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李敬平淡的話音傳出很遠，落入地下停車場三層每一個人的耳朵。
巡查二字，讓吵鬧的黑市轉眼間陷入死寂。
有那麼一瞬，人們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巡查，怎麼可能會來舊城這種地方？
舊城存在，不是沒理由的。
西城巡查局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這裡聚集了太多不法份子，處理起來相當困難。
除非有明確證據，能合乎情理地將所有盤踞在舊城的不法份子一網打盡，否則西城巡查局不會輕易動手。
畢竟沒法一網打盡，至多也就沖掉一個龍蛇混雜的舊城。
大部分人關個十天半個月，就能放出來了。
沒了舊城棲身，盤踞在此的不法份子將會去別處廝混，屆時混亂將不可避免在西城範圍內四處蔓延。
舊城存在的本質。
是犧牲這一塊地界，換取別處安穩。
無形之中，算是西城巡查局與不法份子保持着某種默契。
只要老老實實呆在舊城，西城巡查局便不會輕易插手，他們愛怎麼過怎麼過。
混跡於舊城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如非舊城人士打破默契在西城搞出大亂子，惹得西城巡查局不得不介入，通常不會有巡查到舊城來抓人。
然而在黑市中迅速蔓延開的血腥味告訴他們，巡查來了。
不僅來了，且已動上手現場擊殺了好多人。
在刺鼻的血腥味刺激下，黑市中所有的人與妖變了臉色，亂作一團如潮水般往地下停車場上方退去。
顧客們驚慌失措，快速逃離。
在黑市裡討生活的商販亦是如此。
其中好多人，甚至顧不上收拾自己放在攤位上的家當。
正常來說，巡查通常不會擊殺處置。
下殺手，也就意味着案犯極其兇惡。
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顯然是舊城有人鬧出了亂子招來了巡查。
趁着還有機會，那不趕緊跑？
在舊城廝混的，哪個身上沒問題？
那些個過來光顧黑市的人，也個個都是不怎麼光彩的主。
要被巡查扣住，少不了牢獄之災。
廝混在黑市中的妖物們就不談了。
碰到巡查辦案，他們腦袋裡只有一個字。
跑。
能跑多快跑多快！
靠近Vip地帶的人和妖，是跑最快也最先跑的。
黑市別處的人和妖，尚不知現場咋回事。
他們卻是真切看到的。
巡查，只來了一個。
但就是這一個巡查，一言不合衝了黑市老大的攤位。
瞬殺三人，順帶抹殺了攤位上關在籠子裡的所有低階妖物。
很多人不知道，黑市老大是一雙五境大妖。
但在短短十多天內搞出這麼一個地下黑市的大哥都被衝了，誰敢在此停留？
那些知情的，跑得更快。
五境大妖都敢招惹，一招就是招一雙，來人妥妥是個狠角色。
原本堪稱絕對安全無人敢冒犯的Vip地帶轉眼血流三尺，已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羣起而攻？
不存在的！
別說是廝混在舊城的那些狠人，即便是投靠了兩位大妖的妖物小弟也不敢有半點念頭。
一個四境，兩個三境。
哼都沒哼一聲，當場就腦袋搬家。
這種狀況，誰敢想不開湊上去？
要說黑市裡這幫人跑得也是真的快。
僅僅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所有人和妖作鳥獸散集體逃離了地下三層，偌大一個黑市中甚至看不到再有半個人影。
李敬立足在攤位前望而興嘆之餘，又是說不出的慾求不滿。
