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家離開,田蜜還有下一站需要去,那就是政治處的大劉家。
大劉的家就住在距離公安局步行十分鐘多一點的地方,田蜜和陸向東商量之後,決定先回局裡一趟,一來現在雖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但是還沒到高中下晚自習的時候,二來,田陽和墨竇應該也還沒有回家,關於媒體那邊的消息,田蜜他們心裡也很惦記着。
結果回到重案組,才一進門,田蜜就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已經不需要向任何人詢問了,不光田陽和墨竇,就連程峰也和他們坐在一起,面前的辦公桌上放着一份c市本地的某晚報,從三個人的臉色就看得出來,他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陸向東走過去,伸手拿過桌上的報紙,眼睛在醒目的大標題上掃了一下,默默的遞給田蜜。田蜜心中忐忑的接過來,一看那新聞題目,立刻忍不住有些火冒三丈。
“優秀女教師遭虐殺,警察知情不作爲?!”田蜜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篇幅並不算很大的報道看完,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通篇報道里面,把視頻內容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遍,然後大肆抨擊警察,稱警察在瞭解到情況之後,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未採取任何行動,結果導致了一名優秀的年輕女教師慘死在歹徒的屠刀之下,也令這個窮兇極惡的歹徒至今依舊逍遙法外。
“什麼叫做我們事先知情卻不作爲啊?!我們除了一張光碟,一小段連環境背景都無法判斷的視頻之外什麼線索都沒有!我們這兩天忙裡忙外的排查被綁架人的身份,想辦法收集線索的時候,那些記者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瞭解,就連這篇新聞被髮出來之前,也沒有任何人來採訪或者詢問過我們任何情況!憑什麼他們就可以這麼不負責任的信口雌黃,把我們之前做的努力都抹掉,還顛倒黑白的給咱們扣罪名啊?!”田蜜喘着粗氣。怒火難平。
“別看之前沒人來理咱們,明天一早,我們就等着一大羣記者又跑來追着採訪外加質疑吧!”墨竇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苦着臉哀嘆。
田陽看看他,也是無能爲力的樣子,搖搖頭:“你先別急着頭疼,咱頭兒還沒顧得上替自己頭疼呢!明天一早估計他就得被上頭叫去談話,咱們有峰哥擋着。受到的‘風吹雨淋’已經小很多了。”
“峰哥,苦了你了!”墨竇可憐兮兮的對程峰說。
程峰苦笑着擺擺手,對這件事,他比幾個年紀較輕的警察更看得開:“這件事情的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麼,我們心知肚明,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帽子上的警徽,就夠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上頭會調查清楚的。記者的報道是爲自己供職的報社牟利,他們當然不會把我們的名譽和利益擺在首位。”
“沒人需要他們爲咱們的名譽什麼的考慮,可是,做事說話,最起碼要講良心吧?要尊重事實吧?!怎麼能夠連最起碼的調查都沒有就憑空編造呢!虧他們還叫什麼無冕之王!”田蜜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即便是有冕之王,不也有開明和昏庸的區別麼,無冕的更是一樣。”陸向東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爲此事流露出詫異或者惱火等情緒。“犯罪類型的發案率高低和其本身的新聞價值剛好成反比,這種虐殺案的發生率本身就極低,如果再加上警察不作爲這樣的噱頭,新聞的聳動性和社會影響力就全都被髮揮到極致了。有這麼大的利益誘惑擺在面前,事實真相自然而然會被罔顧。”
“你不是去找你的熟人打聽了麼?怎麼報道還是被髮出來了?”田蜜不解的問田陽。
田陽忿忿的朝桌面擂上一拳:“你別提了!我的確是找了報社的熟人,結果他側面的詢問過之後,告訴我他們那邊沒有收到過類似的東西,我還不放心,特意讓他通過關係。含蓄的從其他媒體那裡也打探一下。答覆都差不多,沒有人提到最近有什麼特別有爆點的大新聞。最可氣的是。發表這個新聞的這家報紙,我那朋友也打聽過了,對方還裝的好像沒事一樣跟他抱怨最近沒有什麼好題材啊什麼的,結果現在想想,那會兒他們都已經搞定了這篇新聞稿了!”
“我以後再也不會完全相信報紙上的那些添油加醋的東西了!”田蜜咬牙切齒的抱怨。
陸向東在一旁笑了笑:“恭喜你終於長大了。”
“你就別說風涼話了,有什麼比較有建設性的觀點沒有?”田蜜因爲心情很差,對陸向東事不關己一樣的態度有些遷怒。
“還真是,”程峰聽她這麼一問,也想到了,“現在咱們多少都被這篇報道的偏頗給影響了情緒,只有向東,雖然也跟着一起查案,但是畢竟算是局外人,你有什麼看法呢?”
