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解臣扶着趙威鵬從後車箱下來後,鮑新國親自動手,使大斧砍下熊頭。
而這時趙軍在趙威鵬耳邊低語幾句,聽得趙威鵬眼前一亮。
趙威鵬回手在趙軍胳膊上輕拍兩下,隨後就見趙軍上前與鮑新國小聲談兩句。
正要把熊頭往麻袋裡裝的鮑新國聞言一怔,但還是把血呼啦的熊腦袋交給了趙軍。
趙軍把熊頭放在地上,趙威鵬跑過去像踩球一樣,單腳踩熊頭、雙手掐腰,顯得整個人十分威風。
趙軍一連給趙威鵬拍了兩張,然後才把熊頭還給鮑新國。
保衛員們把熊頭裝進麻袋便離去了,他們要帶着熊頭去祭奠死去的洪、蘇二人。
眼看保衛員們都走了,趙威鵬回身衝趙軍擺手,道:“走吧,咱也走吧。”
“嗯?”一旁的周春明聞言一怔,忙上前問道:“趙老闆,你要幹哈去?”
“我上趙軍家。”趙威鵬擡手向趙軍那邊一比劃,周春明心中暗道不妙。
他老伴兒、兒媳婦家在永勝,去了永安都不回家,趙威鵬家不在這邊,去了趙家那還了得?周春明可是聽說,有個小老太太從嶺南來趙家接兒子,可是到這兒就不走了。
“趙老闆。”周春明試圖留住趙威鵬,道:“你別走了唄,今晚上食堂給你做紅燜肉。”
“快別麻煩了。”趙威鵬婉拒,道:“趙軍說他家燜熊掌,完了還有熊油烙餅。”
“咱也有啊!”周春明看着車箱裡的棕熊屍體,然後對趙軍說:“趙軍吶,把那熊掌給我們一個,再給我們嘎肉,完了多少錢,你找張國慶算去。”
趙軍剛要說話,就見趙威鵬攔下週春明,說:“周書記,我尋思咋的呢?我以前也是農村孩子,這麼多年了,現在有這機會,我到咱下邊屯子睡睡熱炕頭,找找小時候的感覺。”
“哎呀……”周春明長出口氣,道:“那趙老闆,要不你上我家呢?一會兒下班,你跟我走。”
“可別的!”趙威鵬再次攔道:“周書記,這場子得你主持大局,我不能給你添麻煩。再一個呢,趙軍他們家人多、熱鬧,我呢……還就喜歡熱鬧。”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周春明就不能再攔着趙威鵬去趙軍家了,但他還是問道:“那趙老闆你啥時候回來呀?”
“啥時候回來呀?”趙威鵬被問得一愣,然後很自然地道:“明天就回來了唄。”
周春明咔吧下眼睛,擡頭看向趙軍,他信趙威鵬的話纔怪?
見周春明看着自己,趙軍也只是一笑。來者是客,趙威鵬到家來了,自己咋也不能往外攆人家吧?
這時趙威鵬開口了,只聽他道:“周書記,我今天跟他們去。完了等明天吶,我回來咱就研究汽運的事。”
趙威鵬這話意思是他來永安搞運輸的事就定下來,明天到場裡來跟周春明探討具體細節。
可週春明沒明白,他還以爲明天趙威鵬要上山呢,當即答應道:“行,行,趙老闆,那明天我擱場裡等着你。”
趙威鵬笑着向周春明抱拳,然後上了副駕駛。
“周大爺!”趙軍則指着解放車後車箱上的棕熊,問周春明說:“給咱場裡留點兒肉啊?”
“不要了,不要了。”周春明擺手,然後叮囑道:“照顧好客人哈。”
“放心吧,周大爺。”趙軍說完,王強也跟周春明告辭,然後一行人分上兩輛車,啓車直奔林場大門。
可車沒離開辦公樓多遠,坐在吉普車副駕駛上的趙威鵬便對趙軍說:“侄兒,到前頭商店停一下。”
趙威鵬來的第一天,吃完晚飯後,周春明帶着趙威鵬在林場裡溜達了一圈,告訴趙威鵬哪個是商店,還告訴趙威鵬需要什麼的話,可以到店裡拿,然後記在林場賬上。
“幹啥呀,叔?”趙軍一問,便聽趙威鵬說:“我上你家不能空着手啊。”
“叔啊,不用。”趙軍道:“家啥都有。”
“那也不行!”趙威鵬一巴掌拍在趙軍大腿上,拍得趙軍全身一震、呲牙咧嘴。
然後就聽趙威鵬催促道:“趕緊到商店門口停下!”
說着,趙威鵬伸手就要奪方向盤。
這可把趙軍嚇壞了,連忙把車停在道邊。
眼看趙軍停車,後面的解臣也把解放車停下。
“咋了,軍哥?”解臣問話,趙軍揮手道:“小弟,你們先走,完了我攆你們。”
聽趙軍如此說,解臣啓車就走,而趙軍則隨着趙威鵬進到商店裡。
“呀!”看到趙威鵬,櫃檯裡的曹金亮一怔,看這大胖子頭上的旱獺帽,曹金亮以爲又是哪個有錢的把頭呢。可當看到跟在趙威鵬身後的趙軍時,曹金亮甚是驚訝地道:“這不趙軍嗎?你咋還上班來了呢?”
