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平的麪包車早已停在門前,文光耀快走幾步,拉開面包車的後門,崔寶森也不謙讓,邁腿上車。很快,趙鐵民也從辦公樓裡走出來,看到大面包車,直接走了過來。
又過了一會兒,王國堯也出現在樓前,後面卻跟着張洪武和一個戴着茶色近視眼鏡的中年男人,三個人邊走邊笑邊說。
文光耀趕緊下車,拉開副駕駛車門,王國堯也不客氣,“走。”他吩咐道。
“張鎮和京輝還沒下來。”崔寶森笑着說道。
“她跟京輝在教委,他們直接過去。”王國堯說道。
羅德平的麪包車開動起來,戴茶色眼鏡的中年男人看看文光耀,卻對崔寶森說道,“這就是從二中過來的小夥子?”
文光耀本來想瞅個機會問一下崔寶森,這人是誰,見他主動發問,忙自己笑着答道,“小文,您多關照。”
崔寶森笑道,“文光耀,文先生,”他又開始開起玩笑,“這是人大麴主席”。
文光耀趕緊說道,“您好,曲主席。”人大,他知道,但鄉一級也有人大,他卻並不知道。
曲主席還沒有說話,張洪武就笑道,“先生就是先生,昨天在二中門前,把記者說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外宣辦田主任今天早上還打電話問起你來。”
文光耀心裡一顫,能得到宣傳部領導的關注是一件好事,他還沒來得及謙虛,王國堯的電話就響起來。
趙鐵民笑道,“這個時間打電話就是去湊桌,誰這麼沒眼色?”
崔寶森笑道,“王鎮還有湊桌的時候?你開國際玩笑。”
王國堯拿出手機來,“許仕林的電話。”
一聽是校長的電話,文光耀也注意起來,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麼,王國堯囑咐道,“行,幾點開會?要不你先過來吃點,噢,那行,你開完會再聯繫。”
他掛了電話,“許仕林晚上教育局開會,過不來了。”衆人都不以爲意,文光耀卻有些失望,不知爲什麼,他內心裡隱約盼望着能同校長一起吃飯。
“孫鵬飛公示期快結束了吧?”王國堯回過頭來問道。
“我印象裡明天就結束吧,”崔寶森笑道,“國土局監察大隊副大隊長,也是正兒八經的副科了。”
“國土家是半垂直,人家正科、副科職位多,要提拔,自己家就說了算,孫鵬飛過來幹所長也就兩年吧?”張洪武有些感嘆。
“哪象我們,僧多肉少,熬一輩子熬不上個副科。”曲炳成感慨道,人大主席是由楊永基兼任的,他只是副主席主持人大的工作,但也是實職副科。
“孫鵬飛剛過來的時候,掌櫃的給他接風,他以爲自己能喝點,他也不看看掌櫃的是誰,”崔寶森笑道,“喝得回家後廁所都找不着了,晚上起來,拉開防盜門在對門鄰居門前就開始撒尿。”
衆人都哈哈笑起來,文光耀卻感覺崔寶森有些狹隘。
車子開拐八拐,在清水河門前停了下來。
王國堯的電話又響了,他一邊接電話一邊走下車去,“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他笑着對走下車來的衆人說道,“中國人就是不經唸叨,晚上掌櫃的也過來。”
衆人一愣,接着又都笑起來,“你說你這個嘴。”趙鐵民埋怨道。
崔寶森也笑道,“多大點事,大不了再犧牲一次。”
一進大廳,四姐就笑着迎了上來,王國堯在一面雕刻着風景圖的大鏡子面前照了照,“晚上楊書記過來。”
四姐笑道,“張鎮和教委的王主任已經到了,用不用換個桌?”
王國堯一邊摸着櫃檯上的招財金蟾,一邊說道,“加上司機得十三、四個人吧,換個大桌吧。”
“那到208吧。”她笑着說道。
衆人說說笑笑開始往樓上走,文光耀對王國堯說道,“王鎮,我在這等一下掌櫃的。”掌櫃的,他覺着這個稱呼很有意思,也不自覺跟着模仿起來。
王國堯笑道,“不用,李志國也在車上,”他又看看文光耀,“也行,你在這等等吧。”
看到他上樓,文光耀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羅德平進來了,問道,“你怎麼不上去?”
文光耀答道,“我在這等一下掌櫃的。”
羅德平笑道,“今晚又得犧牲幾個,”他慢吞吞走到櫃檯前拿了一個奶遞給文光耀,“先喝上,等會能多撐一會兒。”
文光耀也不客氣,“掌櫃的酒量很大嗎?”
羅德平的表情馬上誇張起來,“很大?等會你就知道了,全鎮也就王鎮的酒量勉強能跟他打個平手。”
文光耀一邊跟羅德平說着話,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輛轎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了門前,羅德平也看到了,“掌櫃的來了,我先上去了。”
文光耀急忙站起來,楊永基走得很快,已是快走到門前。文光耀急忙挑開塑料門簾,“楊書記。”
楊永基穿着白底方格的襯衫,手裡拿着手機,看一眼文光耀,也不說話,徑直走了進來。
四姐也慌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在208,楊書記。”
楊永基笑道,“買賣挺好!”
