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老遠的山巔冒出頭,斜斜射來的陽光醉人,而整片天空不見一朵雲彩,碧藍如同海洋。
昨夜便從老爺子那裡得到地址的方節,早早便動身去見物女。
他本來是打算叫上崑崙的。可這個本該粘着他的傢伙,卻支支吾吾不想去。所以最後只能獨自前往。
好在王城內部街道大多直來直去,而且距離本就不算太遠,即便沒有崑崙一起,方節也很快就到了地方。
這是個與崑崙家差不多大小的院子。位置也處於繁華街道後面,青石板鋪地的窄巷子之中,四下乾淨又僻靜。
方節敲了敲門,很快就從裡面鑽出來一個留着山羊鬍的中年人,一看打扮,顯然是個看家護院的下人。
這下人從頭到腳的將方節打量了一遍,然後以一種並不熱情的口氣問道:“幹嗎?”
“我找物女。”方節回答道。
那下人於是將門打開。可就在方節以爲對方要請他進去的時候,對方卻擋在門口伸出一隻手,道:“五兩銀子。”
方節聞言一愣,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
那下人仍然伸着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五兩銀子,通報費。”
聞言,方節眨了眨眼,然後忍不住笑了。他不會認爲這是什麼本地的風俗,那就就肯定是這下人在敲詐,而且看此人熟練又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幹這事肯定也不是頭一回了。而作爲他,當然不會心甘情願被人隨意敲詐,於是便從懷裡掏出當日物女的頭花,朝這下人道:“我與你們小姐是朋友,你將此物拿去給她,她自然知道我是誰了。”
那下人於是接過,拿在手裡左右看了看,見並非什麼名貴東西,不由撇了撇嘴,並在心中暗道:“別的公子要麼送珠寶,要麼送寶物,這小子倒好,拿出這麼個東西,也真好意思。”而後擡起頭,一手拿着此物,又伸出另一隻手,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通報五兩,捎東西得十兩。”
方節這下真是沒辦法了。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他不好意思強行闖進去,那就只能拿出十兩銀子。
“等着吧。”那下人一手拿着銀子一手拿着頭花,帶着幾分得意的表情,“砰”得一聲將門關上。
方節忽然有些擔心這傢伙會不會拿了錢不辦事。但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院子內就由遠及近傳來了腳步聲。
等門再次打開,掩飾着開心,卻根本控制不住笑容的物女走了出來。
而那個門房則有些發呆的跟在後頭,還真有些納悶剛剛,小姐爲什麼一看到這發珠,就跟回了魂一樣噌一下站起來,並且還一副他從未見到過的興高采烈,毫不顧形象的拔腿就往外跑。
“你……來啦。”物女撩了撩耳畔的頭髮,目光隨之避開看了看地上,但做完這個小動作之後,她便又看着方節。
四目相對,淡淡笑着方節點了點頭,道:“你變漂亮了。”
這話說出口,從來都厭惡別人誇自己外表的物女,居然神奇的紅了紅臉,但好在面部表情沒有失守,正一副不滿的樣子道:“你怎麼老這樣沒個正經……”可還沒說完有發現自己的話有些曖昧,於是就此住了嘴,並瞪了方節一眼。
旁邊的下人看呆了,只覺得小姐的形象在心裡瞬間顛覆,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對待任何人與任何事都四平八穩的小姐,今天面對這樣一個傢伙卻如此沒有了分寸,居然還害羞?居然還嬌嗔?這還是那個在無數王城公子心中的物女嗎?或者這一幕根本就是在做夢?
也就在這時,物女轉過頭來看了那下人一眼。下人回過神來先掐了掐自己的臉,確認這是真的之後,於是手腳利索的的掏出了之前的十兩銀子、朝方節拱手行禮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公子了。”
“沒事。”方節笑着道。並接過了銀子。
物女卻什麼話也沒說,便在那下人讓開之後,轉身與方節朝院子中走去。
在這途中,物女見方節疑惑的看着她,不由笑着道:“你是不是想說,下人敲詐客人,我爲什麼知道,而且知道後沒有任何懲戒?”
方節點頭表示的確如此。他並不想多嘴,或者給予那下人以顏色,而僅僅只是疑惑好奇而已。
物女理了理頭髮,解釋道:“是我讓祥叔那麼做的。最近找我的人多,卻又多是遊手好閒的公子哥,真正有事的卻沒幾個。我開始還有耐性一個個的回絕,但後來想想不划算,憑什麼我要受他們騷擾,費那麼多脣舌呢?。於是,我就讓祥叔跟客人要錢之後再稟告我,如果是真的有事,又是我想見的,就會讓祥叔將錢還給客人。而如果是沒事的,又是我不想見的,錢就不退,反正那些人有的是錢,而我雖然一天要回絕個十幾次,但回絕也又回絕的酬勞,很划算。這樣一來,雖然最近登門的人仍然很多,但我也因此賺了不少錢,供日常開銷。”
方節聽完,饒是自己商人出身,也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無比欽佩的說了聲:“高明。”
而物女似乎也很滿意自己這獨特的賺錢門路,受到稱讚後頗爲得意的笑了笑。
由很多人來找物女這一點,方節想起了在須止山時,小蠻曾說過物女是通天學院內高不可攀的人物,而他卻並不知道前因後果,於是將兩個疑問放在一起,朝物女問道:“你來通天帝國之後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指很多人找我吧?”物女邊走邊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幫助官府破了個案而已,然後就闖出名氣了。”
“破案?”方節還以爲物女天才驚人如何如何,所以才讓學院裡學弟學妹們頂禮膜拜,讓王城中的公子大少競相追逐。沒想到物女出名,竟然是以這種奇怪的方式,還真是有些讓人無法接受。
物女當然能理解方節的疑惑,於是進一步解釋道:“我剛到王城的時候,有一個食人狂魔作亂,僅僅三天之內就有十幾個受害者,而且多是達官顯貴,甚至還有個皇族遠親。一時往城內外間人心惶惶,而官府卻始終沒能找到兇手。剛好,我那時正在做一個研究,因爲涉及到關於人的行爲這一領域,於是就帶着一個要好的同學,從全無線索開始着實,分析那個食人怪的行爲心理,然後順勢找到了線索,再由線索找到此人身份與藏身地,最後再做部署,一舉將那個食人狂魔擒拿,而最後才發現,這個食人狂人擁有天人三境實力,而且還是個大人物。所以,本來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加上了食人、權貴、天人三境實力、,最後就人盡皆知了。”
聽完這話,方節臉一僵,不敢相信的問道:“你是說,你和一個同學,抓了一個天人三境高手?”
