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確實有些不對。
這個時節敢跑船的,都是些膽大之輩,看那些商船佈滿積雪,顯然已堵了許久,卻一個個老實的很…
此時天剛亮,守關的驍騎軍們雖滿臉殺氣,但王玄卻隱約感受到一股焦躁與慌亂…
“派人打探!”
“是!”
很快便有軍士折返,拱手道:“回大人,據那些遊商說,前日突然封關,也沒說緣由,他們堵在這裡已被搜查數遍…”
王玄眼神微動,點頭示意。
莫雲霄當即騰空而起,越過擁擠的商船來到關下,拱手掏出令牌:“幷州永安府軍,奉皇命前往神都,還請開關放行!”
洪亮聲音響徹河道,人人側目…
……
關卡內,氣氛有些凝重。
這座雄關年代古老,居住條件自然好不到哪裡,雖說堅固寬敞,但大多陰暗潮溼,牆角生滿苔蘚。
過道火把熊熊,守衛森嚴。
內堂一座大廳內,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味,一名渾身金甲的漢子仰面倒地,臉色發青,七竅流血。
兩幫人正圍在旁邊。
一幫皆身着金甲,很明顯是驍騎軍中之人,還有幾人則身着玄袍,頭戴官帽,全是刑部公門高手。
“前日寅時出的事。”
一名驍騎軍都尉沉聲道:“剛查完崗哨,說要打坐休息會兒,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人就沒了。”
“關卡陣法並未觸動,靈獸也沒察覺到任何氣息,也不似中毒,此事頗爲蹊蹺,只好請刑部幫忙。秦捕頭可有眉目?”
屍體前,一名面容蒼白,滿臉病容的中年男子正在仔細觀察,似乎沒聽到都尉的話,自顧自從懷中掏出一根竹筒,沙啞着嗓子道:“是不是中毒,看看再說…”
只見他打開竹筒,頓時竄出一隻火紅色壁虎,速度飛快,哧溜溜在屍體上爬了一圈,隨後停在頭髮上,嘶嘶叫了兩聲。
秦捕頭眼神微凝,又取出根小鑷子,從髮梢內小心抽出寸許長黑色毒針。
“果然是暗算!”
驍騎軍衆人頓時怒氣衝衝,“劉大人在此守關,何人會來謀害於他?”
秦捕頭沒有說話,而是盯着毒針,眉頭越皺越緊,“這東西…好像不是人爲…”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面面相覷。
不等幾人詢問,秦捕頭便將毒針擡起,只見毒針尾部,竟然還連着個小小透明肉囊,不過已經乾癟。
驍騎軍都尉眼皮微顫,“這是何種毒物,劉大人可是雀陰境兵修…”
作爲臨時替代的守官,碰到這種詭異的事,他心情着實不好。
就在這時,莫雲霄的聲音響起,這都尉頓時冷哼道:“叫他們等着!”
“大人且慢。”
旁邊一名副官連忙阻攔,隨後低聲道:“大人,那位可是太子紅人,還得幾位王爺賞識…”
都尉眼皮抽了抽,“指揮商船避開航道,讓他們通過,其他人先扣着,以防有賊人藏匿其中。”
就在這時,那刑部秦都尉若有所思道:“幷州王玄…聽說其有搜山神犬,諸位大人不如請其幫忙,看能發現什麼。”
驍騎軍都尉微楞,猶豫了一下,“聽說那人性傲,行事猖狂…罷了,我親自去請。”
沒一會兒,衆人就聽到驍騎軍都尉爽朗笑聲,“王都尉麻煩了,各州府軍目前都駐紮在我驍騎軍大營,到時在下必前往拜訪…”
隨後,便見一名玄袍紫金冠,身形高大的男子與驍騎軍首領走入大廳,身邊還跟着頭牛犢大黑犬。
衆人一看,頓時心中暗贊。
這幷州兇虎名揚天下,別的不說,光這幅賣相就頗爲不凡。
王玄也是略帶詫異,沒想到竟有人謀害守關將領,還求助於他。
他淡淡瞥了一眼那刑部捕頭,路上驍騎軍都尉已說明情況,沒想到刑部之人,也對自己情況瞭如指掌。
“見過王大人。”
衆人紛紛見禮,王玄也客氣回禮,隨後拍了拍阿福狗頭。
阿福不僅有六耳神通,雙目可辨陰陽,嗅覺亦很驚人,單論追蹤尋跡,還尚未遇到過對手。
在衆人目光下,阿福先是嗅了嗅,隨後顫動耳朵,雙目血焰升騰,看了一圈後,突然擡頭,一聲低吼。
“牆裡有東西…”
王玄面色平靜,屈指一彈,便有一道金芒飛射而出。
咔嚓!
