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撤退!擋住他們!”
“那羣兩腳的牲口,弱不禁風的玩意兒!一拳頭就能放倒!你們想被那種東西打敗嗎?!”
冠軍生物製藥研究所的正門。
身長三米的變種人千夫長狂怒地吼叫着,像一條炸毛的惡犬,催促着麾下的嘍囉們上前。
他的名字叫霍格,是伽恩親自賜名的勇士,也是那位大人麾下最忠誠、最勇猛的勇士。
在以強者爲尊的奇部落中,他被伽恩當成是下一任族長的繼任者培養着,也正是因此他被委以重任守衛這座研究所。
這是維繫着奇部落與火炬教會盟約的紐帶,同時也是奇部落義體改造的中心。
伽恩命令他率領一千餘麾下死守這裡。
他像伽恩莊重地發過誓,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這座研究所落在聯盟的手上!
只要能再堅持兩個星期……
永恆的天國就會徹底留在這片土地!
霍格緊咬着牙齒怒吼着。
“……給我衝上去!吃他們的肉,喝乾他們的血,把他們剁成肉餡!做成沙發!”
那吼聲聽着中氣十足,也着實點燃了不少變種人士兵胸中的熱血,讓不少綠皮的牲口們嗷嗷吼叫着上前。
然而在那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面前,這所有的一切掙扎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研究所的正門已經變成了血腥的絞肉機,前線的變種人士兵生命幾乎是以秒爲單位化作橫飛的血肉。
在裝甲戰車的掩護下,聯盟的攻勢就像一把勢不可擋的矛頭,以摧枯拉朽之勢撕碎了研究所大門的防線。
一輛碾上樓梯的奇美拉裝甲車直接撞塌了大廳的牆壁,黑黢黢的炮口伸進去便是一陣砰砰砰地掃射。
堆在走廊過道和樓梯間的沙袋瞬間被轟飛了出去,連同躲在後面的變種人士兵一併被粗如蟒蛇的曳光碾成了肉泥。
緊隨其後進來的是揮舞着鏈鋸的鐵疙瘩。
那呼嘯的鋸條就像磨牙的獵犬,綠色的塗裝已經被血漿和碎肉醃成了紅色。
那模樣簡直就像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鬼。
在與那殺氣騰騰的人形裝甲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一張張綠油油的臉上霎時間寫滿了驚恐,握在手中的自動步槍和霰彈槍不由自主地顫抖。
它們一時間竟是分不清——
到底誰更像野獸!
“哈哈!瘋狂!徹底瘋狂!!”
橫衝直撞地殺進了變種人的陣地,午夜殺雞興奮地揮舞着鏈鋸,已經徹底殺紅了眼。
這幅鋼鐵身軀簡直太適合他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鎖了序列等級和經驗,有時候發起瘋來剎不住車……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了。
這是人與變種人的戰爭。
是文明與野蠻的戰爭。
這場戰爭不存在俘虜這種東西。
自然也無需手下留情!
看着將變種人大切八塊的叢林兵團,骷髏兵團的一衆玩家們一時間都沒了出手的機會,紛紛關掉保險壓下了槍口。
主要是也沒法出手。
這種狹窄的建築內地形,光是雞兄一個人就能佔據三分之二的走廊,一個二個穿着重型外骨骼的力量系牲口們更是把前進的路都堵死了。
這時候開火,八成以上都得是友傷。
靠在裝甲車旁邊的伊蕾娜,一臉滑稽地看着前面揮舞着鏈鋸的鐵疙瘩調侃了句。
“雞兄殺瘋了。”
通訊頻道很快傳來富貴老兄揶揄的聲音。
“什麼賽博瘋子。”
伊蕾娜:“哈哈。”
“讓他瘋去吧……”從炮塔上探出了腦袋,鼴鼠呵呵笑着打趣道,“反正他正常的時候也不多。”
戰鬥進行的很順利。
甚至順利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之前這些變種人靠着載具的支援和出其不意的改造義體還能和聯盟前線的部隊打個有來有回,但隨着那些載具不斷被奇美拉裝甲車擊毀,義體化變種人也陸續陣亡,剩下的這點兒變種人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組織不起來。
事實上,它們確實也沒有多少掙扎的餘力了。在先前的幾輪攻勢中,它們的有生力量本身便已經被消耗的所剩無幾,而聯盟這邊的兵力卻幾乎是無窮無盡的。
忽然想起來之前在論壇上答應過蚊子老兄的事情,伊蕾娜看向了精靈王富貴。
“說起來我們好像答應蚊子要幫他找丟失的義體來着。”
“等打完了去吧。”
“希望天黑之前能結束。”
“天黑?”富貴老兄笑着撇了撇嘴,“就這點兒畜生,它們能堅持到中午麼。”
正說話時候,遠處一名穿着K10“鐵壁”外骨骼的力量系牲口走了過來,解開了頭盔的面罩。
看着一眼就很閒的老娜和老王,皮城傘兵擡手打了個招呼。
“嘿,你們有空沒?”
