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深藏在海中的大陸，周邊包裹着一層類似氣泡的物質作爲隔層。
是規則之力在作用沒錯。
主要用途，是隔絕海水。
李敬很順利就穿過了隔層，沒遇到任何阻礙。
懸停半空，他目光俯視下去，臉色有些難看。
視線可及之處，至少可以看到不下千數的蛇人屍體。
其中兩支不同蛇人部族的都有。
大陸茂盛的山林中，更還可以看到不計其數的其他獸類生靈屍體。
注目着這樣一幕，李敬略微皺眉。
蛇人一族遭此大劫，要說他有同情倒也談不上。
他從來就不是聖母。
此前答應收容古神遺民，一方面是看權嫦的面子，另一方面是順勢而爲，與開口請求的神玟沒有多大關聯。
眼前，李敬就是有些不理解。
盤算着要把古神遺民當豬養的天魔爲什麼把蛇人一族滅了？
潛藏在蛇人一族中的這位更是取得了舉足輕重的位置，對計劃的進行極端有利。
他這一傢伙把蛇人一族滅了，這不是白忙活了？
尤其令李敬不解的是。
死去的，不僅僅是蛇人的兩個部族。
生活在這片大陸中的其他生靈，也遭到了殘害。
此刻李敬的感知之中，沒有絲毫生命氣息。
也就是說。
在他的感知範圍裡沒有任何活物，連一隻蟲豸都沒有！
這……
有必要那麼絕？
殘害尋常生靈，對“養分”有很高要求的天魔來說又能有多大好處？
靈靈坐在李敬肩頭望着大陸上遍地殘屍，有點不怎麼舒服。
儘管事先她就有感知，可進來目睹一切後，她本能地對此情此景感到反感、厭惡。
靈靈作爲原初之靈，代表着生命的起源。
熱愛生命，是她的本能。
且事實上。
靈靈從不殺生。
面對眼前種種，素來沒心沒肺的靈靈哀嘆一聲，偏頭出聲。
“這裡什麼都沒有，我能先回去嗎？”
李敬聞聲微愣，下意識點頭。
有共生契約在，他多少能感應到一些靈靈的情緒。
此時靈靈情緒稍顯低迷，明顯沒有平時那麼活潑，顯然是因爲眼前大陸上的慘狀。
正想打開小乾坤界把靈靈送回去，小傢伙擡手指了下東北方。
“支撐着這片空間的生命樹在這個方向，它的成長不怎麼樣，種下它的人手段倒是不錯，將它的作用限定在大陸之中。此地生靈皆已被屠滅，它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你晚點不如將它收進小乾坤界。”
說罷，靈靈又道。
“多一株生命樹對小乾坤界不會有多顯着的影響，但好處還是有的，只是需要長期影響才能瞧出端倪。你手頭不缺可以讓生命樹成長的神性血液，權當是錦上添花罷。”
聽得如此話音，李敬稍許愣神。
收一株生命樹，他自然不會介意。
且靈靈也說了，多一株生命樹可以對小乾坤界造成一定的良性影響。
只是……
彷彿知道他心中擔擾，靈靈道。
“你放心，生命樹可叫空間容納生命本質上起到的是類似‘啓蒙’的作用，空間狀態穩定之後，就算沒有了生命樹也不會有影響。”
說着，她繼續道。
“你可以這麼理解，此處空間雖然沒有自成一片天地，但從生命樹萌芽的那一刻起生命相關的規則便已開始演化，並且逐步完善。生命樹枯萎或是被人取走，不會影響到已然呈現的規則，只是某些生命演化上的好處會不復存在。”
聽過這般解釋，李敬點頭，心念一動將靈靈送進小乾坤界。
接着，他再次擡眼。
“阮亞。”
“我在，尊上有何吩咐？”
阮亞恭敬出聲。
入體李敬已有一段時間，她對某人多變、態已有深刻認知。
就在不久以前。
某人甚至召喚來了一尊頂級西方神的力量投影。
光是在李敬體內感受，她便肯定對方僅只是力量投影即可與魔主級天魔抗衡。
這他喵的……
何止是離譜？
然後剛剛，阮亞看到更恐怖的。
得益於步入十境後期，且體內有魅靈留下的烙印，她在見到靈靈的瞬間便知曉了其是怎樣的存在。