大廳頂部左側一處青石牆縫炸裂,頓時爬出條手掌長毒蟲,似蚰蜒蜈蚣,尾部又如蠍尾翹起,看模樣要射出毒針。
王玄並未出手,因爲那姓秦的捕頭早已打開竹筒,火紅色壁虎電射而出,趴在那毒蟲身上,只是輕輕一舔,毒蟲便渾身癱軟掉落下來。
大廳內幾人原本嚇了一跳,見狀才鬆了口氣,這毒蟲連雀陰境兵修都能毒死,看模樣還會隱藏炁息,他們自然畏懼。
“諸位放心。”
秦捕頭啞聲道:“我這隻小傢伙,別的一般,但辨毒識毒,剋制毒蟲卻是一絕。”
說罷,用鑷子將毒蟲腦袋夾碎拎了起來,“只是在下見識淺薄,這東西從未聽過,諸位大人可認識…”
驍騎軍統領仔細查看,皺眉道:“《大燕搜山圖》中有類似毒蟲,但又不太一樣。”
王玄眼睛微動,想起了太一教藏經閣中曾看過的大楚將軍行兵記載,沉聲道:“這東西,叫勾魂蠍,其毒專門針對神魂,因此很難驗出。”
“原來如此。”
驍騎軍統領看得頭皮發麻,“王大人果然見識廣博,沒想到這毒蟲還藏在暗處,說不得下一個倒黴的便是我。”
王玄微微搖頭道:“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這毒蟲說來也不稀罕,只是大燕沒有而已,多出自南疆,爲鬼獠部族使用。”
此話一出,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
衆人都不是傻子,南疆鬼獠與大燕隔着一個南晉,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
有南晉修士已進入臥龍野…
……
刑部捕頭帶着毒蟲走了,各個神情凝重,臉色難看。
驍騎軍也不敢怠慢,當即放出靈鳥彙報,南晉刺客襲擊關卡守衛,怎麼想都透着一股蹊蹺。
有這能耐,去糧倉投毒都比殺一個驍騎軍都尉強,又不是邊關重鎮。
永安府軍,自然也被放行。
出了關口,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天高地闊,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王玄運轉燭龍眼,頓時看到一幅驚人景象:一道道地炁奔涌匯聚,靈炁竟比坎元山外圍還充沛,蜿蜒曲折,形成大大小小靈炁竅穴,每處竅穴,都有社稷廟金光閃動。
更奇妙的是,這大大小小龍脈地炁,又匯聚成一條蟠龍,好似臥龍酣睡,下一秒便會騰雲而起。
而在蟠龍地勢中央,一道金色的香火神力靈光沖天而起,正是神都所在。
當然,旁人若不望炁,根本看不到這種輝煌景象。
好一處風水寶地!
王玄正暗自讚歎,旁邊蕭仲謀則皺眉道:“大人,在下總覺得那守關都尉被害有蹊蹺。”
“當然有蹊蹺。”
王玄冷笑道:“遮遮掩掩,無非混淆視聽,既要害人,爲何會留下如此明顯證據。”
蕭仲謀啞然失笑:“大人說得沒錯,看來今後,南晉刺客便成了個不錯的幌子。”
王玄搖頭道:“或許是私人恩怨吧,但能拿出鬼獠毒蟲,身份自然也不簡單。”
“不過這事與咱們無關,神都最近不太平,顧好自己便是。”
正說着,天空小白突然傳來一聲鷹啼,王玄眉頭微皺,一聲呼嘯。
小白立刻振翅落下,立於桅杆上,滿眼兇光盯着前方。
呼~
狂風呼嘯,只見數道黑影從天際而來,速度飛快,轉眼便來到船隊上空。
赫然是幾名金甲驍騎軍,騎着似虎似豹,全身黑色的猛獸,碩大羽翅扇動,看上去威風凜凜。
“可是幷州王大人!”