“我……”趙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咋接這話茬,趙威鵬看了趙軍一眼,當即衝那曹金亮一搖胖手,道:“石林煙有吧?”
“有。”曹金亮剛應一聲,就聽趙威鵬說:“給我拿一條。”
曹金亮並沒有太多的吃驚,因爲看趙威鵬戴的帽子,就知道這是個有錢的主。
反倒是趙軍,在旁勸趙威鵬說:“叔啊,咱也不是外人,就別花那老些錢了。”
趙軍此話一出,曹金亮拿煙的手停住了,他記得有兩次周建軍一來買東西,趙有財就來。然後趙有財就會說類似趙軍剛纔的話,最後周建軍什麼都不買。
“怕啥的?你叔又不是沒錢。”趙威鵬擡起胳膊,將趙軍擋在身後,緊接着看向曹金亮道:“拿煙吶!”
曹金亮深深看了趙威鵬一眼,但見趙威鵬眼神犀利,曹金亮忙從櫃檯裡拿出一條石林。
趙威鵬接過煙看了一眼,然後問曹金亮說:“你們這兒最好的酒是啥酒?”
“西鳳。”曹金亮說着,轉身從架子拿下一綠瓶西風。
“這個?”趙威鵬接過西鳳酒看了一眼,隨即點頭道:“這個喝着也行。”
說完,趙威鵬把酒瓶子放回櫃檯上,輕輕將其往裡一推,對曹金亮道:“這個給我拿一箱。”
“啊?”這回曹金亮被趙老闆的豪氣嚇住了,在永安這小地方,成條拿煙的有,可成箱搬白酒還是西鳳的,曹金亮還真是第一次見。
當然了,這是因爲他在林場商店賣貨,他要是去永安屯開賣店,趙馬兩家過禮的前一天他就能見識到。
“沒有啊?”見曹金亮遲疑,趙威鵬問了一句,然後就看到曹金亮連連點頭道:“有,有,那誰啊……小伍子,上後頭取一箱西鳳。”
“還有罐頭!”這時,趙威鵬插話道:“桃罐頭、山楂罐頭,兩樣給我裝一箱。”
說着,趙威鵬掀開櫃檯籃子上蓋的毛巾,見籃子裡裝的國光蘋果,趙威鵬拿起一個置於鼻子下輕輕嗅了嗅。
聞着蘋果帶有的淡淡清香,趙威鵬對曹金亮說:“這個也給我整一箱。”
“這個沒有那麼多了。”曹金亮說完,就聽趙威鵬道:“有多少給我裝多少。”
豪氣地挑完貨,趙威鵬回身對趙軍笑道:“老楚跟我說了,你們這邊兒講究四盒禮,我這麼辦沒岔子吧?”
“沒有,叔。”趙軍微皺眉頭,說:“就是太讓你破費了。”
“破費什麼?”趙威鵬毫不在意地道:“大夥吃唄。”
說完,趙威鵬轉身看向那往網兜裡裝蘋果的曹金亮,說:“完了算賬,看一共多少錢。”
看着這樣的趙威鵬,趙軍稍有些愣神,因爲從趙威鵬身上,他看到了自己老孃的樣子。
一箱西鳳酒有十二瓶,一箱罐頭是十六瓶,都使松木箱子裝着。再加上八斤四兩的蘋果和一條石林煙,總共是一百五十塊零二毛。
結賬時,曹金亮給抹了兩毛,趙威鵬付錢後,和趙軍抱着禮品出外上車。然後出林場直奔永安。
……
永安屯趙家。
趙有財獨自一人坐在西屋炕上抽菸,他嗓子還沒好利索,時不時地還咳嗽兩聲。
東屋,女人們在一起包粘豆包,她們手上忙活着,眼睛盯着電視,這麼幹活效率比平常慢不少,但這麼幹活不累還有意思。
“咳!咳!”這時西屋又傳來兩聲咳嗽,老太太小聲對王美蘭說:“閨女,別讓二兒抽菸了,他那本來就咳嗽。”
“可不咋地!”王美蘭皺眉起身下炕,快步走到西屋,壓低了聲音對趙有財說:“你能不能不抽了?”
“咳,呃……”趙有財還想咳嗽,但被王美蘭一說,後面那聲被他憋回去了。
“這一天吶!”王美蘭心裡火一下上來了,伸手奪過炕桌上的煙盒,一邊往自己兜裡揣,一邊對趙有財說:“要抽等好了再抽。”
抽菸這種事,哪裡是忍得了的?