不僅如此，阮亞還在人畜無害的靈靈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亞於甚至勝過原初之魔魅靈的深邃力量。
拋開李敬變、態的個人實力，他背後的關係簡直牛X上天！
認識原初之魔，可令神秘西方神聽他號令，更有強大異常的原初之靈與其親密。
這位……
咋不上天呢？
此刻面對李敬呼喚，阮亞不敢有哪怕一絲怠慢。
這邊。
李敬得到阮亞迴應，默然低語。
“早前你不是說天魔盤算的是細水長流，眼前這情況怎麼解釋？”
“這……”
阮亞遲疑，而後道。
“回稟尊上，天魔的行動基本沒有規律可言，本身我們天魔不論對內對外也談不上有任何誠信。能夠對天魔有一定約束的，只有力量震懾。潛藏在蛇人族這裡的天魔母庸置疑是這次入侵重元聖境最強的天魔之一，蛇人族的狀況可能是他突然想吃一份獨食。”
“……”
李敬。
突然想吃獨食可還行。
這算什麼解釋？
可你別說。
阮亞這解釋還真TM挺合理。
人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天魔行動沒有規律可言，更沒有誠信。
指望天魔信守約定，按部就班地執行某些事先制定好的計劃，很難。
尤其是相關天魔中最爲強大的……
正不知該怎麼接話，阮亞再次出聲。
“除此以外，我還有另外一個猜想可能於蛇人族的現狀更加貼切。”
？
李敬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無言低語。
“你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咳！”
阮亞咳嗽，而後言語。
“蛇人族覆滅這事，說不準與尊上及那一位提到的生命樹有關。”
“生命樹？”
李敬錯愕，異樣道。
“你們天魔有吞噬旁人意志的能力，憑此可以讀取對方的記憶，古神遺民手裡有生命樹你們不該早……”
話說一半，他沒再說下去。
在古神遺民的文化裡，生命樹它不叫生命樹，而是被稱爲靈犀之種。
回過頭來。
憑靈犀之種開闢生存空間的都是古神遺民的先輩，除卻少數古神遺民以外，腦子裡不會有太多有關信息。
問題……
會不會出在這裡？
正有聯想，阮亞道。
“其他天魔我不知道，至少就我個人從吞噬古神遺民意志得到的信息裡，沒有隻言片語提及到生命樹。”
說着，她繼續道。
“生命樹是天地間極其罕有的異寶級寶物，比奇珍級更爲珍貴。其存在不僅可對天地方圓所有生靈造成良性影響，樹木枝幹、枝葉拿出來更是層次突破天際的煉器、煉丹材料。”
“不過生命樹最寶貴的地方是完全長成後可以作爲不死神藥使用，煉化吸收完全長成的生命樹可治癒所有傷勢重獲新生並且造就不朽。不朽這一概念，於我們芸芸衆生而言是極其遙遠也是諸天萬界無數尊者級強者苦苦追尋的。”
“倘若哪片天地出現完全長成的生命樹並有消息傳出，天知道會有多少不世出的尊者級強者會爲此趨之若鶩，不惜一切代價要把東西搞到手。尚未長成的那當然是另說，這種東西依靠人爲培養不可能完全長成。像生命樹這般稱得上不似神藥的異寶存在不在少數，但無一例外，沒有可以被人爲培養成熟的先例。”
接連道出三番話語，阮亞停頓了下，而後補充道。
“當然，即使沒有可能被培養成熟，生命樹一旦現世並被人發現，必然會遭到無數人的爭搶。蛇人族有此一劫多半與生命樹有關，恐怕是他們有強硬的手段封禁着生命樹，即使被人知曉了也無法順利收取，導致在此獲知了情況的天魔惱羞成怒屠滅衆生。尋常天魔倒不是不至於那麼衝動，不過有個特例，那就是怒念天魔。”
李敬傾聽着阮亞講述，神色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不死神藥這一說，他是頭一回聽說。
這沒啥。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他沒聽過的東西，多了去了。
