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亙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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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進在前面走,天塵在後面緊緊地跟着,他的手卻在衣襟裡緊緊地抓着那塊墨色圓石。

“塵弟,我要往左邊去了,你自己一路走好。”走到一個分岔路口,狄進緩緩轉過臉,對着天塵道。

天塵激靈了一下,他剛纔正想着墨色圓石的事。

“怎麼了塵弟,似乎你在想什麼事情,難道還在爲議事廳裡的事分神?沒事的,塵弟,別太放心上,別介意那些人的話!進哥哥不認爲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孩子!”狄進停下了腳步,安慰地對天塵道。

“我……我,進哥哥……我知道,可是……”天塵不知道怎樣給狄進講。在狄進說話的一瞬間,很多東西都消融在了天塵的思想裡,他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便面帶憂容地三緘其口。

“是不是怕回家,害怕回家後,被族長爺爺和叔父罵?”狄進抿了抿嘴試探地問。

天塵咬了咬嘴脣,眼睛裡有了些潮溼,他輕聲“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一副令人憐惜的樣子。

“沒有事,我就不信族長爺爺和叔父就這麼固執不成,我和你一塊回去,我向他們講,不要讓他們再逼你學習獵術!”狄進義憤填膺地道。

“恐怕……恐怕……進哥哥,你不知道,爹不喜歡別人忤逆他的想法。”天塵搖了搖頭,無奈地道。

“不管怎樣,總不能讓他再這樣逼你!望子成龍,也得講究方法,看看適合不適合,術有專攻,人有不同,只有找到適合自己的術業才行,老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沒有用的,他不會這麼想!”天塵嘆了一口氣道。

“那他怎麼想?凡事可都是因人而異!”

“因人而異?呵呵,他的想法卻是——別人行,你爲什麼不行?談什麼因人而異!”天塵苦笑了一聲道。

“哼——叔父這樣對你,太不講一點道理。我和你一塊回去,我要和他好好的談談。”狄進有了些埋怨地道。

“沒事,進哥哥,我看你還是別去了。解鈴還須繫鈴人,還是我一個人慢慢和父親溝通吧,萬一,萬一你去了,他正在氣頭上,大發雷霆,以後的情況更不好收拾。s173言情小說吧這次,如果我捱了罵,受了懲罰,你還可以等他消了氣焰,來幫我一下。”天塵若有所思的道。

狄進想了想,道:“嗯,也好。萬一叔父對我也大發雷霆,我下次還真不好給你說情。那這次,你自己……可要小心些。”

“嗯,放心吧,進哥哥。”

“那好,有什麼事咱們明日再議,現在,你即刻回去,免得回去晚了,叔父又找藉口罵你。”

“嗯——明日再議,你也先回罷,進哥哥。”

天塵和狄進在分岔路口相互抱拳還禮後,各自離去。

狄進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回望了幾眼,他看着天塵瘦小的身形,心裡升起一股晦澀的熱流。

“唉,塵弟可真是夠委屈,一點兒少年的樂趣都沒有。爲什麼長輩們都這麼好強呢?總喜歡把壓力強加給孩子們。”狄進喃喃地低語了一番,搖了搖頭,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自己也只不過剛剛十六歲,一腳踏在成年人的邊緣,一腳還仍踏在少年的邊緣,便苦笑了一聲。

天塵一點都不想回家,他心裡清楚,因爲自己在議事廳沒有上繳火磷石,爲家族丟了臉,回家後不可能是一頓責罵就可以算完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懲罰等着自己。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可憐兮兮且沒有人喜歡的孩子,在外面受到夥伴的欺凌,回家後還有受到家人的奚落,難道就是因爲自己獵術不佳,就是因爲自己沒有做出點像樣的成績麼?

爲什麼你們可以這樣以偏概全呢?

爲什麼你們可以這樣妄自定論,說我是廢物呢?

你們知道這有多麼傷我的心麼?

爹、爺爺,你們怎麼這麼迂腐,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優秀,就趨之若鶩,逼迫我也要達到他們的高度,你們可曾想過,適可而止,量力而行嗎?

天塵內心的鬱積幾乎要爆裂,可是這些他能講給誰聽?他只能把這些深深埋在心底,任憑苦澀翻滾不停……

想着想着,天塵就來到大門口。他擡臉,望了望這個養育了他十四載的家,心裡有萬般滋味。

在門口愣怔了片刻,天塵還是深深的籲出了一口氣,邁起腳準備踏進大門……

這時,門內傳來一陣咆哮般的責罵:“這麼晚了,這逆子還不知道歸來,今日定要用家法懲他二十鞭!”

