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耀拿起電話來,“主任,我應該找誰?”他看看李志國。
李志國稍一躊躇,“掌櫃的也沒有明說,呵呵,我們也不能直接給何部長打電話吧?!這樣,你稍微等一等,我找洪武委員打電話問問。”說完,他轉身走出辦公室。
文光耀在座位上坐下,剛纔楊永基講的話,含金量很大,對他觸動也很大,他拿出筆記本來,快速地在本子上記着,他怕時間一長,自己會忘記。
安志傑從外面走了進來,笑着說道,“小文在忙什麼?”
文光耀從本子上擡起頭來,“沒事,安哥,有事你吩咐。”安志傑雖然不是辦公室領導,但是辦公室的老大哥,文光耀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安志傑立時滿臉笑容,兩隻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我沒事,掌櫃的剛纔說了,讓我找些材料給你看看,讓你多學習學習。”
文光耀有點驚訝,一般人手裡的工作都不喜歡別人插手,寫材料是黨委秘書的專職,可是自己參與進來,看安志傑的樣子並不反感,而且還挺高興,也不知楊永基是怎樣跟他講的。
他並不知道安志傑在辦公室熬了多年,一心等待提拔,可是卻沒有寫材料的接班人,現在好容易找到一個人將來頂替他,他確實很高興,而且這人現在的材料水平他認爲是“一窮二白”,也不會影響他在楊永基心中的地位。
“小文也要寫材料了?”蔡江波笑着說道,開玩笑似地說道,“將來也是大拿了,又要參加培訓班,晚上得請客。”他雖然笑着,但語氣卻有些酸。
文光耀馬上笑道,“我什麼都不懂呢,掌櫃的也只是讓我多學習學習,蔡哥,我連材料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知道辦公室裡只有一個黨委秘書,也知道這是提拔的捷徑,蔡江波不管水平如何,肯定心裡也惦記着這個位置,他要說的就是要打消他對自己剛剛升起來的敵意。
而培訓班誰來參加,卻是楊永基定的,看蔡江波的樣子,很可能也想參加,也認爲應是他參加,但改變不了局面,也只能旁敲一下。
蔡江波的臉上稍霽,“不知道,可以學。”
文光耀馬上接過話來,“那我以後就跟着安哥,蔡哥好好學,你們可得把真本事都傳授給我。”
安志傑笑着不說話,蔡江波也笑着剛要說什麼,電話就響起來,蔡江波接起電話答應了一聲又放下了電話,“李主任讓你過去一趟。”他對文光耀說道。
文光耀拿着筆記本來到隔壁,李志國見他進來,笑呵呵說道,“光耀,剛纔洪武委員問了一下宣傳部,這個培訓班是《海西日報》辦的,但不在龍城,在臨陽,下週二開班,前期拆遷工作比較緊張,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出去放鬆放鬆。”
文光耀本以爲在龍城市裡培訓呢,卻沒想到一下到了省裡,“主任,這個班幾天?”
“四天,”李志國笑道,“龍城一共是四個人蔘加,宣傳部一個,國稅局一個,公安局一個,再就是我們家,”他停頓一下,“國稅、公安都是好部門,宣傳部不用講,鄉鎮就我們瑯琊嶺一個,掌櫃的沒有安排宣傳辦,說明掌櫃的很重視你。”
文光耀急忙說道,“主任,掌櫃的這是重視我們辦公室”。
李志國笑了,低聲說道,“掌櫃的是想讓你寫材料,慢慢培養,你心裡有數就行,你聯繫一下外宣辦的田耕主任,看下個周怎麼去,是統一坐車還是自己坐車?培訓費用是交給宣傳部還是自己繳?”李志國又囑咐道,“把發票單據留好,回來報銷。”
文光耀答應着剛要走出門,“光耀,”李志國又把他叫住了,“你剛參加工作,工資也不多,不行的話,到財政所先預支點錢,回來報賬就是了。”
李志國想得很周到也很細緻,文光耀急忙答應下來。他身上其實是有錢的,這個月的工資發了,加上下午發的五百塊錢的補貼,他現在也是個“有錢人”。
楊永基下午走得很早,安志傑和蔡江波也沒有在辦公室久坐,文光耀等值班的過來接班,纔出門直奔羅德平的大面包車,等崔寶森、趙鐵民、翟偉三人出現在辦公樓前,鎮裡的機關幹部都走得差不多了。
“去城裡。”崔寶森直接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龍都一品,王鎮他們坐王佔勤的車。”
羅德平發動起車來,“這日子不過了,到這麼好的飯店?!”他眉開眼笑,一幅高興模樣。
崔寶森曬道,“拿着機關幹部的錢,操着黨委書記的心,好好開你的車吧!”他也知道羅德平是開玩笑,就幽默地回擊道。