讓他有些在意的是。
生命樹完全長成可作爲不死神藥使用，但人爲培養不可能完全長成。
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
無法通過培養完全長成，那肯定是欠缺了某些關鍵要素，導致生長無法持續。
其他能稱得上不死神藥的異寶，李敬不敢說。
但生命樹……
他覺得無法長成十有八、九跟原初之靈離不開關係。
首先。
古神遺民手中的靈犀之種都是靈靈給的，且一傢伙給了好多。
這種東西，可不是說隨便可以獲取的。
運氣再好，獲得一顆兩顆已很了不得。
靈靈能掏出來那麼多，東西存在必然跟她有着緊密關係，大概率只有像她這樣的原初之靈纔有能力掏出來。
再回首。
在靈靈到小乾坤界之後沒事就整天睡在生命樹上，幾乎不會亂跑。
這……
與其說是對她有好處，不如說她作爲原初之靈與生命樹有着一定的伴生關係。
這就很難不讓人聯想了不是？
在自然界中，很多植物想要成熟亦或散播都離不開蜜蜂、飛蟲亦或是一些鳥類，需要藉助外力完成授粉的過程。
聯想到這，李敬沒再繼續往下想。
不論生命樹能否完全長成是不是真跟靈靈這樣的原初之靈有關係，於他而言意義不大。
靈靈與他簽訂了共生契約，不會輕易離開。
如果兩者存在必然關係，他的條件要素已經有了。
如果不是，那也沒事。
不死神藥，他不在乎。
不朽意味着什麼，別說追求，他甚至懶得去弄明白。
相比起來。
造就蛇人族這一切的天魔，必須死。
阮亞的推測，合乎情理。
生命樹是蛇人族生存空間所在的根本，保護措施肯定是有的。
不光是蛇人，其他部族必然有。
天魔收不走，自然憤怒。
但李敬覺得。
真正讓天魔惱羞成怒到屠滅蛇人一族，甚至連尋常生靈也不放過的原因，很可能跟靈靈有關。
古神遺民所謂的靈犀之種是從靈犀聖靈手中獲得且數量不少，於一些地位比較高的古神遺民而言不是什麼秘密，只要知道靈犀之種就是生命樹種，通過他們的記憶輕易可以獲知相關訊息。
得知這般聯繫，天魔又怎會不想知道更深層次的信息甚至是想辦法接觸靈靈？
以滅掉蛇人一族的天魔的力量，當然不至於會威脅到靈靈。
但有關訊息如果流傳出去，可能會惹來很多不必要且李敬無法解決的麻煩……
這，必須得避免。
沒多想，李敬身形一動化作流光往靈靈指引的東北邊去。
生命樹完全長成與原初之靈存在關聯的事，他其實可以找靈靈求證一下，但他覺得沒這必要。
這種事，倘若靈靈知情必然視爲禁忌。
他特意去問上一嘴，保不準會導致出現隔閡。
靈靈若不知情，非得去問上一嘴求證則是給她徒增煩擾。
……
沒過多久。
李敬找尋到了生命樹所在。
懸停高空，他神色微沉。
生命樹所在，很顯眼。
其是被種植在一塊湖心島上。
儘管只是一株不到一米的小樹苗，可在整體是綠色平地的湖心島上也算獨樹一幟，一眼就能看到。
不過眼前。
相比生命樹樹苗，周邊一片數不盡的屍山血海更加顯眼。
無數蛇人，死在了這裡。
不光是蛇人。
暴斃在此的更還有數不清的巨獸。
一眼看過去，巨獸屍體至少可以湊出幾十個巨獸軍團，它們龐大的屍身圍繞着拱衛湖心島形成了一道宛若連綿山脈的屍牆。
先前李敬還奇怪。
自己進來時怎麼沒見到巨獸屍體，原來都死在了這裡。
顯而易見。
這些巨獸以及身亡在此的蛇人都是爲了守護生命樹而死。
沒多留意湖心島周邊的屍山血海，李敬視線落在湖中島上，微微眯眼。
與他事先所料一致。
生命樹有被單獨保護起來。
此刻看下去。
湖心島所在的湖泊湖水幾近已完全被鮮血染紅，唯獨湖心島所在那一小圈是例外。
湖水依然清澈。
比較靠近湖心島的位置，也不見有蛇人亦或是巨獸的屍體存在。
某種禁制嗎？
李敬猜測，雙眸轉變爲金色。
真視之眼窺視，正確答桉得出。
不是禁制。
是規則烙印。
