每每都被事情阻隔了,樓主……你心底是怪我了嗎?”
蘇懷南淡淡一笑,說:“怎會,你知道我永不會怪你的。”
小樓身子一動,爬了起來,轉頭看半躺着的他,大聲說:“你不可對我這麼好的!”
蘇懷南靜靜地望着她,卻也說:“你……也不需要心心念念掛着我的。”
小樓怔了怔,同他晶瑩的目光相對,忽地又有要哭的感覺,伸出手去,使勁打向自己的胸口:“我不好,我不好,我不好!”打着打着便哭了起來,這一哭便再也忍不住。
蘇懷南挺身坐起來,擒住她的雙手,束縛住她不許她動,說道:“又怎麼了?我不許你傷自己。”
小樓仰起頭來,哭得淚花帶雨,如此的近距離蘇懷南目光掠過她額心的琉璃珠,目光略略暗淡,小樓淚光朦朧看在眼裡,忽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你當初若是不救我,就好了,我要是死在街頭上,如今的一切都不用發生了。
”
蘇懷南聽了這話,忽地厲聲喝道:“胡說什麼!”
他從未這麼疾言厲色大聲呵斥於她,小樓呆了呆,旋即又覺得委屈,彷彿自己的心也被他這一句話震得破裂開來,身子一掙掙脫了他的束縛,匆忙下了斜榻,一邊哭道:“果然你也是討厭我了對不對?我說你不該救我的,我若是死了就好了,就不用負了這個負了那個,就不用知道些我知道了會難過的事,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害得自己難過你也難過,我是個大壞蛋,我該天打雷劈,我就不該活着,我只會做錯事而已只會拖累人而已!老天爺!你打雷吧,我不怕了,你打雷劈死我好了,我等着!”蘇懷南一把沒有拉住她,小樓衝到窗戶邊上,衝着雨勢漸大的雨夜大聲吼道。
雨點吹入欄杆,打落她臉上身上,早就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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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到最後居然抽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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