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姐,你這是去哪?”雲嬤嬤邊快步追了上去邊問道。
“既然此處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雲嬤嬤聽了這話,眼神一亮:“小姐,你終於想通了?”
明月點了點頭,這些年,戎狄沒有少派人前來招攬她,她本就是戎狄皇室血脈,骨血中流淌着戎狄人的不屈與豪邁,這個四方狹小的京城,她早就厭煩,若不是爲了那人,她又怎麼會被困在其中,苦苦掙扎,遊走於那些嘴臉醜惡的權貴之間?
既然如今已經失去了留下的意義,她自然是如同脫繮的野馬一般,迴歸她自己的草原。
那,纔是屬於她的戰場!
“雲嬤嬤,好好準備一下吧,我們,也該回家看看了……”
“好!好!”
這一個“家”字,頓時讓雲嬤嬤潸然淚下。
爲了照顧小姐,她已經數十年沒見過草原的模樣了。沒想到這臨老了,還有重見故土的一天!
上天,總算是待她不薄!
明月離開之後,殷祐一人獨坐在空曠的房間裡,不知怎麼,心裡突然有些悵然若失,又想到明月方纔的神采語氣,心中陡然生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明月她……該不會幹出什麼傻事吧?
這麼一想,殷祐突然搖了搖頭,將自己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趕了出去。
他這是想什麼呢,什麼時候竟然也會爲了一個區區的歌舞伎如此勞心費神了?他雖然信任明月,也對她委以重任,但是心中始終存着一絲疑慮,不爲旁的,單單就說明月這個戎狄公主之女的身份,足以讓他心房高豎,不能完全地敞開心扉接納她,否則的話,明月這些年跟在他身邊,功勞苦勞一樣不少,又是朵嬌滴滴的解語花,哪裡能依舊是個奴籍呢?
其實說白了,不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如是想着,殷祐原本想要去看看明月的心思也就冷淡了下來,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看着桌子上堆滿的公文,卻是一點處理的心情都沒有了。
“來人!”殷祐朗聲喚道。
“王爺,有何吩咐?”
“去,給本王把雲嬤嬤叫來。”殷祐頭也不擡地吩咐道。
“這個……”小廝卻沒有立刻退下傳令,反而是有些猶豫的樣子。
殷祐見此,眉目一沉,冷喝道:“怎麼了?這有什麼好磨蹭的?”
小廝一哆嗦,忙跪了下去,頭也不敢擡地顫聲回道:“回王爺,雲嬤嬤剛剛隨明月姑娘一起出府去了。”
出府了?還是和明月一起?
殷祐眉心緊鎖,今日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事事都不順心!
“那就給本王把管家叫來,這回再有二話,你也就不用來回話了!”
殷祐心中煩躁,話自然是說的極重,嚇得那小廝哆哆嗦嗦地應了聲“是”,忙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不多時,管家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入了屋子。
“主子,您找我?”
殷祐隨意翻看着手中的奏摺,其實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問道:“前幾日秦青在本王這兒傷了手,可有請大夫?如今傷勢如何了?”
管家一愣,方纔那小廝被嚇得話都傳不清楚,只說是王爺急召,他還以爲是前線有什麼大事兒,當即快步跑了過來,誰知道竟然是爲了一個歌舞伎的小小傷口?
管家悄悄擡眼打量着殷祐的神色,王爺今兒這是怎麼了?
“看什麼呢?本王問你話呢!”
見管家久久不語,殷祐猛地將公文合上,冷聲斥道。
“王爺,這……您這不是爲難我嘛?王府後院之事,一向是雲嬤嬤和明月姑娘在管着,這,我也不清楚啊!”
“明月明月,怎麼什麼都是明月,難不成我堂堂八王府離了她一個小小女子就寸步難行了嗎!”殷祐疾言厲色地怒聲道。
“奴才不敢!”
管家忙跪下磕頭道,從殷祐的話裡,他也聽出了些端倪。恐怕是明月姑娘哪裡做的不周到,惹惱了這位爺,纔會將這些怒氣牽連到他身上的。
看來,這八王府後院的天兒,要變了!
管家也是個機靈的,想到方纔殷祐的問話,忙道:“啓稟王爺,雖然秦青姑娘如今的傷勢如何奴才不知,但是姑娘福厚,當日有了王爺的恩典,奴才早早就請京裡最好的大夫看過了,藥和補品都是上好的,想來這些時日過去,也該好得七七八八了纔是!”
