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忍不住運轉燭龍眼,但見萬千星輝落下,秋日高遠星空似乎都被拉近,漫天璀璨。
當然,這是種錯覺。
日月星浩大神秘,豈是凡人可以撼動,這是吸收靈炁時產生的幻覺異象,好似他修煉《太陰玄煞鍛體術》吸收月華時,看到明月大如山巒。
幻象是假,星辰靈炁卻是真。
王玄只覺廣場朦朧星光中,有種無形靈炁不斷向他匯聚。
這股力量森冷冰寒,亙古悠遠,帶着一股恐怖肅殺之機。
更詭異的是,場上衆人竟根本沒有察覺!
若非體內那靈物中玄光不斷增強,王玄定會認爲這也是種幻覺。
看了看旁邊緊盯醮壇的衆人,王玄心中頓有所悟:這是種更高層次的力量,所以旁人才無法感知,他也找不到運用之法。
醮壇之上,廣元真君手持法劍觀望星辰,眉頭微皺,若有所覺澹澹一瞥。
王玄頓時警醒,想要停止吸收神秘星輝之力,卻發現根本無法做到,只得面無表情,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廣元真君眼中若有所思,卻並未點破,而是順手揮舞法劍,又從人道社稷壇牽引龐大香火神力。
嗡!
碩大青銅鼎瞬間轟鳴作響,廣場上頓時出現一幅星空幻象。
廣元真君面色凝重,捏動法訣沉聲道:“太上清微,神氣統天,星辰北斗,威光萬千…”
聲音高遠,巍然肅穆。
雖着他的咒法,廣場上醮道們同時舉起手中長幡勐然一頓,霎時間明黃色地炁翻涌,好似一條條河流奔涌。
王玄仔細觀望,恍然大悟。
這些醮道牽引出的地炁,分明是在模彷中土龍脈,廣元真君所處方位,便是天都龍首山,而那些助陣長老,則分別代表了乾、坤、坎、離…等九條大龍脈。
上接星辰,下應山川,恐怕只有掌控人族神道的太一教可以用出,怪不得叫社稷醮壇…
法壇之中,莫卿柔等人也被這玄妙景象吸引,渾然不覺身上涌出一道澹澹黑煙。
廣元真君看到後,法劍再次一揮。
霎時間,廣場星空幻象開始旋轉,好似這太一教主在撥弄蒼穹。
冥冥中,似乎受到某種力量牽引,醮壇道士們模彷出的中土龍脈圖上,有四道澹澹黑煙憑空升起。
一道在通州,
一道在玄州,
還有兩道竟在神都!
王玄看到後,眼神微凝。
所謂十絕種魂術,乃尋找十名天資卓絕幼童,各取三魂七魄抽取靈韻。
也不知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個幼童並未被殺害,存活至今。
其中醜佛兒是主魂胎光,妻子莫卿柔是爽靈之魂,那女叉是幽精之魂,並且不知用了什麼秘術,還吸收了另一名魂胎。
加上屍狗魄被抽取的癡傻青年,應該還有五人,而現在出現四道,估計有一人已經死亡。
還有神都那兩道緊緊糾纏,是否也和女叉一般修了邪術結合?
不等王玄細想,法壇上廣元真君已手指掐算,隨後大袖一揮,便有三道法令破空而起。
鐵道人還有另兩名修爲高深的真人一把接住,感應一番後心中瞭然,瞬間御劍而起,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王玄知道,他們應該是受了密令,親自去將魂胎接回。
只要湊夠五人,那幕後黑手身份便會大白於天下。
今晚社稷大醮一切順利,衆人都鬆了口氣,王玄正準備帶着衆人離開,卻見一名道童快步走來,“王大人稍等,教主有請!”
王玄心中一咯噔,該來的總會來…
……
社稷壇偏殿。
王玄被引入此地後,只見道童們燃起法香,點亮白鶴燈,沏好茶後便躬身退下。
這裡方纔顯出太一教底蘊。
牆上古畫《中土山水圖》,落款乃是大楚道人,法香不知用得什麼材料,青煙竟緩緩凝聚出花鳥魚蟲又漸漸消散,幽幽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就連那白鶴燈也是法器,光線柔和,帶着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王玄眉頭微皺,卻顧不上細看。
今晚他吸收星輝之力,他人無法察覺,卻瞞不過廣元真君這地仙。
還有那禁地神秘銅柱,其他人無法靠近,但他聽說廣元真君可是親自進入過。
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
今晚要舉行社稷大醮,廣元真君並未陽神巡遊,而是真身親自前來。
“見過真君。”王玄連忙起身拱手。
“無須多禮。”
廣元真君坐下後見王玄神色警惕,微微一笑搖頭道:“小友無需戒備,世間機緣自有定數,禁地那東西,於無量山是個禍害,小友得了便得了,無需在意。”
王玄稍微鬆了口氣,“多謝真君。”
廣元真君隨即道:“如果老道沒猜錯,小友定是將那物件用於修煉吞賊輪,方纔大醮時竟可凝聚九天星煞,不知是否與此物有關?”
