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銅是最低端靈礦,應用廣泛。
但再低端,也是靈礦。
尤其是大燕軍隊,無論府軍、邊軍、中央軍,每年替換戰損鎧甲武器所需,都是一筆海量數目。
去年產量不足,甚至引發朝堂震盪,太子出巡。
而且玄銅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作爲修士交易錨定物。
巨型玄銅礦代表什麼。
代表永安有了一座源源不斷產出的金礦。
而對於蕭家來說,一個巨型玄銅礦,可以發揮的影響力更大。
蕭季禮眼中陰晴不定。
再看莫懷閒那一臉傻笑的模樣,心中更不是滋味。
大殿內衆人也是表情各異。
羨慕、嫉妒、震驚、若有所思…
漸漸的,所有人都回過味來。
永安怕是早已發現巨型玄銅礦,只不過一直暗中隱藏,這次蕭家上門揚威也毫不在意,卻在最後時刻發力。
這時機恰到好處。
若在平時,蕭家說不得會手段齊出,吞下銅礦。
但如今商會成立,又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蕭家若想保住商會,就算捏着鼻子,也要保住永安銅礦所有權。
一道道視線望向蕭季禮。
蕭季禮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莫家雙喜臨門,可喜可賀,諸位放心,蕭家既然定下規矩,就不容任何人破壞。”
“我蕭季禮今日把話放在這兒,別說一座巨型玄銅礦,就是兩座、三座,幷州商會也會保證諸位利益,誰要敢奪,便是與我蕭家爲敵!”
“好!”
莫懷閒當即大聲叫好鼓掌。
“蕭家仁義!”
“不愧是千年世家!”
其他人臉上也露出笑容,毫不吝嗇馬屁。
他們也回過味來,莫家這招實在是高!
既然蕭家成立幷州商會已成定局,那麼索性便將其拱到檯面。
眼下開荒纔剛剛開始,便已有巨型玄銅礦出現,誰知道下一個幸運兒會不會是自己。
大殿內氣氛也漸漸變得火熱。
已經有人開始詢問商會成立時間。
亦有人動起了心思,想要聯合提升話語權。
一時間,原本人人畏懼的商會,竟成了香餑餑。
紛亂之中, 王玄端着茶杯擡眼一瞥。
只見蕭季禮身後不遠處, 一個面相普通的侍衛對他微微一笑, 比了個大拇指。
王玄面色平靜,舉起茶杯點頭示意。
隨後,二人迅速分開視線。
大殿內嘈雜一片, 竟無人發現…
……
莫家大殿燈火通明,直至天亮。
有人說江湖不僅是打打殺殺, 還是人情世故。
要王玄說, 還要加上利益往來, 脣槍舌劍。
越是高手,越不會隨意出手。
動輒揮刀相向, 那是江湖落魄客最無奈的選擇。
幷州商會一事,算是最終落定。
前些日子,那些夜晚暗巷中倒下的屍體, 那些河道上飄過的血跡, 都會在推杯換盞中被漸漸遺忘…
天一亮, 就有不少人告辭離去。
畢竟誰都知道, 隨着幷州商會成立,加上年末的府城《名將譜》排名, 各地軍府也會分出個三六九等。
莫觀潮領着莫懷閒親自在城門外送別。
這次,不少人態度恭敬了許多。
一個巨型玄銅礦,已足夠支撐莫家崛起, 即便莫觀潮數年後退隱,莫家在幷州也會深深紮根。
人情世故的背後, 便是冰冷現實。
而王玄這邊,也是訪客不斷…
“王兄運籌帷幄, 令人讚歎!”
李春娘神色也是輕鬆了許多,“若家師曉得王兄有如此能耐, 恐怕當初拼着與其他法脈生出間隙,也要全力支持。”
“只是僥倖而已。”
王玄不想糾纏這個話題,微笑問道:“你們五仙堂那件事可有結果?”
李春娘苦笑搖頭道:“那位白家老祖聽說化形前乃黃家後人庇護,後來因誓言叛出五仙堂輔佐,在被押送至神都的路上自絕經脈而死,其中恩怨也無人知曉。”
“罷了,這些事自有總堂那邊操心, 如今幷州商會成立,我這邊分堂也算能安穩一陣,只是日後有些事,免不了要求到王兄身上。”
王玄點頭道:“那是自然…”
五仙堂算是最早釋放善意的法脈, 兩家一向合作愉快。
李春娘離開後,緊接着上門的便是渠城。
“王校尉真是智計無雙!”
排教長老成三水還是一幅大大咧咧模樣,哈哈笑道:“渠成之時,我便覺得不對,劉宣這小子怎麼突然這麼精明,原來是王校尉在後方指點。”
“幷州商會成立,以軍府開荒所得定份額,永安一座巨型玄銅礦便能佔據最大話語權,蕭家謀算許久,卻是爲永安做了嫁衣,哈哈…痛快!”