是爹的咆哮聲,天塵剛剛邁出的腳又縮了回來,他被狄赫歇斯底里的暴怒震懾住了,二十鞭,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懲罰,看狄赫現在暴跳的樣子,即使是三鞭,估計也要天塵皮開肉綻,天塵一隻手緊緊的抓着衣襟,心裡惶恐不已。

難道今日就這樣被爹打死麼?

難道沒有可改變的麼?

我的命運就這樣麼?

天塵搖了搖頭,擡臉望了望結實的大門,咬咬脣,轉過身向邙山上跑去。

他沒有想,他這樣做,是因爲膽怯而逃避,還是因爲叛逆而離開,心中百感交集,千絲萬縷。

他瘋狂的從林間奔跑,也不知跑了多久,雙手支撐着膝蓋,氣籲喘喘,幾乎精疲力竭。

這時,他衣襟內的墨色圓石突然靈光閃了一下,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因爲天塵腦子一片混亂,靈光閃現也很突然,瞬間即逝,天塵沒有看到它的異動。

再次擡起頭,握緊拳頭瘋狂的向邙山深處奔去,直至兩腿再也無法邁出,他才鼻翼翕動着,一屁股靠在了一棵古樹下,大汗淋漓,落寞地顒望起夜空……

這時,一曲天籟般的神音從密林深處飄蕩而來……

一水傾柔,人不留,千山悲幽,愁雲幾時休。

聲咽古琴,浮沉千行愁,飛絮漣漣,暮雨苦悲啾。

凌波楚楚,水悠悠,別淚獨舟,萬里落秋。

獨上高樓,隻影憑欄,不堪回首,殘月凝緒,斜影簾櫳憂。

孤雁悽悽眸,淚斜金樽酒,瑞腦銷魂,音塵盈盈收……

注:【《離亙神曲》】——分上下兩闕。正爲曲,逆爲器,幽婉低迴,楚楚滌腸,曲殤天闕,逆行成刃。聞之亦覺草木凋落,人也動悲秋之緒……此處爲上闋。

他禁不住向遠處凝望着。一道燈火餘暉正好透過林間小徑,瀉在天塵落寞的臉上……

天塵已經陶醉在這美妙的曲子裡,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邙山深處,這首曲子能夠讓他忘掉傷痛,忘掉不愉,他的心開始飄忽。

黑色的綿夜舔吮着靜幽的樹木,天塵孤獨的身影在邙山密林飄蕩……

這種聲音讓天塵如癡如醉,他緩緩的依靠着古樹站起身,在樹林裡穿梭着,心無旁騖,完全不顧及走了多遠距離,不多時,他已經走進密林很深距離,如果是已往,他早就開始擔心,畢竟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距離,可今日,腦子裡只有這天籟般神曲……

一羣林鳥被這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驚嚇住,顯然,這裡很少有人來,天塵的腳步聲讓這羣林鳥驚慌不已,只一眨眼功夫,便一陣風似的撲棱着翅膀震翮高翔而去,樹上的葉子被震動的嘩嘩直落,落在天塵身上,天塵根本就不顧及這些,他只是微微一擡臉,看了看上空,上面黑壓壓的蒼幽古樹枝葉蒼勁,完全把他的視線擋住,他根本看不穿這蔥鬱的枝葉,只看到幾隻黑色大鳥剪影從枝葉間穿過,瞬間沒有蹤跡……

天塵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因爲這天籟般神曲聽起來越來越清晰,他幾乎可以判定,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古樹下,因爲,放眼望去,那邊的樹木更顯得粗碩蒼老,給人一種滄桑歲月的洗滌之感。天塵拂了拂臉上的汗珠,又邁起步伐,比之前更剛毅有力……

在一蒼幽古樹下,的確,有一人在撫琴,是一妙齡女子,她的四周泛着絢麗的光芒。沒有人知道這棵古樹經過了多少年的歲月洗禮,可能百年,也可能上千年,虯鬚盤旋,嫋嫋蕩蕩,微風掠處,如入仙境,讓人看的如癡如醉。

但見,樹下撫琴女子,長袖紫襟,裙衣翩然,細眉斜柳入鬢,眼眸靈動含情,臉龐精巧姣好,素顏無黛,身姿曼妙玲瓏。陣陣縹緲的琴聲正從纖纖玉指間流瀉出來,淡雅悠揚,卻又透出深深淺淺的幽咽,這是冰玄古琴的天籟之音。

注:【冰玄古琴】:十大神器之一,其琴絃可幻爲暗器,瞬間泯敵,琴音威力震懾天地,生靈懼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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