有崔寶森在,麪包車裡氣氛很是融洽,大家抽着煙談笑着,羅德平的車風馳電掣,很快開到了龍城市裡,在一座六層樓前停了下來。
臨近十一月,六點多鐘,龍城的天色已是逐漸黑了下來,夕陽下山,晚霞映紅了天際,“龍都一品”的霓虹燈廣告牌早已點亮,與天邊的晚霞交相輝映。
走進酒店的玻璃旋轉門,迎面就是兩棵“枝繁葉茂”的仿真榕樹,同氣連枝,彎枝成門,歡迎賓客。踏着“綠草如茵”的地面,穿過榕樹,越過小橋,迎面又是一座假山,水流不斷從山上流下,延着地上的河道遊走四周,仔細一看,河道上面還鋪着透明的玻璃,玻璃下面有各式各樣的小魚,在游來游去。
“環境真不錯。”翟偉一邊四處打量,一邊感嘆。
在連港時,文光耀也曾跟着董經坤出席過各種場合,出入過各級酒店,對高檔酒店的各式大堂並不陌生,但在龍城這樣一個縣級市,他還是有些震驚,不用看菜品,單看裝修,這個酒店就把龍城餐飲業的檔次提前了至少十年,他不由又想起那個眼神嬌媚的葉芸芳來。
可是任憑他看破雙眼,卻也難尋葉芸芳的蹤跡。崔寶森問了問服務員,在舒緩悠揚的鋼琴聲中,他們就被引導着進入一個包間,一剎那,文光耀感覺好象又回到了連港,遠離了鄉鎮和農村。
可當王國堯走進包間,他的思緒馬上轉變過來,地方換了,可是做的仍是鄉鎮工作,一起朝夕相處的仍是鎮裡的幹部、村裡的書記。
跟在王國堯身後的除了鎮裡的領導和村裡的王佔勤、孫福堂之外,還有一箇中年人,胳膊下面夾着一個黑色的皮包,穿着也比較講究。
“這是河崖鎮順義傳動機械廠的馬總,”王國堯介紹道,他剛要介紹一下大家,崔寶森笑着說道,“跟馬總不是第一次坐下了。”龍城許多工廠的名字都是老闆的名字,文光耀感覺這個廠大致也是這樣。
王國堯看看文光耀,“我們家剛來的小夥子,姓文,文光耀。”他很是鄭重其事。
文光耀上前一步,笑着說道,“馬總,你好,小文。”他自我介紹道。
馬順義微笑着伸出手來,文光耀也急忙把手伸出來,雖然馬順義不說話,但文光耀感覺他握手很有力度,這應該是個自信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成爲王國堯的朋友。
大家寒暄一陣兒,互相介紹後,王國堯很自然地作了主陪,馬順義作了副陪,把受了傷的曲炳成安排在一客的位置上,張洪武作二客,崔寶森、閻興成、趙鐵民、王佔勤、孫福堂、袁正鋼、杜雲龍、翟偉、文光耀,各自就坐。
王國堯本來想喝白酒,可是大家好象統一了口徑似的,一致要求喝啤酒,王國堯拗不過大家,只好同意,“你們今天都是怎麼了,喝啤酒不象喝涼水一樣?”他笑呵呵地問大家。
他是包片領導,崔寶森常與他在一塊攪合,彼此關係也不錯,他笑着說道,“夥計們都是鄉下人,乍一進城,一時適應不過來,都想學着文明點。”
他這一說,大家一下都笑了,王國堯也笑了,“笑話人是不是?”在座的就他跟袁正鋼和杜雲龍住城裡,“老崔說話,曲裡拐彎,行,喝啤酒就喝啤酒。”他痛快地答應道。
站在一旁的服務員趕緊開啤酒,“每人一瓶,放在桌上。”王國堯吩咐道。
他倒上一杯啤酒,“夥計們,咱不等菜了,先喝着。”這時,桌上剛上了幾個小涼菜,苦瓜拌蝦仁,紅油豬耳朵,老醋花生……
“今天坐一塊,就是一個主題,就是我要好好謝謝大家。掌櫃的把拆遷這塊營生交給我,我就把這塊營生交給大家,沒有大傢伙齊心協力,起早貪黑,就不可能五天內解決問題。”王國堯慷慨陳詞,也似乎很是感慨。
“這五天裡,大家的努力和辛苦我看到了,全體機關幹部也看到了,掌櫃的也看到了,每個人都不是爲了幾個補貼,也不是爲了提拔,說實話,在坐的除了翟偉和光耀,這個歲數也都過了提拔的年齡了,大家這麼頭拱地地幹,不爲別的,就是想把工作幹好,來,第一杯酒,我敬大家,什麼話不再說,就兩個字,感謝,我幹了。”
王國堯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不過癮!啤酒沒有味,服務員,換酒,瓶中的啤酒都幹了,也別浪費了。”他帶頭拿起灑瓶,嘴對瓶一口氣喝乾,又把啤酒瓶倒過來,瓶裡沒滴了一滴酒來。
文光耀馬上響應,也是一乾而盡,他也同樣把瓶子倒了過來,同樣一滴不剩。
王國堯喝酒也算性情中人,文光耀暗暗想道,不過,這喝酒也是一門學問,先退一步同意大家喝啤酒的要求,再進一步要求大家喝白酒,他是領導,作了讓步,大家就不好意思再反對,這樣,不只都喝白酒,還多喝了一瓶啤酒。
其實,世間萬事一理,喝酒與工作一樣,有些工作也是這樣幹成的,採用的都是這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