三個不長眼的人形妖物加上攤位上的百多隻低階妖物，一口氣給他帶來了42708的經驗。
他心心念唸的51級，升完了。
然後，又差了7000多經驗可以升52。
只要有兩個四境妖物蹦出來，他便可以再升一級。
然而附近的妖物，一口氣全給嚇跑了。
不是說黑市裡有兩個五境大妖很多小弟？
自家老大的攤子被衝了，他們都不跳出來反抗一下的？
暗歎一聲，李敬收起蛻變爲靈器後首次大發神威的青鋒收起。
如果他剛剛出手“溫柔”一點，或許可以釣個魚。
但那麼做，會很麻煩。
黑市中魚龍混雜，不僅有妖更還有人。
不下手狠一點，恐怕真會被羣起而攻。
獨力難支，李敬倒是不擔心。
他就是擔心有太多不長眼的人蹦出來，搞得他不得不大殺四方。
儘管敢蹦出來的都稱得上死有餘辜，可殺人對他而言沒啥好處，沒必要手上染那麼多血。
要真死太多人，事後他免不了也得有麻煩。
攻擊巡查，是容不得半點商量的死罪。
但這不是他釣魚，一口氣抹殺掉千八百人的理由。
轉頭看看臉色煞白望着自己的玉憐，李敬瞄了眼地上被斬首顯露出原型的一隻豬妖兩隻犬妖。
“你剛看到了，我有給過他們機會。”
“……”
玉憐。
確實，李敬方纔給他們機會。
是他們自己不長眼。
有機會不走，反而對李敬表露不該有的惡意。
但這是重點嗎？
並不是！
重點是李敬翻臉比翻書還快，出手無比狠辣，令妖肝膽具顫。
此時此刻，玉憐也算明白了過來。
李敬會令自己感到不安，是因爲看似人畜無害的他是個殺妖不眨眼的主。
作爲狐妖，玉憐天生就有很強的靈感。
修爲達到五境後期，她更是一定程度上擁有趨吉避凶的能力。
尋常來說，這能力不太用得到。
只在真正遇到可能危及她性命的大凶時，纔會起到比較實際的作用。
搞清楚了自身不安的源頭，玉憐望着一身青衣的李敬說不出的心慌意亂。
她絲毫不懷疑。
如果自己在剛見面時表露出些許惡意，某人會毫不留情辣手摧花。
李敬是否擊殺她的能耐，這個不用質疑。
能讓她趨吉避凶的能力發出警兆，必然能對她造成威脅。
且李敬出手的果決程度上不難看出……
如果出了手，他絕對不可能有半點留情。
性別、容貌，並不會影響到他。
這種人，太危險了。
沉默一陣，玉憐低語。
“李巡查，我們此來是爲了查案，還沒見到兩個大妖，你就直接攪了他們的黑市會不會不太合適？”
“沒啥不合適的。”
李敬搖頭，道。
“舊城存在不可避免，但這地下黑市無論如何不可姑息。這裡不僅在售賣被點化的低階妖物，更有售賣各類違禁物資，影響不僅僅是在舊城。從這裡流出去的東西，會出現在西城各個角落甚至輻射到整個江海市。等出了事再查過來爲時已晚，不如防患於未然。”
說話間，他揮手收起一豬二犬三具妖物屍體，接着將百多具體低階妖物屍體悉數收進儲物空間，道。
“至於那倆五境大妖，我們在這等着就是，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過來。”
玉憐聞言眉頭微皺，瞥了眼攤位上海量的各類物資無聲點頭。
這攤位上的東西，少說價值上百億。
這些事物不可能全是兩個五境大妖的，應當有一部分是寄售。
妖物賺錢，很不容易。
即使是劍走偏鋒走不法的路子，也很少有妖物能這麼富裕。
這麼多身家在這裡，那兩大妖絕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哪怕是有着一家上市娛樂公司的玉憐，也承受不起上百億的損失。
“趁着現在還有機會，你再看看有什麼可以看上的，自己挑了拿走。”
李敬開口，道。
“犯忌的別拿，也別拿太多。這邊黑市晚點得讓西城巡查分局的人過來收場，東西得留給他們充公。”
聽得如此言語，玉憐也沒跟李敬客氣，認真挑選了起來。
她是聰明人。
