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忠剛剛從崇賢館放學回家,今天是旬休,難得的休息時間。回到家放下書包,他便挽起袖子開始爲自己的坐騎修理起馬蹄子來。
這是一匹高大的大宛馬,有着汗血寶馬的高貴血統,來自西域的康居國。這匹馬渾身血紅,高大而又威武,它跑起來跟飛一樣,擁有無與絕倫的爆發力,而且每次跑完後,身後的汗都是血紅色的。
儂存忠非常喜歡這匹馬,視若珍寶,這是他用自己的優秀學業成績,在義父衛國公那裡換得的賞賜。
汗血寶馬很溫馴的站在那裡,任存忠熟練的提起它的一隻蹄子,拿出他那套珍藏的修馬蹄裝備來。
這些裝備十分精美,採用的是鑌鐵打造,閃閃發亮,還用了一個黃牛皮的包裝的整整齊齊。這樣的包不僅儂存忠當寶貝一樣,其它的義兄弟們也都一人有一個。
存孝存義,還有羅通裴行儉他們都有一套。
他們每人都有一匹自己的坐騎,秦琅給他們的馬都是寶馬良駒,只是有一個要求,寶馬賜給了他們,要求他們親自照料這些馬,日常喂飲洗涮,甚至是換馬蹄鐵。
換馬蹄鐵是個技術活兒。
不過存忠如今也已經是熟能生巧,先把磨損的馬蹄鐵上的釘子拔下來,然後再撬下蹄鐵,然後開始對馬蹄進行修整。
這時就要用到各式各樣的修煎工具,先修平,再剪邊,再二修,再二剪,然後還要再換上更精細的工具,細細修煎一遍,最後拿出銼刀把蹄子內外都打磨平整。
最後再將新的馬蹄鐵用鐵釘固定,再打磨平整一遍,最後,再打開一罐馬蹄油,用豬鬃毛刷蘸上油細細的給馬蹄子全刷一遍。
修好一隻馬蹄就得兩刻鐘。
馬蹄子裡的味道極爲衝頭,可存忠卻很享受這個過程,他的寶馬也站在那裡很溫馴,雖有蚊蠅叮咬,也只是肌肉抖動,並沒有亂踢蹄子影響到主人。
另一邊,裴行儉則因爲回來的早,今日又不需要爲愛馬更換馬蹄鐵,所以很快就給愛馬洗涮完畢,馬鬃毛修整過了,馬尾巴也紮起來了,馬毛也涮過,收拾好工具,給愛馬槽裡倒上馬料,順便還往裡面加了捧黑豆,又敲了兩個雞蛋進去。
拍拍手,裴行儉走到廊下,倚攔而坐,一邊嘴裡含着丁香糖,一邊興致勃勃的讀着《長安週刊》上的新聞。
儂存忠還在一邊專注的修着他愛馬的馬蹄子,而自己的馬已經吃飽草料悠閒的眯着眼站那睡覺了。
存孝和存義哥倆則在給自己的鐗打磨拋光。
秦琅不僅給每個義子們賜了匹寶馬,而且也給他們賜了一套裝備,馬槊障刀騎弓步弓,另外還有一把近戰鈍器。
秦琅給他們選的都是鐗。
這如今成了秦家標誌性的裝備,秦瓊有一對四棱瓦面金裝鐗,秦琅也給自己打造了一把鐗,是他自己親自設計,找名師打造的。
說是鐗,其實倒更像是鞭,畢竟鞭鐗近似,有棱稱鐗,無棱稱鞭。鐗因有棱,所以有鈍刃,一般是上細下粗,總體上來說鐗雖有尖,但一般很少用刺,而是用點。
秦瓊的鐗便是一把四棱鐗,屬於鎏金銅鐗,四條棱,每面向內凹,故此形成瓦面凸棱,這種鐗大巧不工,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樣式,但極爲沉重,瓦面使的四棱凸起,對付擁有厚甲防禦的敵將,有極強的殺傷力。
秦琅自己設計的鐗則是六棱鐗,用駝骨做柄,金瓜鐗首,王字龍吞口,鐗身則是六棱六面造型,不是簡單的瓦面,而是形成寶塔形的瓦面,不僅六棱凸起,尤其是還有節,六棱六節,每節上等於還有六個突起的棱角。
這也是一對雙手鐗,可比秦瓊的還沉重些,表面猙獰無比,遠比秦瓊那對傳統修長的四棱瓦面金裝鐗更充滿殺氣。
這對鐗上,還刻有四個字,裁決之杖。
一般人根本使不順手秦琅這裁決之杖,畢竟這玩意太重了。
他給義子們也每人設計了鐗,由他們自己選擇。
大義子李存孝選的是一對狼牙鐗,此鐗非銅非鐵,卻是由鐵木精雕而成,不易變形開裂經久耐用,形狀與四棱鐵鐗相同,每條棱上嵌入一排鐵珠,每排五至六料,頂尾各一顆,鐵珠三角形,如狼牙,有鋒刃,故稱爲狼牙鐗。
這鐗份量不重,擊中不死即傷,砸到臉上更得開花,對於此時還較年輕的存孝來說,倒是能夠比較趁手,且威力不減。
存義則挑了一把鐗中鞭,這鐗形制越發罕見,此鐗外部也是硬鐵木雕刻成的鐗,但鐗身中空,內藏着一支棱鋸齒鞭,鐗身也是鞭鞘。鞭在鞘中時,鞭也就是鐗,一樣擁有很強的殺傷力。
而一旦敵人奪鐗,鋸齒鞭即出鞘,順勢給敵人致命一擊。
鋸齒鞭的鋸齒鋒利,可抽可刺可鋸,殺傷力強大,敵人若是不小心來奪鞭,那就是自尋死路。
鐗中鞭因是木鐗鞘,故也使的鐗雖粗大,但實則份量輕便許多,能適合還年少的存義使用。
儂存忠用的是八棱紫金鐗,就是八條棱的一支銅鐗,而裴行儉選用的是寶塔鐗,秦琅還給取了一個拉風的稱號亢龍有悔。
這鐗也是四面四棱,但不是瓦面,而是形如寶塔一樣。
羅通也得了秦琅設計的一對三棱鐗,這鐗修長如劍,卻鋒利畢露,那血槽設計,更顯猙獰。
存孝和存義二人的鐗,都是木加鐵,兩人定期給鐗上油打磨,弄的鋥光瓦亮的。
裴行儉放下報紙,擡頭看了看天色,嗯,今天天氣良好,這會還早着呢。
“我說,你們還是換個銅鐗或鐵鐗的好,木頭的鐗再硬,也終究是木頭,你們就不怕這鐗在戰陣上被人打斷了?”