四姐笑道,“都是大家關照,您多照顧。”她邊說邊引導着楊永基往樓上走。
李志國也走了進來,他看看文光耀,笑道,“光耀,上面點菜了沒有?”
文光耀急忙答道,“王鎮沒點。”王國堯直接就上樓了,並沒有到廚房。
這時,四姐走了下來,李志國笑道,“四姐,晚上都有什麼?”
四姐笑道,“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官當大了,架子也大了。”
李志國笑道,“呵呵,我這叫什麼官,四姐就會笑話人。”他見文光耀要上樓,“光耀,你愛吃什麼?走,一塊看看。”
文光耀笑道,“我什麼都行。”他跟着李志國也來到廚房。
“今天剛進的鱸魚。”四姐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小本子,她指着保鮮櫃說道。
“行,清蒸,原汁原味,掌櫃的好這一口。”李志國笑道,“赤甲紅挺肥,這個可以有,”他點道,“再上盤豬頭肉。”
“還是切好了,再上碗蒜泥?”四姐與李志國很有默契。
“行,其它的你看着上吧。”李志國說道,“小文,你也點幾個?”他又轉過頭看看文光耀。
點菜也是一門學問,楊永基的口味李志國稔熟於胸,文光耀正想着,見李志國問他,忙道,“我什麼都行,呵呵,有肉就行。”
李志國一拍他的肩膀,“嘿嘿,看來咱倆口味一致,四姐,再來個辣炒肥腸。”
文光耀看着他有些發福的身材,心裡也樂了,這體型一看就是個愛吃肉的主。
兩人來到樓上,衆人都已落座,楊永基坐在主陪的位子上,副陪卻是曲炳成,而王國堯和張秀芝卻分別坐了一客和二客的位子,看來,本來是王國堯要犒勞大家,卻改成了楊永基犒勞大家。
崔寶森坐在王國堯的左側,李志國見旁邊的位置空着,走了過去,招呼道,“光耀,過來坐。”
從進門開始,文光耀感覺他對自己很是親熱,他正不知坐哪裡好,急忙走過去坐下。
坐下後他發現,派出所的袁正鋼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他臉上不再冰冷,掛着笑,一幅如沐春風的樣子。
羅德平身旁的人理着平頭,三十多歲,文光耀估計是楊永基的司機,他友好地朝他點點頭,那人也笑了笑,轉而小聲問起羅德平來,羅德平看看文光耀,小聲說了幾句。
楊永基見人都坐下了,笑道,“服務員倒酒。”
服務員早已打開幾瓶龍城金樽,見楊永基發話,就快速行動起來。
張秀芝捂着杯子,笑着說道,“掌櫃的,我喝寧夏紅吧?女同志不能跟男同志一樣。”衆人都不說話,都笑着看着她。
楊永基笑道,“幹工作跟男同志一樣,還比男同志幹得好,喝酒也不能落後。”他看看服務員,“倒上,兩杯,兩杯以後不計較你。”
張秀芝看着促狹地笑着的王國堯等人,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杯子,看着服務員把白酒倒滿了這個三量三錢的高腳玻璃杯。
張秀芝沒有異議,其它人更沒有異議,待崔寶森杯裡也添上白酒,楊永基舉起杯子,“第一杯酒,我敬一下大家。這兩天,大家都辛苦了。”他稍一停頓,“我們瑯琊嶺沒有一個老師走出校園,這在全市獨一份,今天下午,我們又在全市率先復課,”他笑道,“快下班,譚文正書記、高曉波市長還都親自打電話過來,表揚了我們瑯琊嶺,所以說,大家功不可沒,來,大家一塊喝個辛苦酒,我先幹了。”
他一仰脖,一杯白酒轉眼間喝了下去,此時,桌上剛上了一盤毛豆和鹽煮花生,還有幾個小涼菜。
文光耀嚇了一跳,大學時也喝白酒,但以啤酒居多,他幾乎不喝白酒,而喝白酒時,一般都是分六口把一杯白酒喝完,象今天這樣楊永基的喝法以前還真沒領略過。
在座的衆人可能都已習慣楊永基的喝法,端起杯子來,不管情願不情願,都一飲而盡。
反正早晚都得喝,扭扭捏捏讓人笑話,文光耀拿起酒杯,一咬牙,也喝了進去。
火辣的酒精從嗓子一直流到胃裡,就象一杯開水倒進去一樣,他趕緊抓了幾個花生,吃進嘴裡。
羅德平是司機不用喝酒,他笑着看看文光耀,意思是你現在領教了吧?
文光耀看看大家,發現每個人都在撿着桌上的小菜塞進嘴裡,想把酒勁壓下去。他注意到,楊永基卻沒有吃菜,他隨意地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臉。
“來,第二杯,”楊永基又舉起了酒杯,文光耀又嚇了一大跳,進行得這麼快,他看看周圍其它人,大都一臉苦笑,只有王國堯鎮定自若。
“第二杯,我們敬一下國堯,老程不在家,全靠他一個人從中調度,組織協調,可以說這次****處理得圓滿,你是首功,”他看看王國堯,王國堯趕緊擺手。
“來。”他舉起杯子伸到王國堯面前,王國堯急忙與他碰了碰杯,衆人紛紛站起來,文光耀也學着大家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