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同學炸開了鍋。
“命題現代詩,天哪,沈飛虎不愧是條老狐狸。距離下課還剩下9分鐘,怎麼可能?”
“前緣?就給出這兩個字,什麼意思解釋都沒有,怎麼做?好比命題作文,連材料都沒有,怎麼解讀中心思想,偏題可是一分都沒有啊。真以爲是詩聖詩仙啊。”
衆人議論紛紛,並不看好吳邪。
現在詩雖比不上古詩詞,但難點卻絲毫不比古詩詞差上絲毫。
從傳統意義上來講:古詩詞文字簡潔、飽滿,重在意向來表現詩歌的內涵,通篇寫景,情在景內。就好比一幅畫,文字猶如畫筆,呈現濃墨重彩的風情畫、山水畫。
而現代詩是自由的,沒有結構和音韻上的限制,怎麼寫都行。你可以把一句話拆成幾行來寫,斷斷續續,也可以前後倒置、狀如結巴。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吳邪宛如木頭佇立在那,沒有絲毫着急。不就是命題現代詩《前緣》。那個世界著名現代詩作家席慕蓉就有一首現代詩,也叫前緣。好巧不巧,吳邪背的滾瓜爛熟。
人在什麼時候最絕望?
是生命被宣判死刑?是生死離別?還是被人一次次誤解?亦或是破產後的傾家蕩產……
都不是,本來已經失望,你卻給了希望;最後希望破滅,迎來最終的絕望。
吳邪無疑在營造這樣一種絕望的場景。
沈飛虎看着吳邪手足無措的表情,心滿意足。
你不是詩詞小達人,很拽很拽的嘛。昨天還關機不接我電話,現在怎麼樣,還不是得看我臉色。
吳邪,只要你一日還是我的學生,我就有一萬種方法治你。這個學期,你怎麼也別想申請到助學金,就能獎學金,你成績再好又如何,我考評給你個差評,你也休想得到一分錢。
窮小子就應該低調點,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那只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營造的謊言,鞏固權利的一種方法。當真?那麼你就輸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臨近下課前2分鐘。
沈飛虎得意地笑道:“怎麼樣,吳邪。做不出來就道歉,老師還是有師德的,會原諒你之前愚蠢的行爲。”
“呃,老師……”吳邪故意拖長音調,臉上出現爲難之色。
沈飛虎自鳴得意,以爲吳邪舉白旗投降,正準備當衆評批一下吳邪,然後樹立個人權威之際。吳邪那肆無忌憚、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徒然響起。
“老師,你的命題現代詩太簡單了,下次能不能出點難題刁難我,不然怎麼符合沈飛虎老師您的的外號呢。”
沈飛虎在講臺上臉色憋屈的通紅,怒火攻心。吳邪卻在同學們詫異的目光下,聲情並茂的朗誦了起來。
“人若真能轉世,世間若真有輪迴,那麼我的愛,我們前世曾經是什麼?你若曾是江南採蓮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錯過的花朵;你若曾是逃學的頑童,我必是從你袋中掉下的那顆嶄新的彈珠,在路旁的草叢中,目送你毫不知情地遠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焚燒着陪伴過你一段靜默的時光。因此今生相逢,總覺得有些前緣未盡,卻又很恍惚無法仔細地去分辨,無法一一地向你說出。”
吳邪畢竟是廣播系學生,朗誦功夫一流,故意將這首詩唸的彎曲冗長,朦朧婉轉。在個別自居上或加重、或拖長或飄忽,營造一種詩歌的意境,令衆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沈飛虎愣住了,細細品味着這首前緣。
片刻後,他目光呆滯。他本想着高屋建瓴,言之有據地指出這首詩的缺點,令同學和吳邪心服口服。
但這首前緣,他竟找不出一絲缺點。甚至回到了自己的學生年代,他也曾對一個女孩表達過這樣熾熱的愛戀。
雅雀無聲的課堂針落可聞,隨後便被同學熱情的掌聲淹沒。
“吳邪同學,這首現代詩太棒了,表現瞭如幻似夢、似有若無。又遠又近的一種光怪陸離的情景。不行了,我太喜歡這首詩了。”
“想不到昨天你的古詩詞一鳴驚人,今天這首前緣同樣如此。”
“我好像回到了我的高中生涯,我也曾那樣瘋狂的愛過那樣一個女孩,可惜現在分道揚鑣,但聽到前緣這首詩,我下課之後就要打電話告訴她,我依然那樣熾熱的愛着她……”
……
這首前緣是那個世界席慕蓉的作品,是一首散文詩,有着這樣的反響在情理之中。
愛戀曾被忽視、含着埋怨、甘願犧牲。詩中三個並列的意象,遣詞造句精美清新,有一種別樣的情感穿透力。
回味之後,衆人又是熱情鼓掌,眼神激動地望着不驕不躁的吳邪。
沈飛虎臉色潮紅,有些下不了臺。張了張嘴,正欲說些什麼,錢武德不識擡舉的聲音傳來。
“沈老師,你覺得吳邪這首前緣如何,給我們賞析賞析啊。”
沈飛虎臉色更加紅潤,面露愧色。
《前緣》所表達的意境,已經脫離了他所掌握的現代詩範疇。短短的幾分鐘,他連表面詞語的意思都沒看懂,怎麼賞析。
“沈老師,這首前緣你應該還滿意吧!”吳邪笑道。
沈飛虎氣得胸悶,他何曾被一個學生如此瞧不起:“滿意。還有一分鐘就下課了,我們現在就下課好了!”
這教室、確切來說,有吳邪在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本想着打臉,想不到被打臉的是他自己。
刺頭,真是個刺頭學生。我還想着你這次若是道歉,我勉爲其難地會爲你爭取下學院獎學金……
沈飛虎寬慰自己,一邊收拾書本,準備離開教室。
“老師,我還有一首詩送給你!”
吳邪話音剛落,沈飛虎離去的背影一顫。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詩,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老師,這首詩叫《夢與詩》!”
你不能做我的詩,這幾個字如針般紮在沈飛虎心頭,令他羞憤卻無力反駁。
沒辦法,他只是半路出家的現代詩研究愛好者,平時也就寫寫打油詩,偶爾在網路上指點江山,卻也僅是如此罷了。
“吳邪同學,你很好,沈老師記住你了。”
陰測測的聲音傳來後,沈飛虎消失在鬨然大笑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