但此刻的趙有財卻沒跟王美蘭犟,而是面色嚴肅地拉住王美蘭,道:“蘭吶,你坐下,我跟你說個事兒。”
王美蘭感覺這老小子沒憋好屁,但見趙有財一臉嚴肅,她還是側身在炕沿邊坐下。
“說吧,趕緊的。”王美蘭催促道:“外頭都黑天了,我們包完粘豆包還得做飯呢。”
“蘭吶,我尋思了。”趙有財對王美蘭說:“兒子他們要磕那踢騰人的大熊霸,嘖……”
說到此處,趙有財稍微一個停頓,然後搖頭道:“我感覺不託底呀。”
王美蘭一怔,就聽趙有財繼續說道:“以前咱爹活着前兒,你沒聽說過嗎?踢蹬過人的山牲口都有邪性勁兒,咱們人最好別捅咕它。”
聽趙有財如此說,王美蘭眉頭皺起,連眨數下眼睛,一臉擔憂地道:“那咋整啊?那昨天都答應親家了。”
“唉!那還能咋整?”趙有財也是滿臉愁容,道:“要不行我去吧,我跟兒子比,我咋也比他有經驗吶。”
說這句話時,趙有財暗暗打量王美蘭臉色,見王美蘭臉上帶着憂慮,趙有財忙道:“你要不放心我自己去,我領他們去,我那個……”
“我還真不放心你自己去。”王美蘭忽然打斷了趙有財的話,就在趙有財一愣神時,王美蘭冷笑一聲,道:“我怕你丟山上。”
“我……”趙有財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剛要反擊,就見眼前多了一指頭。
“我告訴你,你給我消停點兒哈。”王美蘭指着趙有財鼻子,沒好氣地說:“別跟我倆扯那七兒啊八呀的。”
王美蘭話音剛落,屋外傳來聲聲狗叫。
王美蘭往外一看,只見一輛吉普車從自家門前駛過,停在了自家西帳子外,緊接着解臣的解放車出現在了王美蘭的視線中。
“哎?”王美蘭好奇地抻脖往外瞅,說道:“兒子咋又把那車開回來了呢?”
正說着,王美蘭看到副駕駛這邊下來一人。雖然有帳子上梅花枝擋着,但單看模糊的外型,王美蘭就感覺這是個陌生的胖子。
“家又來客了!”王美蘭剛要往外走,就聽趙有財嘀咕道:“這一天吶,天天往家招人。”
“嘶……”王美蘭吸口氣,回手一巴掌拍在趙有財肩膀上,然後指着趙有財說:“不行瞎說!”
說完,王美蘭快步到東屋,拿了兩根蠟燭就往外跑。
這時候剛從吉普車上下來的趙威鵬,正無比驚訝地看着趙李兩家帳子外的萬朵臘梅花。
“這……”饒是趙大老闆家財萬貫,也沒見過這等景色。
忽然,趙威鵬臉色一變,擡起胖手招呼趙軍道:“侄兒,趕緊來!”
“嗯?”趙軍聞言一愣,就見趙威鵬從脖子上摘下相機,道:“給我擱這兒拍兩張。”
還有五天就是冬至,天短得厲害,這還不到四點呢,林區的天就快黑了。
此時看東西模模糊糊的,這明顯不是適合拍照的時候。
可就在這時候,趙家房門打開,王美蘭手攥兩根蠟燭跑了出來。
“回來啦?哎呀!”王美蘭跑到院門外,當看到趙威鵬時,王美蘭也是一愣。
這大胖子,這年頭可不多見。
“叔,這是我媽。”趙軍忙給二人介紹,趙威鵬上前就叫嫂子。
“哎呀,兄弟!”家來客了,王美蘭比客人都開心,樂呵地招呼趙威鵬道:“趕緊屋來!”
“媽!”趙軍卻在旁邊攔了一下,然後對王美蘭說:“是不要點燈籠啊?”
“啊,是啊。”隨着王美蘭點頭稱是,趙軍道:“那點着燈籠,我叔要擱這兒照兩張相。”
“行,行!”王美蘭一聽就知道,這大胖子是前天兒子拿回家那個相機的主人,於是當即喊道:“小臣啊,趕緊拿杆子。”
這些天,解臣都快成爲趙家專門挑燈籠的了。
而這時,隨着黃貴等人把棕熊從車上拽下,趙、李兩家院子裡的狗叫得更兇了。
“兒啊。”王美蘭看衆人從車上拽下來的灰乎乎的大傢伙,不禁驚訝地問趙軍道:“磕下來啦?”
“嗯吶。”趙軍笑着點頭,道:“今天趕巧攆上了。”
趁着解臣去挑燈籠的時候,趙威鵬一拉吉普車後座車門,然後對王美蘭說:“嫂子,來前兒着急,也沒給你們買啥,就隨便挑點兒東西。”
“唉呀,兄弟,你看你這是幹啥呀?”王美蘭客氣地道:“來就來唄……”
王美蘭話還沒說完,就見趙威鵬從車上抱下個箱子給了趙軍,緊接着又抱下個箱子。
看到這一幕,王美蘭不禁暗道:“這兄弟買東西跟我有一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