她知道李敬讓自己挑東西，是考慮到自己與他同行協助調查不能上報到巡查局，給予自己應有的報酬。
人如此實在，她沒必要客氣不是？
李敬令她感到不安沒錯，但很明顯，只要不對他表露惡意便不會有事。
隨意挑了幾件自己看得上眼的東西收起來，玉憐心滿意足着收手。
這一波，來得不虧。
別看她只是挑了幾件，她拿的都是最貴的。
算上先前兩塊幽魂石，她的收穫總價值接近十個億。
瞅着玉憐收了手，李敬再次出聲。
“幫我也挑幾件東西出來，只要靈物不要別的，價值選擇貴一點的。”
玉憐聞言看了他一眼，應了聲“好”，繼續挑選。
李敬對攤位上的東西，其實興趣不大。
主要這裡沒有養器用的靈材。
不過既然有的拿，那肯定得拿一點。
他要不拿，最後也是便宜了西城分局。
要不是考慮到犯忌的東西太多，拿了指不定得惹一身騷，他一股腦就全收了。
玉憐精挑細選了一陣，最後取了十多件靈物過來。
“這些大概能值個十來億，不過都是些有價事物，用作以物易物有些困難。”
“謝了。”
李敬揮手將東西收起，囑咐道。
“這裡的東西即使不犯忌來路也乾淨不到哪裡去，你剛收那些自己用用也就罷了，不要拿去出售換錢。”
“知道。”
玉憐輕笑，問道。
“一會那倆五境大妖來了，李巡查你準備怎麼處置？”
“這得看他們是不是案犯。”
李敬聳肩，道。
“如果是，那就殺了。如果不是便看他們表現，假設願意配合調查，我可以留他們一條活路。”
玉憐聞言稍許皺眉。
指望那兩大妖配合，怕是不太可能。
一個對方身爲大妖有底氣，另一個是要真願意遵紀守法，兩者也不會搞黑市了。
遲疑了下，玉憐道。
“一會多半會有衝突，李巡查你以一敵二可能會比較吃力，要不要我幫……”
話說一半，李敬擺手。
“你消停點在旁邊看着，別添亂。”
“……”
玉憐。
李敬這話，直得有些過份。
她拿了好處有心想幫忙，卻被說成添亂。
李敬如此有自信，也叫她有點拿捏不住前者。
他，到底什麼修爲？
兩個五境，他有信心以一己之力拿下？
有此修爲，他怎麼會在北城巡查分局重案六組當差？
按理說。
有能力與大妖分庭抗禮的，至少是正副局長級人物纔對。
正納悶着，玉憐突然有所想感知，面色微變。
“小心！”
話音未落，Vip地帶上方天花板整體破裂，成片塌陷下來。
變故來得很突然，但李敬並非沒有預料。
兩個五境大妖，必定會來。
明目張膽搞黑市的，遇見巡查不至於慫。
且其中一人，有很大嫌疑是襲擊了囚車的大妖。
車上那麼多人，有六個巡查，一口氣都被殺了。
再多殺一個，不存在敢不敢的疑問。
說時遲，那時快。
三把靈兵飛劍浮現在李敬身後，旋即爆射出去。
“轟！”
靈兵擊中天花板塌陷掉落下來的大量石塊，將其炸碎爲粉末。
煙塵四散間，一高一矮兩道被濃烈妖氣包裹看不出是男是女的身影衝出，轉瞬間欺身到李敬面前，一人拍出一掌襲上他胸口。
“砰！砰！”
兩聲悶響。
李敬立足原地，不曾動搖。
伴隨着一股無比猛烈的勁風爆散，偷襲了他的兩道身影各自悶哼一聲，倒飛出去。
四散的煙塵，也在頃刻間被勁風吹散。
一同被吹散的，還有包括在兩道身影的濃烈妖氣，顯露出一男一女兩道青年身影。
偷襲反被震退，乃至顯露了真容，兩人都是臉色變了一變。
這人……
到底是誰？
怎麼這麼強？
他倆明明偷襲得手，甚至沒能破防！
西城巡查分局，有這麼一號人！？
玉憐李敬身邊見着兩個大妖被震退，一臉懵逼。
兩者來襲，她提前有感知。
但這感知來得晚了些。
想出手幫忙已來不及，兩者成功偷襲了李敬。
誰曾想李敬站在那裡捱了兩掌紋絲未動，生生將兩者震退！
李敬本人立足在那，則是一臉索然無味。
在兩個大妖露臉的瞬間，他便捕捉到了兩者的血條。
男的，6188。
女的，6056。
兩個都是五境初期。
水準比他在秘境擊殺的兩個五境蜥蜴人稍微高那麼一點點。