陸向東當然不會把田蜜小孩子氣的情緒當回事,關於程峰他們的詢問,他似乎早就有了答案:“建設性談不上,觀點到的確有一點。拋開對你們工作的無視,和名譽的玷污這些不算,單純的從這篇報道的措辭來看,兇手給媒體寄出視頻光碟的時間顯然和寄給你們的不同步,是在確定你們收到了視頻之後才通過秘密途徑寄給報社的。”
“兇手製造這個時間差的目的是什麼呢?”田陽沒有參透其中的緣由。
“可能性有兩種,一種是處於挑釁,關於兇手可能有向權威發起挑戰的目的這一點,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如果這個理由成立,兇手故意延遲寄視頻光碟給報社,可能就是想在你們剛剛着手,還沒有頭緒或者剛剛找到頭緒的時候,通過媒體給你們施加輿論壓力,進一步達到他向警方挑戰的目的。”陸向東豎起一根手指。
“看來我們面對的這個兇手,除了狡猾,還是個經常讀書看報,搞不好還是和媒體打過交道的人呢!”墨竇諷刺的苦笑,“這人對媒體用報道做投槍匕首的殺傷力還真是比較熟悉!”
“那第二種可能性呢?”田蜜急切的問。
“第二種可能性,”陸向東又豎起一根手指,“你們的偵查範圍觸及或者接近了兇手,讓他給予通過外界壓力擾亂你們的判斷力和方向,從而達到脫身的目的。不管這兩種可能性哪一個會得到印證,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兇手不僅沒有在犯案後急於遠逃,反而就在c市,在暗中留意着你們的行動。”
“陸博士,被你說的我都有些緊張了!看來我們這次要對付的犯罪人,還是個別有用心的難纏角色!”墨竇深深的嘆了口氣。
陸向東倒不否認他的話:“善於利用難纏的新聞媒體,說明這個人比媒體要更難纏。”
“這個人,是吃過媒體的虧,還是嚐到過利用媒體的甜頭,要不然或者乾脆就是媒體中人?”田陽大膽猜測。
“反正我現在的想法是儘快找到熊奇,他要不然就是有很大的危險,要不然他本人就是危險!”田蜜更堅定了自己之前的念頭。
“我剛纔試過了,他電話關機,聯繫不上,實在不行,明天一早你們去一趟他的新單位吧。不管怎麼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讓他出什麼岔子!”田陽回答。
程峰看看時間,站起身:“今天可能大夥兒得晚點回家了!既然案子的事情被晚報添油加醋的給捅了出去,明天上頭詢問起來,我們的進度哪怕已經按部就班,恐怕也是不夠的。”
“那我們這就去大劉家,她之前給我打電話說,她兒子確實和任旭陽同班過,一個班主任如果能把一個小女生打壓到沒有辦法活下去,肯定也不是一次兩次、一天兩天的結果!”田蜜把桌上的報紙拿起來,狠狠的折起來丟進腳邊的垃圾桶。
田陽和墨竇他們看着她有些意氣用事的舉動,都有些想笑,卻也頗爲理解。
“在大劉家瞭解完情況之後你就不用回來了,直接回家休息吧。”程峰估算了一下時間,對陸向東點了下頭,“向東,田蜜就拜託你了。”
“份內的事情。”陸向東回答。
兩個人並肩走下樓,田蜜看着樓外已經被夕陽染紅了大半邊天的暮色,想想手頭的案子和明天就回鋪天蓋地襲來的輿論壓力,忍不住有些哀怨。
“你說,別人談戀愛,咱們也談戀愛,人家天天花前月下的說着甜言蜜語,咱們倆天天周旋在活人和死人中間,談論案情!原本還以爲了結爆炸案之後能鬆口氣,好好享受一下業餘時間,結果現在來了個更棘手的!”田蜜可憐兮兮的扯着陸向東的袖子,“咱倆的私人約會還真是遙遙無期!”
陸向東順勢把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手中:“你一起不是一直抱怨我這人沒有情調不懂趣味麼,我以爲你會覺得和我約會跟和我查案的感受沒什麼不同。”
田蜜當然聽得出來他是在調侃自己,扁了扁嘴:“聊勝於無嘛!算了!來日方長!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豬豬肉肉!”
她有意活躍氣氛,一轉臉才發現,陸向東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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