伊蕾娜笑着問道。
“怎麼了?需要幫忙?”
皮城傘兵一臉無奈地點了下頭。
“去地下實驗室的電梯被那幫畜生拆了,它們似乎鐵了心打算和我們戰鬥到最後,我們從消防通道往下進攻,但那兒太窄,我們的人卡在裡面了。”
地下實驗室帶有核掩體性質,消防通道和電梯與地上建築並不互通,需要從一層大廳進入。
叢林兵團已經控制了地上建築的各樓層出口,正在逐層絞殺剩下的變種人,然而對地下的攻勢卻並不是很順利。
那些變種人炸燬了電梯和貨梯,並且在唯一的消防通道設置了大量陷阱和掩體。
一聽有人卡在裡面,精靈王富貴頓時笑出了聲。
“臥槽,誰這麼丟人?”
皮城傘兵:“伏地勞模讓我不要告訴別人。”
“噗——”
“哈哈哈哈!”
看着笑岔氣的老娜和老王,憋着笑的鼴鼠乾咳了兩聲說道。
“你們去幫幫他們吧。”
伊蕾娜打了個OK的手勢,笑着將掛在胸前的步槍重新上膛。
“歐克!”
……
冠軍生物研究所,地下研究區動力室的入口,霍格正帶着自己最忠誠的部衆守在這裡。
聽着那越來越近的槍聲和爆炸聲,那張滿是橫肉的綠臉也終於寫上了一絲恐懼。
他恐懼的並非是自己的死亡。
而是眼前的局面讓他看不到一絲一毫反敗爲勝的希望。
難道他們的部落就到此爲止了嗎?
連奇部落堂堂第二勇猛的勇士都是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說,整支隊伍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雖然頭兒三令五申不準交頭接耳,但蹲在掩體後面的變種人們還是忍不住小聲地竊竊私語起來。
“我們的盟友呢……”
“聽說昨晚他們對聯盟發動了襲擊……昨晚那炮聲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那動靜可夠大。”
“贏了嗎?”
“還用問嗎……那個飛艇還在那裡。”
“聽說我們的族長昨晚也在那!”
“難道族長他已經……”
聽着那越來越大的議論聲,本就焦躁不安着的霍格瞬間暴怒,朝着那些交頭接耳的傢伙們吼道。
“閉嘴!懦夫們!族長大人現在好好的,用不着你們關照!盯緊了你們的防區,再讓我聽見有人議論伽恩大人,我就把它的舌頭扯下來!”
看着暴跳如雷的霍格,一衆綠皮牲口們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竊竊私語議論。
然而,霍格雖然堵上了它們的嘴,卻礙不住它們胡思亂想。
都已經到了這份上,就算是一頭豬都能猜到,它們的頭兒多半已經涼了,而它們的盟友八成也早已經放棄了它們。
它們根本就在送死。
這完全是毫無意義的抵抗!
一想到這,那一張張綠油油的臉更加絕望了。
就在這時,消防通道的方向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
一陣噼噼啪啪的槍聲之後,接着便是鋸條扯斷骨頭的咯吱聲和一陣陣淒厲的慘叫。
所有變種人的心臟都不自覺地提到了嗓子眼,藏在陰影下的瞳孔寫滿了驚懼和恐慌。
彷彿爲了驅散胸中恐懼似的,霍格架起了手中那杆拳頭粗的鐵銃,咔的一聲上膛。
“準備戰鬥!!”
