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賞懲戒務求公平,是李世民一貫的行爲準則,對待臣子如此,對待兒子也一樣,他不想因爲區區賞罰讓外人說天子吝嗇,所以爲了褒獎太子坐朝期間處理政務的勞苦,特意許李承乾參與籌建軍學。
憑心而論,李承乾對於大夥搭得這個草臺班沒什麼興趣,就算是讓他們籌建軍學也不過是個吃大鍋飯的地方,想法是好的,辦法,他們還真不如那些文縐縐的文人。
這不,見太子在此項重大政務上緘口不言,房、杜兩位主管尚書省的僕射,李靖和侯君集兩位掛名的兵部的尚書,硬是把他堵在了東宮;
原因無它,蒼文書院無異於大唐目前辦學最成功的例子,東宮積累了大量的經驗,今兒要是不從太子嘴裡摳出點真材實料,他們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見幾位重臣耍了無賴,李承乾在心裡不由的嘆了一口氣,他也是帶兵的行伍出身,帶了十幾年的兵,知道將軍們的不易。
這年頭,不僅是在朝爲將難,更難的是找到好的徒弟,培養一名合格的將領所需的成本,要比培養一名文官高上太多了。
舉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培養只需要配備老師和一個安穩的學習環境,能不能成全看個人,即使廢了也不要緊換一批也就是了,這根本就不需要太大的代價。
可培養將領呢,除了上述的條件外,還要經歷大量的戰事和演武,用以增加實踐的能力和理論的運用。
這期間要付出的代價不僅是金錢和物資,更多的是流血的,是要靠人命澆灌出來的,誰讓這兵學就是個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的活計呢。
所以兵法上才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其中的變數太大了,照本宣科只能培養出無數的趙括,這是要誤國誤民的。
自百家爭鳴來,所有的學說都在不同的時期形成了不同規模的學士羣體,爲什麼兵家就不行呢?這其中有君王們的忌諱,兵者兇器也,兵家是把既能傷敵也能傷己的雙刃劍,不管是什麼樣的君王用的時候都得悠着點。
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天資的問題,這學問學不好,可以重學,一遍兩遍,多少遍學會都行;可如果是軍學的官兵掌握不好自己所學,那死的就不是自己,更是會讓麾下的士卒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可能導致國朝對外戰爭的失利。
且軍學一旦建立,這人數自然也少不了,太學那千八百人的規模肯定是不行的,即使朝廷願意花本錢去建,讓各衛出血把爲數不多通學識和戰鬥經驗豐富的將領交出來,那也不現實啊,首先這些大將軍們就不會同意,都特麼是數老母雞的。
“各位,你們幾位要麼參贊軍機多年,要是就是沙場上的統帥,培養一名合格的將領有多難,你們比孤心裡有數!既然聖意已然首肯了,那咱們就來說說建立軍學的實際困哪!”
“首先說第一點,軍費的問題,建立軍學的花費說是日以萬計一點都不爲過,因爲這就相當於養了一支常年處於戰鬥狀態下的軍隊,兵部每年的那點份額,要是再切一刀,那可就捉襟見肘了。
戶部的老爺們有多不好說話,你們心中有數,那可都是敢在含元殿梗脖子的主兒,不必御史們好惹。”
“其二,將軍們說的慷慨激昂,可說到玩真的,他們是不是真的肯放手中的人才,教員和學生都要從他們手中出,而且培養完了能不能完璧歸趙都是問題。如果大家都是一時頭熱,那這事保證辦的不上不下,最後無法令陛下滿意。”
“其三,兵部的問題,眼下國朝沒什麼戰事,即使有也是小規模的戰事,這軍功歷來都是最搶眼的,最容易出矛盾的地方。
就算是同一衛所的尚且時常因爲軍功出問題,兵部如何保證爲這些軍學的人爭取到更多的實戰機會呢?
大家都知道練爲戰,不爲看,連實戰的機會都沒有,那不是與軍學的實際目的本末倒置了嗎?”
李承乾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讓諸公不要眼光都釘在六率和蒼文書院上,這兩個地方都是自己用錢堆出來,而且已經沒法統計到底花了多少錢了,這是尚書省和兵部能比得了的嗎?非要比也不是不行,首先你得有那個條件不是!
再說了,與邊境士卒搶建立軍功的機會,這不就是在斷人財路嗎?即使嘴上不說什麼,那這心裡也不會舒坦,他們的心裡要是不舒坦了,那邊境還能安穩嗎?開玩笑!
當然,這幾點並不能完全把問題都概括在內,籌建軍學勢必要引進一批富有學識且務實求真的文人,培養將領的第一關鍵就是讓他們能讀書、認字。
唐軍中文盲遍地,能寫個名字就算是個文化人,這批人去哪兒找呢,太學嗎?這時候人家拆臺還來不及呢,誰能在這個時候拉對頭一把!
別看大唐是個人情社會,但實際操作上,永遠都沒有雪中送炭的,只會出現錦上添花,親兄弟尚且一個比着一個,恨不得對方比自己差多少,更不要說同僚了,這點李承乾深有體會!
“殿下,那也不能因爲困難多就退縮不是,這上不上、下不下,豈不是讓那些文臣笑話。”,苦惱的撓了撓腦袋後,侯君集一臉鬱悶的說道。
“君集啊,我與玄齡也有些許相同的疑慮,可陛下那既然已經拍板了,那就不得不辦下去,硬着頭皮也得辦。
殿下說的沒錯,人和人不一樣,說的和心裡想的自然也不一樣,別以爲這是針頭線腦,所有事項必須落實在紙上,否則就別指望能順利。”
杜如晦的話說完,房玄齡也拂了拂鬍子,認真道:“軍費是個問題,戶部的鄭尚書履任不久,是要先溝通一下。
至於其他的問題,恐怕還得像殿下說的那樣,先摸摸底子,做到心中有數,要不然這差事必定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