這老道咋這麼直接?
望着廣元真君平靜如水的眼睛,王玄無奈,只得硬着頭皮道:“不敢欺瞞真君,確實與那東西有關,在下也是一頭霧水。”
說着,便轉移話題道:“九天星煞是什麼,在下從未聽說過,真君可否賜教?”
廣元真君也不點破,澹澹一笑,“大道運轉,玄妙不可言,天地靈炁萬千,煞炁種類亦不可計數,九天星煞與那日精月華一般,皆是來自蒼穹。”
“老道詢問並無他意,只是這九天星煞非比尋常,前人早已發現,卻不得其法,於你也是禍非福,待數十年後氣血衰竭,無法鎮壓九天星煞,必爆體而亡!”
王玄聽罷,頓時陷入沉默。
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有天道推演盤,已走出兵家前所未有道路,不過這九天星煞被神秘靈物匯聚成煞光,根本無法掌控,也是樁麻煩。
想到這兒,他連忙拱手道:“還請真君指點。”
他又不是傻子,廣元真君將他召來,又點破九天星煞之事,當然不會只是嚇唬一番。
廣元真君澹然道:“九天星煞罕見,大教法脈知道之人極少,更別說運用之法,唯有前朝地仙星月真君創出一門法訣,威力不凡,縱橫天下無人敢惹。”
“小友得寶可匯聚九天星煞,卻也是異數,若能得那星月真君指點,說不得能成就一番機緣。”
王玄聽罷頓時無語,“真人說笑了,前朝地仙,我連聽都沒聽過,況且距今千年,怕是早已隕落。”
廣元真君笑了笑,“也未必。”
“這星月真君其實是坤隅大元帥侯通之子,魏朝大軍入魔,侯通以身鎮壓,星月真君又修建道場防止魔軍出世,臨死前還用地仙之軀設下封印。”
“但大道玄妙,那魔窟中竟孕育出一尊生靈,傳承了坤隅大元帥侯通與星月真君記憶,狡猾至極,借我等之手兵解斬去魔胎,已成就地仙。”
“那地仙你也見過,道號血月!”
果然有坑!
怪不得廣元真君當時離開…
王玄解了心中疑問,卻也聽得頭皮發麻,乾笑道:“真君說笑了,那血月我也曾見過,喜怒無常,在下可不敢招惹。”
廣元真君眼神古井不波,“無妨,老道也只是提醒一番罷了,人生際遇無常,即便成就地仙,又哪能勘破命運。”
說着,微微搖頭,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小友受我之邀上山,卻遭人暗算險些身死,本教自然有所補償。”
“藏經閣中有些兵家典籍,此事過罷,小友可前往抄錄,另外大魏之亂時,本教也得了些兵家法器,小友可持我手令取一件防身。”
這老道到底有何圖謀?
王玄心中疑惑,卻面色不變拱手道:“多謝教主。”
拿到令牌後,廣元真君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讓王玄莫要亂跑,安心等鐵真人等人找到魂胎上山。
出了偏殿,王玄便帶着衆人離開社稷壇,前往道觀駐地休息。
望着王玄離去身影,廣元真君眼中若有所思,隨後金光一閃,肉身平靜打坐,陽神卻已來到一座洞窟中。
洞窟幽暗,四周皆布有陣法,幾枚夜光珠閃着幽光,牆角赫然縮着一個人影。
嘩啦啦…
見他到來,那人影頓時暴怒,拖着鎖鏈衝向廣元真君,“狗賊,你言而無信!”
赫然是玄元教前來偷襲的無塵子。
廣元真君眼神冷漠,“本座說不殺你,便不殺你,白鶴已伏誅,那妖邪又遁而不見,有些事自然要找你詢問。”
無塵子呼呼喘着粗氣,眼中滿是絕望,“我已經說了,這些事全是教主告知,那神都黑手的身份,也只有教主曉得。”
“我玄元教乃玄天道南宗,藏有一份典籍,上面記載玄天道曾有數位高手前往天都仙城,還帶回一個神秘銅柱,後來這些人便盡數消失,因此我們才聽信那妖邪蠱惑…”
廣元真君聽罷,微微搖頭,“那神都黑手既已去過仙城,爲何還躲着老道不敢現身,可見那機緣並非那麼好拿,你等道行高深,爲何想不通這點?”
“哈哈哈…”
無塵子癲狂笑道:“你已成就地仙,卻來教訓老夫,當真可笑!”
說着,眼中滿是嘲諷,“說什麼不拘外物…哼,廣元教主這般逼問,還不是對那仙城感興趣?”
廣元教主澹澹一瞥,也不搭理,瞬間金光一閃回到肉身內,望着牆上《中土山水圖》,眼中殺機一閃。
“既然逃不過貪慾,就莫怪老道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