聽到那雄渾的嗓門,一衆變種人紛紛硬着頭皮發出了嘶吼。
“哦哦哦!!”
……
地下研究區消防通道入口,橫七豎八地躺着數十具屍體。
其中多半是變種人的,那綠油油的皮膚一眼就能看出來,也有一小部分是玩家扔下的,大多嵌在外骨骼的殘骸裡。
合金牆面上貼着戰爭宣傳海報,其中一些還是從雜誌或報刊上剪切下來的剪貼畫,主要關於前線的捷報。
諷刺的是,三年戰爭的戰場橫跨了數光年,戰火都未曾波及到的這座地下掩體。
而在兩個多世紀後的今天,那蒙着灰的合金牆壁上卻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溢滿走廊的血漿幾乎沒過靴底。
“……動力室就在前面!”確認着VM上的地圖,穿着重型外骨骼走在前面開道的皮城傘兵,朝着身後的弟兄們喊了聲,“偵測到生命體徵信號!這是最後一個房間了!”
伊蕾娜點開任務欄看了一眼。
“剩下的變種人估計都在這兒了,我記得僞母巢應該就在動力室裡……核燃料好像是存放在備用倉庫。”
“給他們個痛快好了!”
說着,皮城傘兵獰笑一聲,拎在手中的鏈鋸嗚嗚地轉動,整條走廊的空氣都彷彿燥熱了起來。
看着打算往前走去的皮城傘兵,精靈王富貴忽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皮城傘兵剎住腳步,回頭看向他。
“幹嘛?”
精靈王富貴嘿嘿一笑,掏出來個大寶貝扛在了肩上,眉飛色舞地說道。
“試試這玩意兒!”
皮城傘兵眉毛一擡。
好傢伙!
RPG?
“你把這玩意兒給帶下來了?”
“嘿嘿,而且是新彈頭!”
說着的時候,精靈王富貴已經把那根快趕上大腿粗的火箭彈往發射管上插了。
瞧那東西長得還挺別緻,皮城傘兵好奇地湊近看了兩眼,關掉了手中的鏈鋸。
“……這啥玩意兒。”
將裝填完畢的發射器扛在了肩上,精靈王富貴眉飛色舞地說道。
“溫壓彈!”
“臥槽!?”
一聽到竟然是溫壓彈,周圍的玩家瞬間驚了,也不管是真是假,除了老娜還算淡定,都紛紛往後躲了下。
“仿TBG-7V溫壓彈製作……別大驚小怪,不過蚊子那傢伙也是牛逼,把這玩意兒都給復刻進來了!”
介紹着的時候,精靈王富貴心中也是一陣感慨。
這地精科技真是越來越刑了。
和破片榴彈不同的是,這種溫壓彈沒有預製破片,完全依靠衝擊波和高溫殺傷目標。
對於開闊區域的目標殺傷效果一般,但對於封閉建築的殺傷效果卻高得離譜。
而窗戶越少,殺傷力越強!
瞬間形成的十到十五個大氣壓的溫壓環境,足以把一切已知的碳基生物轟成渣!
“別廢話了,趕緊的。”懶得聽他吹牛,伊蕾娜已經走到了活動門的旁邊,握住了門把。
富貴老兄嘿嘿一笑,對準了門板。
“我數到三,你注意開門哈。”
老娜一聽這話,可不敢和他玩那種高難度的卡點,立刻把活動門給打開了。
子彈嗖嗖嗖地從房間裡飛了出來,把富貴兄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扣下了扳機。
一道白煙眼瞅着從發射管上竄了出去,拖着搖搖晃晃的尾焰扎進了敞開的活動門。
所幸那火箭彈飛了進去。
要不整條走廊的人都得烤熟了。
與此同時,動力室內,看到從門裡鑽進來的火箭彈,嚴陣以待的霍格被嚇了一跳。
他已經做好了和聯盟決一死戰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幫傢伙如此不講武德,竟然拿火箭筒轟它們。
“趴下!!”