與籠罩着整個大陸令其能存在與深海之中的規則烙印一樣，其中是水與空氣的規則。
不同的是。
這裡的規則烙印阻隔了所有的一切，令外力無法進入或入侵。
確認到狀況，李敬揮手摸出道器無名。
倘若是禁制，他還免不了得要花點心思。
規則烙印，這個就比較簡單了。
強拆就對了。
當然。
這也是李敬纔可以。
若是換了旁人，除非有能力壓制在此烙印下規則的那一位亦或掌握道器無名這般可直擊規則的器物，不然只能望而興嘆。
能打破規則的，只有規則。
沒有猶豫，李敬身形一動瞬身上前來到規則烙印阻隔所在，甩手一棒揮出。
“轟！”
一聲巨響。
大地真當，天地爲之一暗。
籠罩在湖心島上的規則烙印，很是堅韌。
李敬一擊出手，身不由己着倒退出去。
再擡眼看過去。
湖心島上規則烙印不動如山，甚至沒見有絲毫的動搖。
入目如此一幕，李敬皺眉。
爲蛇人族開闢生存空間，並打下規則烙印這位貌似不只是有點手段，實力也不是一般的強。
雖然他沒學與道器無名匹配的御物法，但狼牙棒這種東西在手上纔是威力最大的，他本身也有一身極爲恐怖的蠻力，剛好契合無名的使用。
此外對重器有影響的界限突破技能神威，默認有給道器無名加持。
剛這一棒子，他近乎已動用全力。
如此，竟是沒能撼動湖心島上的規則烙印。
換作是個尋常十一境過來，要站直了結結實實被他抽上這麼一棒子，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也難怪滅掉蛇人族的天魔會氣急敗壞……
連李敬用上無名全力一棒子都打不碎的規則烙印，憑其十一境的實力估計也就只能眼巴巴看着。
輕吐一口氣，李敬單手結印。
下一瞬。
風雲匯聚，天地色變。
！
！
某人體內安分守己當着看客的阮亞。
這TM……
上古仙法！？
阮亞震驚不已。
仙法這一概念，是包含仙域、域外天等高層次空間特有的概念，現世是沒有的。
仙法類似是禁術。
不過比禁術更高級。
在仙法之上，還有上古仙法。
相傳，這是古仙人才懂得使用的法術。
但其實上古仙法與仙法的不同也就是威力更加恐怖。
在仙域、域外天這般高層次空間有從遙遠的過去流傳下來的上古仙法，也有人爲創造出來的版本，普遍只被少數頂級強者掌握。
此時此刻見證到李敬施術，阮亞不由地再次懷疑，某人其實是某一位尊者轉世。
正震驚着，阮亞突然感受到一股極端致命的危機感。
強烈的求生欲敦促下，阮亞沒有絲毫遲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將自身化爲滔天魔氣從李敬周身的毛孔中噴射出去。
注意。
是噴射。
不是外溢。
走嘴巴，其實是最快的。
可阮亞不敢。
魔氣四散，而後在不遠處聚攏，阮亞狼狽現身。
爲了逃命，她是真正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甚至因爲用力過勐差點把自己的魔軀震散。
下一秒。
她爲自己的求生欲感到自豪。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天地瞬間暗滅了那麼一下，無數黑色的驚雷撕裂了空間從天而降擊中李敬。
阮亞見此當時就是渾身一激靈。
真正意義上，不摻任何水份的天罰！
目測不下千道！
這要不是她跑得夠快，怕不是當場就得被蒸發。
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再看李敬像是個沒事的人一樣立足在那，周身散發出猶如洪荒勐獸的恐怖氣息，阮亞只覺得一陣心驚膽戰。
可怕……
太他喵的可怕了！
外邊真的好危險，好想回域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