王玄瞥向旁邊劉家兄弟,劉宣連忙微微搖頭,表示並非自己透露。
成三水假裝沒看到二人眼色,一臉憤怒道:“這商會定價交易權算是捏住了我等命脈,還好王校尉找到巨型玄銅礦,放心,我必定聯絡衆人,力挺永安獲得商會會長之位!”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有些古怪。
王玄無語道:“前輩莫要開玩笑,永安若想保住礦脈,必然要支持蕭家的,渠城永安脣齒相依,合作的方式有很多。”
“罷了罷了,我也就是隨便一說。”
成三水打着哈哈將此事掠過。
但在場衆人都知道,這是個試探。
若王玄生出野心,怕是就會成爲排教等大型法脈撬動商會權利的棋子,日後麻煩不斷。
最後上門的,自然是蕭家。
“王校尉是真人不露相啊…”
蕭季禮眼神有些古怪,隨即正色拱手道:“北疆畢方軍團蕭劍秋大元帥即將退役,若校尉想去邊軍一展身手,蕭家必全力支持,爲你謀得個左翼將軍之職。”
王玄微微搖頭,“多謝蕭公子美意,王某沒那麼大野心,昨日之舉只求自保,還望見諒。”
說着,從桌案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契約,“只要這座玄銅礦還在永安手中,商會份額分配就由蕭家處理。”
蕭季禮拿起契約,啞然失笑,“王校尉步步爲營,滴水不漏,仲謀說你是兇虎如狐,在下先前卻是看走了眼。”
這份契約,他不想接也得接。
一座巨型玄銅礦,蕭家商會之主地位徹底穩固,幷州再無後患。
對於現在的蕭家來說,時間遠比其他重要。
想到這兒,蕭季禮毫不猶豫在契約上籤下名字,隨後臉上露出個古怪笑意,“王兄,仲謀說你必然已準備好了此物,要我投桃報李,也給你送份禮物。”
王玄眼神一凝,“哦,王某真是受寵若驚。”
蕭季禮灑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份羊皮地圖,緩緩攤在桌子上。
只見這地圖古樸陳舊,描繪的是幷州地形,不僅山川紋理遠比大燕軍制圖精細,還在許多地點做了標註,旁邊赫然寫着一列古樸大字《大魏山川龍脈圖》。
王玄神色變得凝重,“這禮物…”
大魏之時,國力遠比現在強盛,如今許多杳無人煙的荒山野林,還能看到大魏遺蹟。
這種東西在亂世之時大多遺失,唯有大型勢力纔會保存,皇族當然也有,但他還沒資格獲得。
府軍開荒要深入羣山,此物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時之間,王玄心中竟有些不好意思。
蕭季禮則嘴角露出一絲弧度,“王兄可曾聽說過秦州屠蘇家?”
王玄眼神微眯,“窮奇軍神隆大元帥屠蘇烈,以陰陽八合軍陣圖與血浮屠威震天下,在下當然聽過。”
“屠蘇家可不好惹啊。”
蕭季禮嘖嘖嘆道:“屠蘇家這代英才子弟輩出,遍佈秦州,佔據七座軍府,對我幷州商道早已虎視眈眈。”
說着,指向地圖永安另一側,“此地是龍豐縣,由屠蘇子明掌管,此人兇蠻霸道,行事無所顧忌,前年在神都時,還把周家公子揍了個半死。”
“如今早已率軍進入深山,不知在做些什麼,永安軍府開荒若是碰上,還是避開爲妙。”
王玄眼神微冷,“若避不開呢?”
蕭季禮當即沉聲道:“王兄放心,府軍相互攻伐乃是大忌,若其蠻橫不講理,永安商會自會在物資上全力支持,蕭家也會派人與屠蘇家斡旋。”
王玄冷哼一聲,“前提是,永安能夠抗的住對方?”
蕭季禮淡然一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起身拱手道:“在下告辭,天下潮起潮落,衆人皆在局中,王兄好自爲之!“
說罷,轉身闊步離開。
屋內立刻安靜下來。
王玄看着那張地圖,原本陰沉的臉色漸漸緩和,嘴角露出笑容,“哈哈哈…有意思!”
……
半柱香後,蕭家隊伍已離開南山谷道。
看着身後越來越遠的山脈,蕭季禮心中暢快,“仲謀,永安至此穩矣,美中不足者,就是被永安趁機佔了便宜。”
“天下之事,哪有十全十美。”
蕭仲謀漫不經心抖着繮繩,“佈局落子既是取捨之道,蕭家不缺一座巨型銅礦,幷州商會若能儘快發揮作用,更加重要。”
“說的也是。”
蕭季禮微笑道:“仲謀是沒看那王校尉臉色,他估計沒想到,仲謀反手之間便給他回了一招,當真令人痛快。”
蕭仲謀面色平靜,“兄長莫要小看此人,剛纔我查閱情報,越發覺得這王校尉不簡單,幷州有此豪傑,可喜可賀。”
“不過既爲兇虎,又不甘居於人下,那便給我虎嘯山林,守好幷州門戶,若其能抗住屠蘇家,我等就可專心應付懷州。”
蕭季禮搖頭道:“仲謀說笑了,多半是扛不住的。”
“扛不住也簡單。”
蕭仲謀望着遠處羣山連綿,“若其扛不住,永安混亂,那即是失職之罪,我們也有了藉口入駐府軍,吞下那座巨型玄銅礦。”
“走吧,這邊只是兇虎,南邊那個纔是猛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