他大吼了一聲,臥倒趴在了地上,然而很快他便發現,這個動作是如此的多餘。
爆炸的轟鳴與十數倍的氣壓瞬間灌入了他的耳膜,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失去了聽覺。
不只是聽覺。
炙熱的高溫在一瞬間烤乾了他全身的體液,緊接着他的皮膚被碳化,再接着是皮下的經絡和血肉。
“啊啊啊!!!”
雙目失明的霍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他現在只希望對手能給他一個痛快。
他的願望很快得到了滿足。
那鑽心的劇痛並沒有折磨他太久,很快他便與其他變種人一樣,在這煉獄中被烤成了血肉模糊的焦炭。
動力室中此起彼伏的慘叫和哀嚎終於停歇,頭盔上掛滿了灰塵的一衆玩家,從門外朝屋內探進了腦袋。
整個動力室中已經沒有活物存在,只有一具具或燒焦或四分五裂的屍體剩下。
空氣的溫度滾燙的就像燒到極限的烤箱,哪怕站在門口都會被燙傷,根本沒辦法進入。
衆人一直等到那高溫散去,才小心地走進了這間動力室。
看着房間內的一片狼藉,精靈王富貴忍不住砸了砸舌頭。
“媽耶……這武器太不人道了。”
等回頭去了論壇上一定得好好批判下!
皮城傘兵咧嘴笑了笑。
“和畜生講什麼人道?”
雖然最後沒能爽一下,但這個死法倒也不算便宜這幫畜生了。
“說的也是。”精靈王富貴向前走去,踢開了動力室盡頭那扇半耷拉着的門板。
一股惡臭從門後飄來。
他打開了電筒,發現裡面是一座環形的裝置,和避難所的那個反應堆有幾分相似。
令人驚訝的倒不是反應堆,而是生長在反應堆上的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肉塊。
散發着不祥的墨綠色幾乎填滿了這臺機器的每一個角落。
這便是納果的核心!
令孢子云團瀰漫整個錦河市一帶的罪魁禍首!
由生物技術合成的僞母巢!
“母巢就長這樣?”
走進到門邊的伊蕾娜朝着那個母巢看了一眼,覺得它既像是個鼓動着的心臟,又像是個大號的納果。
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學名納果核心……不知道清泉市的那個是不是也長這樣,”說着,精靈王富貴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娜,表情古怪地說道,“你不會想嚐嚐吧?”
伊蕾娜翻了個白眼。
“我是那種人嗎?”
這玩意兒綠油油的一看就不能吃。
而且關鍵是這麼大一坨,他就算想吃也找不到從哪兒下嘴啊。
然而站在一旁的其他玩家卻不信他說的,紛紛露出了“難道不是嗎”的表情。
沒有理會這幫狗東西,伊蕾娜取出攜帶的炸藥,將它安裝在了這座僞母巢的附近,隨後便催促着大夥兒們從動力室撤了出去。
這時候,通訊頻道里傳來了隊友的消息,皮城傘兵聽完之後看向一旁的大夥兒們說道。
“貨梯已經恢復供電,核燃料和其他戰利品已經打包送到地表……我們也該撤了。”
衆人站上了前往地表的電梯,在電梯門關上之前,伊蕾娜握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炸彈進入倒計時。
最後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走廊,面對着關上的電梯門,精靈王富貴的臉上仍帶着幾分意猶未盡。
“這任務……就結束了?”
聽說昨晚燃燒兵團的弟兄們在甲板上打的那叫一個刺激,他們這邊幾乎都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總感覺還沒盡興就結束了。
伊蕾娜表情微妙地說道。
“差不多吧……勝負昨晚就分出來了,接下來估計都是打掃戰場的活兒了。”
電梯很快到了。
幾乎就在他們離開電梯的同一時間,距離的震顫從他們的腳下傳來,連着整棟大樓都隨之一陣抖動。
剛邁出電梯的富貴老兄一個踉蹌,差點兒摔了一跤,得虧扶住了一旁的牆。
“我靠,你爆炸引信設置的多少秒?”
顯然沒想到那枚不起眼的炸彈威力竟然這麼誇張,伊蕾娜也是一臉懵逼,看着那漸漸傾斜的天花板說道。
“我估摸着半分鐘應該夠了。”
那玩意兒該不會特麼是核彈吧?