存孝手頭沒停,“哼,馬槊杆也是木頭的,長槍長矛也都是木杆的。”
存義也道,“就你那中空的塔鐗,還亢龍有悔呢,我看真上了戰場,估計得後悔死,你要用銅鐗,怎麼不弄把實心的?弄那麼粗大,嚇唬人嗎?”
“你們懂啥,我這亢龍鐗雖是中空,可鐗身也不薄啊,何況我這鐗裡還有銅珠,甩動起來,能夠更加兇猛呢,比你們的木鐗可強多了。”
“別吹牛,有種咱們戰他三百個回合!”存孝很不客氣的喊道。
裴行儉抖了抖手裡的報紙,“我可不跟你們打,我的亢龍鐗剛保養過呢,真要打,也應當在戰場上打纔有意思,你們看報紙沒,朝廷又要打仗了!”
他把剛剛在報紙上看到的戰爭蛛絲馬跡講給他們聽,報紙上沒明說要打仗了,可從種種跡像中推理,都能發現,西域現在很不安穩。
西域的肆葉護可汗阿史那咥力連滅掉了朝廷冊封的兩位西域可汗,西突厥莫賀咄可汗與鐵勒契苾歌楞可汗,還開始威脅高昌、伊吾、焉耆、龜茲、疏勒諸國,又想要迫使欲谷設等歸附,還向漠北的薛延陀乙男可汗發出了戰爭威脅。
這位肆葉護可汗現在有點目中無人,得意忘形,膨脹的過頭了。
他想做整個東西草原的大可汗,甚至不把大唐放在眼中了。
也就在是這種情況下,大唐皇帝派蘭州大都督府長史李道宗接納安置了戰敗而東逃依附大唐的契苾歌愣餘部六千帳人馬。
接着又派出使者,前往西域冊封曾經與皇帝結拜過兄弟的阿史那泥孰,這位是肆葉護可汗麾下最得力的大將,之前統葉護被殺後,曾有不少部落想擁立他爲可汗,但泥孰勸說大家擁立了肆葉護。
現在大唐直接把原莫賀咄可汗的地盤,劃封給泥孰,並冊封他爲可汗。同時冊封泥孰的弟弟同俄爲小可汗,並將已經歸附大唐的始畢之子,突利之弟欲谷設也冊封爲小可汗。
大唐讓同俄設遊牧在天山以南的西部,而讓欲谷設遊牧於天山以南的東部,而讓泥孰統領天山以北西部地區原莫賀咄麾下的五弩失畢部。
與此同時,薛延陀以爲鐵勒契苾部報仇爲名,已經從漠北調兵向西,往金山一帶集結。
“你們看這條消息,看似簡單隨意,但可是透露着很多關鍵信息,西海道宣撫使、陳國公侯君集抵達鄯善都督府蒲桃城宣撫吐谷渾諸部!”
“你們再看這一條,肆葉護可汗殺功臣乙利小可汗,稱其暗中與薛延陀夷男相勾結,將其誅殺並誅滅其族。又欲殺泥孰,泥孰倉惶出逃,逃往焉耆······”
裴行儉捏着下巴,一副狗頭軍師模樣,“西域戰事一觸即發啊!”
“我大唐這是要在西域圍獵肆葉護了,怪不得衛公最近整天在政事堂忙碌,估計就是在籌劃此戰了,可惜我們還太年輕,否則也要騎馬上戰場,也掙個開國侯回來。”
秦存孝將鐗收起,“你們說如果真開戰,阿爺會再次領兵上陣嗎?”
“若是阿爺再出戰掛帥,我一定要隨徵軍前。”存義道。
裴行儉搖了搖頭,“平時讓你們多讀點兵書就是不肯聽,沒聽到我剛纔說的,陳國公侯君集已經到了鄯善了,鄯善城在哪?就在焉耆南面八百里而已,有路可跨越沙漠直抵焉耆,這還不明顯了嗎?”
“這回肯定是讓侯君集掛帥,然後薛延陀夷男可汗,上谷郡王欲谷設,咄陸可汗泥孰,還有同俄設、高昌、吐谷渾等合擊啊!”裴行儉拍着報紙,充滿遺憾的嘆惜着。“肆葉護哪用的着咱衛公出馬啊,那不是殺雞用宰牛刀嗎?”
儂存忠聽了,重新又拿起刀子削起了馬蹄子,既然衛公不會掛帥出征,那他們自然也就更沒機會跟着去了,還是繼續修他的馬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