那爲首的飛虎騎士拱手道:“皇上有令,各州府軍到達後,不得擅自入城,皆駐紮於驍騎軍大營,諸位可於前方五岔河口下船,自有人接應。”
說罷,狂風呼嘯,轉眼便消失於天際。
蕭仲謀笑道:“是驍騎軍飛虎營,皇族中央軍中,貔貅、玄鳥二軍很少現身,御林拱衛皇城不出,虎賁作爲精銳支援,唯驍騎軍數量最多,巡查臥龍野便由他們負責。”
莫雲霄冷眼觀望,“和魏家鷹騎一般,徒有其表而已,金羽箭騰空,一個也別想跑。”
王玄搖頭訓斥道:“莫要自大,驍騎軍底蘊深厚,可不是隻有這點家底,這次各州精銳匯聚,多聽多看,也算漲一番見識。”
莫雲霄連忙拱手,“大人教訓的是。”
王玄滿意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不過也不能墮了自家威風,我與蕭蔘軍入城後,若有誰敢挑釁,莫用刀兵,直接打回去!”
“是,大人!”
莫雲霄拱手微笑,英俊面孔上滿是森冷笑意。
聽着二人談話,蕭仲謀苦笑不已,不過卻沒反對。
這次入神都,一步都不能讓!
說話間,幾艘戰船便已順着運河南下,遠遠便看到驍騎軍所說五岔口,赫然是數條寬大運河匯聚之地,即便大雪紛飛,四周也有大大小小集市,煙火升騰。
驍騎軍派了人在旁接應,府軍千騎縱馬從船上躍下,顯出一手不凡騎術,引得周圍人人叫好。
引路的驍騎軍士兵們則似乎司空見慣,有人眼中還閃過一絲不屑,不過也沒說什麼,默默在前方帶路。
轟隆隆……戰馬奔騰,飛雪四濺。
王玄策馬而行,倒沒注意幾名驍騎軍將士態度,而是運轉燭龍眼,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臥龍野上,除去神都和那些城鎮社稷神力籠罩,還有不少炁息古怪的地方。
神都左右兩側,相隔數百里,各有一座高聳山嶺,上方軍陣煞炁直衝雲霄,竟隱約顯出貔貅與玄鳥異象。
王玄知道那是貔貅玄鳥二軍,能顯示異象,說明有大量精銳匯聚。
要知道,目前的永安府軍,還用不出軍陣異象。
而沿途,還有不少詭異之地。
一處湖泊四周焦黑,陰火之炁瀰漫。
一處古蹟殘垣斷壁隱於荒草,偶有一道道陰炁升騰…
王玄忍不住詢問,驍騎軍將士也不隱瞞,一一微笑解釋。
“那裡曾有妖邪潛藏,神都大查時,周家老祖騎龍而出,將湖中妖人盡數焚滅…”
“還有那裡,便是大楚古都,焚於戰火,聽說是在古周朝遺址上建城,太一教曾做法事超度,但總有冤魂冒出哭喊…”
“哦,那個是大楚古戰場,謫仙劉長安便是用軍鼓車大破南方巫國聯軍,立冬時軍鼓車戲也在那裡舉辦,當時可是熱鬧的很…”
王玄聽得微微點頭。
不愧是是臥龍野,中土龍脈匯聚之地,遺蹟古蹟遍佈,雖大多被城鎮佔據,但一路荒野之中,隨處都可見斑駁石雕。
天高地闊,莫名有種古老的滄桑。
戰馬奔行足足過了半日,沿途經過不少城鎮,快到神都時,纔看到一處規模龐大的軍營,旌旗飄蕩一眼望不到邊,僅用於出入的轅門便有十幾座。
而在上空,軍陣煞炁化成血色雲海,數百金甲巨靈持戟立於雲海之上,默默觀望四方。
王玄眼神變得凝重。
金甲神兵軍團異象!
這,纔是驍騎軍真正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