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嶺剿滅魔軍時,已是大暑時節,因此當玄一行上了無量山後,恰逢立秋。
此時陽氣漸收,陰氣漸長,白天雖依舊烈陽高照,但深夜晚風吹拂,已帶了一絲涼意。
碩大明月下,無量山各個道觀燭火點點,又有一座座法陣靈光氤氳,如夢似幻。
而山巔之上,一座大殿內光芒四射,照亮小半個山頭。
如果王玄在,就會發現光芒全是來自一個個巨型青銅吊燈內的玉火精。
不同於他《重明燈》內的幼年玉火精,這些玉火精竟已生出鬚髮,並且幻化出道袍,盤膝而坐修煉。
“玄真,你欺人太甚!”
大殿內一聲怒喝,嚇得玉火精們瑟瑟發抖,身軀光芒一陣閃爍。
只見此時大殿之內,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須發皆白的華服老道,雖各個面容蒼老,但炁息卻深淵似海。
說話的,是一名獨臂老道,他面色通紅,氣得長鬚不斷顫動,“後天大醮,離不開我社稷壇弟子,你卻節外生枝,從各地抽調,用心當真險惡!”
“通明長老息怒…”
另一名長眉老者渾濁眼中滿是冷漠,“眼下山上內賊還未現身,社稷大醮人數衆多,還要借用香火底蘊,若中間有人作祟,後果不堪設想。”
“胡說八道!”
另一名老道反駁道:“從各地抽調,耗時日久,這消息已傳出,那幕後勢力必有準備,誰知道會不會有叛徒混入?”
說着,冷笑一聲,“你分明是要把襲擊教主的惡名扣在我們頭上,老道雖已退隱,但爲弟子名聲,也不允許你胡作爲非!”
大殿內,頓時爆發激烈爭吵。
鐵道人也在,他身旁是三十六別院院長,望着大殿內亂糟糟景象,不少人無奈搖頭。
太一教三十六別院,平日除了招收培養道童,剩下全是自行修煉的道士,很少參與教內事物。
和戒壇共同平衡教內勢力。
但現在,社稷壇與籙壇隱修長老都已現身,顯然矛盾已無法調和。
想到這兒,鐵道人嘆了口氣望向前方。
大殿深處,矗立着一尊十丈高的塑像,身着道袍,頭戴冠冕,手捏法訣,面無表情望着下方。
這便是太上清微道君。
而在神像兩側,則分別擺放着一座座青銅觀想圖,同樣屬於太一教底蘊。
神像前,太一教主廣元真君背對衆人,沉默不語,恭敬上了三柱香。
“禁聲!”
廣元真君突然轉身,捏着法訣一聲呵斥。
一股無形波紋,伴着他的聲音向外擴散,沿途所到之處,所有人都無法再說話。
不過他們卻絲毫不慌。
這是太一教傳承《噤聲咒》,由廣元真君這個地仙使出,自然非同凡響。
廣元真君掃視了一圈,“我知爾等所想,但這時候還相互拆臺,傳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話!”
“明日社稷壇準備大典,籙壇從旁輔助,後天一早便立刻開始。”
“我已託了各州世家法脈相助,一旦找到其他受害者,就立刻送回無量山。”
“就這樣吧,此事無需再議!”
說到這兒,他眼中怒火再難以壓制。
……
會議結束後,鐵道人微微嘆了口氣,下山後直奔王玄所在道觀,通知幾人做好準備。
山上內鬥不休,他也毫無辦法。
無論如何,都必須將那黑手徹底找出,當猜忌漸漸淡去,或許纔是彌補分歧的開始。
他速度飛快,不一會兒便來到山下。
王玄所居住的道觀,隱於竹林之間,道兵們四處巡邏,眼神凌厲,沒有一絲疲憊。
道觀外的涼亭中,星域真人還在低頭與自己對弈,似乎已完全沉浸。
鐵道人走過來,微微搖頭道:“教主已定下,明日便準備醮壇,後天進行。”
星宇真人緩緩擡頭,即便符文白布遮眼,似乎也看得一清二楚,“可否看出異樣?”
“沒有。”
鐵道人微微搖頭,“爲名爲利,爲大義,個個都有理由,沒看出誰神色有異。”
星宇真人沉默了一下,“你覺得會是誰?”
鐵道人苦笑一聲,“我哪猜得出來。”
“不過此事也即將結束,只要醮壇之後找到其他魂胎,那黑手就無法隱藏。”
星宇真人沉聲道:“你走後,宏源又來了一趟。”
鐵道人聽罷,眼中若有所思,“宏源那廝慣會鑽營,靠着社稷壇幾位長老,已然得勢。他厚着臉皮來,看來社稷壇那邊已然撐不住了。”
“罷了,我等做好準備即可,是非黑白,終有定論。”
說完,便向道觀走去。
但剛前行幾步,便發現不對。
那些個道兵,不知什麼時候已兩眼茫然,機械性得走來走去,道觀也升起一層白霧。
“敵襲!”
鐵道人一聲怒喝,頓時渾身劍光炸裂,向着道觀飛去。
星宇真人也是面色大變,嗖得一聲躍上空中,手中長劍出鞘,向着道觀落下。
轟!
一股黑煙轟然炸裂,黑霧翻涌滾動,將整個道觀淹沒。
與此同時,地面隆隆震顫。
“是大五行挪移陣!”鐵道人滿臉怒火。
他落入道觀中找了一圈,卻發現王玄等人都已消失,桌子上的茶水還冒着熱氣,但道觀內卻呈現詭異寂靜…
星宇真人落下後,咬了咬牙,“果然有內賊,竟能借助山門大陣,幻術玄妙,我心眼竟完全無法察覺。”
“無量山,有此道行者不過五人…”
鐵道人深深吸了口氣,“放信號示警,大五行挪移陣可在山上肆意穿行,定是想將人劫走襲殺!”
……
半柱香前。
王玄正與李夫子和老太監等人喝茶閒聊,妻子莫卿柔則已趁着子時修煉《太陰觀想圖》。
“汪汪!”
阿福突然侷促不安,叫了幾聲。
“有情況!”
王玄當即抄起睚眥方天畫戟與墨玉弓箭囊,上次遇襲後吃虧,他便吸收教訓,將法器隨身攜帶。
李夫子等人也瞬間劍光出鞘,將王玄等人護在身後。
其中一名老太監疑惑道:“老夫…並未察覺異常。”
王玄眉頭一皺,望向觀外。
道兵們還在走來走去,一切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他眉頭一皺,運氣燭龍眼。
眼前景象瞬間大變,滾滾地炁蔓延而出,繞着所有人瘋狂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