在江海市爲非作歹的大妖，就這？
不是李敬膨脹。
這倆，連讓他喚出飛劍青鋒的資格都沒有！
此時的他，可不像在秘境裡堪堪步入五境。
他是才升了一級沒錯，但他一身界限突破技能不是白學的。
兩者剛剛一人一掌拍上來，連風王玄衣的衣邊都沒碰到，直接被反震了出去！
他這風王玄衣，還是瞬發版本僅有一半成效。
索然無味歸索然無味，李敬沒有大意。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對面，好歹是兩個五境。
在這爛尾工程不怎麼牢靠的地下停車場，不確定因素也略多了些。
翻手取出結界石，李敬注入靈力。
空間結界瞬息展開，將大半個地下停車場隔絕到亞空間裡。
一男一女兩隻大妖尚還在倒飛中，未能穩住身形。
眼見自身轉眼陷落到了亞空間裡，兩人臉色變了又變。
“別留手，用全力！”
男妖爆呵出聲，強行止住身形搖身一變化作成一條十多米的巨蟒，張開血盆大嘴噴吐出好大一片漆黑的火雲。
女妖見狀亦是跟着顯化本體，化作成一條體長五米多黃色怪魚騰躍在半空吐出一道灰色的水箭。
兩者的攻勢來得很快，且是範圍攻擊。
玉憐被一起帶進了亞空間，就在李敬身邊。
迎上黑色火雲與水箭，她下意識便要出手。
然而沒等她動彈，李敬取出飛劍青鋒，身化成一道青光電射出去。
只聽“嗚”一聲，漆黑的火雲與灰色水箭生生被青光撞散，迎頭而上襲上了兩隻顯露本體的大妖。
“噗！”
“噗！”
血光乍現。
玉憐連眼睛都還沒眨上一下，巨蟒碩大的頭顱被斬落，魚妖乾脆是從魚頭開始被整個一分爲二！
死了！？
兩個五境大妖！
就這麼死了！？
玉憐遍體生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憑她的修爲，對上其中任一一個都能輕易碾壓。
可要讓她以一敵二，不至於輕鬆到哪裡去。
她的修行主要在魅惑上，對同性效果不算很好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彼此是同等大境界。
她能憑五境後期的修爲佔據優勢，可要說碾壓兩者完全沒可能。
然而這倆大妖，在李敬面前連一個回合都沒走過。
碾壓？
不！
這純粹是虐殺！
眼看李敬在不遠處顯露了身形，玉憐定睛看了看他手中的青鋒，忍不住用力吞了口口水。
靈器三級，品階不能算是很高。
要秒殺五境，憑此遠遠不夠。
注重肉身修行的妖物抵達五境，是完全有能力憑肉身硬抗靈器的。
因而不難得出結論，李敬瞬殺兩隻大妖並非仰仗靈器鋒銳，而是憑硬實力秒殺！
另一邊，李敬執劍而立微微皺眉。
擊殺兩隻五境大妖，他又升了一級達到52級。
半個多月沒啥提升一下升了兩級，又入手了兩具五境大妖的屍體，他談不上有更多奢望。
妖，也肯定沒殺錯。
兩者現身時，皆憑藉妖氣覆蓋身體隱藏真容。
蛇妖剛剛也顯露了御火的本領，襲擊了囚車的應該是他沒有錯。
但這事，相當不對味。
化成人形的妖物，通常不會顯化本體進行對敵。
尤其化形已久的大妖。
到大妖這個級別，早該完美適應人類形態了。
在人形狀態下，同樣可發揮全力，顯化本體完全沒有半點好處。
龐大的本體顯露，無異於是活靶子。
然而這倆，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本體作戰。
他們圖什麼？
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李敬百思不得其解，狐疑轉頭。
“玉小姐，你過來幫忙看看這倆大妖身上是不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