物女卻瞪了眼他道:“能不能不要和別人一樣只重視結果。我們謀士和其他命格武者不一樣,我們用的是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過程纔是漫長而艱難的。”
說着這些,兩人很快走來到了後院,此時除了方節與物女,還有另外的三個人,看上去本就在那裡。
先是牆邊一顆老槐樹上,一個嘴角帶着笑、長相英俊的年輕人,正單臂掛在一根樹枝上,像猴子一樣懸在那裡不動。
而在樹下,還有個年紀相對小一些、有雙大眼睛的姑娘,姿勢極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的站在那裡,給人的感覺乖巧又安靜。
最後,在正對門口的青石板地上,有個高達一米九、極爲壯碩的大漢,正趴在地上,一隻手不斷的撥弄一隻白老鼠。
方節看到這些人,一時倒忘記了再追問關於“抓了一個天人三境高手”的事,看着這三個人,尤其是單臂掛在樹上,和趴在地上玩一隻小白鼠的大漢,心底裡自然而然的冒出一個詞——“怪人”。
“能讓我們家物女失心瘋一樣的跑出去迎接,閣下想必就是物女常說的那位晉國人吧?”此時,掛在樹上的那個年輕人道。
而那個樹下安靜的少女也擡起頭,也不管方節是否看着她,總之是很有禮貌的點了點頭,依舊那麼乖巧安靜。
唯有那個趴在地上的大漢,似乎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小白鼠身上,也不知道是真沒發現還是裝作沒發現,總之是沒有理會。
而那個年輕人的話,卻讓物女一慌,倒也很快的掩飾下來,拿出極有風度的樣子朝方節笑了笑道:“別聽他瞎說。”然後扭過頭,看向那年輕人,雖然臉上的表情是笑着的,但眼神,卻能殺人。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那年輕人彷彿渾然不覺,只嘿嘿一笑,將手一送,便從樹上直直掉下,站在地上一秒又朝這邊走來。而他一走,樹下那個少女,也低着頭踩着小碎步跟了上來。至於那個大漢,則仍然不理會這邊。
“你就是方節吧?我最近聽到你名字很多次呢。”那年輕人走到了方節的跟前,笑容自信而又陽光,但總給人有點邪魅的感覺。
對此,方節點了點頭。
而那年輕人也點了點頭。但隨即,他說出了一句讓方節怎麼也沒想到的話——“有封信你要交給我是嗎?”那年輕人仍然那番表情道。
方節掩飾住了自己的驚訝,同樣笑着道:“你在說什麼?”
“還挺警惕的嘛。”那年輕人先是撓了撓頭,而後毫無顧忌的說道:“有個人,讓你帶一封信送到王城某個地址,此事關係到一件寶物,你手上有一半,而我手上有另外一半,沒錯吧?”
聽完這番話,方節的笑容慢慢消失,同時身前光芒一閃,那封當日中年人給的信,便隨着他的手遞向了過去。
“謝謝謝謝,路途勞頓了哈。”那年親人大咧咧的說着,同時拿過信隨後打開,瞟了一眼之後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說罷,他將打開後的信一翻,對準了方節。
落在方節眼裡的,只是一張白紙上寫着一個大大黑字——戰!
“老頭子的建議就是這一個字,‘戰’!而這樣解決問題的方式,也最直截了當的,我很喜歡!”年輕人一邊將信撕掉,一邊道:“你贏,我手上的一半給你,我贏,你手上的一半給我,時間在五天後,城北大斗場。”說着已經將信撕的粉碎,順勢扔了,朝方節道:“你覺得怎麼樣?”
“好。”方節回答道。
那年輕人哈哈一笑,道:“你也夠豪爽,我很喜歡!”說罷朝物女道:“今天聚完了,我也該走了,再見。”
“恩。”一直默默看着這一切的物女輕輕點了點頭。
那年輕人朝方節、物女、和壓根就沒理會他的壯漢分別揮了揮手,之後便不緊不慢的朝院子外走去。而那個少女,則依舊那樣乖巧安靜的跟在他身後五步以外。
收回視線的方節,朝物女問道:“此人是誰?”
物女看了他一眼,回答道:“通天帝國八皇子,楚還君。”
而聽到這個名字的方節卻是心中一動。因爲這個楚還君,正是他所尋找的六人組成員之一。
他沒想到,此行要掌握的風凰圖騰印、與六人組這兩件事,竟然都與這個怪人有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