管家偷偷擡眼,見殷祐的神色放緩,心知自己找對了癥結,眼珠一轉,揣摩了半晌殷祐的心思,這纔開口試探道:“王爺,要不……今晚召秦姑娘前來侍奉?”
殷祐作思考狀,聽不出話中的喜怒:“她的傷還沒好全,這個時候勞動她,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管家心知殷祐這是動了心思又還在猶豫不決之中,當即笑道,“服侍王爺本就是她的本分,也是她天大的福氣。秦青姑娘素來溫順乖巧,想來這點事兒,還是想得通透的!”
殷祐摩挲着手中的珠子,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半晌就這樣靜默無語,就在管家心驚膽戰的時候,殷祐突然又問道:“你說,這紅鸞與秦青,誰更勝一籌?”
“這……”
管家擡起袖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主子今天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淨問些要命的問題?這讓他要怎麼回答?
可是主子問話,再不好答管家也不能不答。斟酌了半晌,管家這纔在殷祐臉色變得難看之前,開口回話。
“回稟主子,奴才是粗人,不會看什麼美人的好壞,只能隨口說說自己看到的。紅鸞姑娘美豔無雙,容貌絕世,可性子卻也同樣是烈得很,就像是一匹絕世的汗血寶馬,如果一旦能夠征服,必定是讓天下人羨慕的所在。可若是一個不慎,也會被掀下馬來,摔個粉身碎骨!”
這一番話說完,管家略微一頓,擡頭看了看殷祐的臉色,卻也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
“至於秦青姑娘嘛,秦姑娘的*子是整個王府都知道的,就算是對待我們這些下人也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從沒見跟誰紅過臉,是個溫婉的姑娘,雖然容貌上遜色了紅鸞姑娘一籌,可她就像是一朵解語花,自有其吸引人的地方。留在主子身邊,定然能爲主子排憂解難。”
話說到這兒,該分析的都分析完了,殷祐還沒有叫停的意思,管家也就繼續道:“這……兩位姑娘都是極好的,若是真要奴才比個高下嘛……求主子恕罪,奴才是真的不知啊!”
管家說着,一個頭就磕了下去,伏在地上絲毫不敢動彈。
殷祐垂眸緊盯着他片刻,這才輕笑一聲,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吧。本王不過是隨口一問而已,你看你這長篇大論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對她們倆存了什麼心思呢。”
管家原本起到一半的身子,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又砰的跪了下去。
“奴才冤枉啊,主子!兩位姑娘都是王府的人,就算是給奴才十個,不,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對她們有什麼非分之想啊!”
殷祐一笑,道:“你看你,這是說到哪裡去了?你對本王的忠心本王自然是信得過的,動不動就跪做什麼?快起來。”
“謝主子。”
管家連忙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站了起來,靜候殷祐的吩咐。
殷祐的手指有規律地敲擊着桌子,直到半晌之後,才驟然停下。
“你去她們那一趟,就說是代本王去看看秦青的傷勢如何了,若是沒有什麼大礙,今晚讓人把她打點好,送到本王這兒來吧。”
這話一出,管家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應了聲“諾”,趕忙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子。
直到出了院子,管家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聽說那所謂的“傷口”,不過是在彈琴的時候因琴絃崩裂劃傷的。被琴絃割傷手,放在大家小姐身上是個天大的事兒,可秦青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歌舞伎而已,那一身的琴技還不都是用這大大小小的傷口換來的,這對她來說應該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如今這四五天過去了,還能有什麼大礙?主子這分明就是藉着這個藉口,要傳召秦青侍寢了!
管家越想越是心驚,今日這明月姑娘剛惹得王爺這般不悅,王爺卻轉眼就要傳召秦青姑娘侍寢,這……
看來,這位秦姑娘倒是個有手腕的!
看着平日裡不聲不響,不顯山不露水的,可到了關鍵時候,竟然讓主子捨棄了同時入府還豔冠羣芳的紅鸞而選擇了她,如今更是有壓過明月的架勢。
這其中的手腕,想想都讓管家一陣後背發涼。
這後院的女子,尤其是這些奴籍的,真是可怕!
打了個寒戰,管家忙快步向着庫房走去。
往後這在主子耳邊吹枕邊風的,可能就要換人了,他可要抓緊時機,好好和這位秦青姑娘套套關係!
其實,這次管家是真的誤會秦青了,她雖然想要進殷祐的院子,可那是爲了刺探情報,爲了早日拿到白玉宮殿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根本就與殷祐,與什麼亂七八糟的侍寢沒有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