這時他忽然想起來,之前燃燒兵團的弟兄們似乎在巨石城繳獲了一批戰術核武器。
其中最小的型號只有拳頭大小,卻有着足以炸掉一條街的威力。
搞不好……
還真是那玩意兒。
皮城傘兵一陣頭皮發麻。
“半分鐘確實夠了沒錯,但爲什麼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眼瞅着那爆炸引發的連鎖反應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樣子,坐在裝甲車炮塔裡的鼴鼠臉色也漸漸的變了。
他猛地踹了駕駛員一腳,朝着炮塔底下喊道。
“倒車!快!”
所幸樓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幾乎就在玩家們手忙腳亂地從研究所中撤出的同一時間,那座屹立了兩個多世紀不倒的大廈,終究還是緩緩的傾塌了……
……
鋼鐵之心號的艦橋。
站在落地窗邊的楚光,靜靜地望着奇點城的方向,看着那座大樓緩緩地倒向了它身後的廢墟。
雖然窗外的迷霧還未散去,但乖巧懂事兒的小柒已經貼心地將無人機航拍到的畫面投影在了落地窗上。
這裡仍然是最佳的觀影席。
被固定在輪椅上的尤爾坐在楚光的旁邊,望着那飄起的滾滾塵埃,他的雙目有些出神。
那是一切的起點。
也成爲了這一切的終點。
半晌之後,他的喉結動了動。
“……結束了嗎。”
楚光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
“遠遠沒有,你們自以爲是所犯下的惡,恐怕需要十年數十年的時間去彌補,這片土地上的苦難恐怕會過上很久纔會徹底結束。”
尤爾苦笑了一聲,望着頭頂的天花板閉上了雙眼。
看着那個閉上雙眼的使徒,楚光繼續說道。
“不過客觀的來講,你們研究的那個抗輻劑和消輻劑還是幫助了很多人的。”
尤爾搖了搖頭。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我知道,我從來沒這麼說過,”楚光言簡意賅地說道,“就像你現在看見的那棟大廈,那東西也不是某一個人將它推倒的,而是所有人共同決心產生的結果,我們的歷史也是這麼前進的。”
尤爾陷入了沉默,那張臉上的表情既像是懺悔,又像是純粹的痛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接着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光緩緩開口。
“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楚光隨口說道。
“這取決於你打算用哪種方法贖罪。”
尤爾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還有選項嗎?”
“當然有,比如……你可以去79號避難所,那裡現在是聯盟的生物研究基地,有一羣生物學專家和一隻比任何人都活得久的大蜥蜴。我們仍然有堆積如山的問題需要解決,在那裡你可以用你的學識和餘生去幫助活下來的人。”
頓了頓,楚光看向他繼續說道。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用一枚9mm子彈和這個世界說再見,這是最快且沒有痛苦的做法。”
尤爾苦笑了一聲。
“後者聽起來會輕鬆些。”
楚光看了一眼呂北。
那忠誠的小夥子立刻會意,上前幫尤爾鬆開了右手,接着拔出自己的手槍上膛,卸下彈夾遞給了他。
盯着手中的手槍沉默了許久,尤爾嘆了口氣,關上了打開的保險。
“……我選前者。”
或許死亡是最輕鬆的選擇,但他忽然想起了茵茵……那個自己想放走卻最終還是沒能救下的小姑娘。
楚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眼中浮起了一絲好奇。
“現在的你是尤爾還是羅幹。”
之前的那次審問他就看出來了。
羅乾和尤爾這兩個人格是同時存在這傢伙身上的,只不過一個儲存在他的大腦,一個儲存在仿生學芯片中。
嚴格來講,植入過芯片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無論是他面前的尤爾,還是躺在冷凍休眠艙中的茵茵。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羅幹。
那個幽靈把自己拆成了無數份,藏在了每一個他認爲合適的容器裡。而那個容器,便是人們心中的理想國——也就是所謂的聖域。
或許是認清了自己,這次尤爾的回答倒不像上次那般猶豫,用帶着一絲肯定的聲音說道。
“兩者都有。”
緩緩看向了楚光,尤爾繼續說道。
“我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楚光乾脆地說道。
“問吧。”
尤爾盯着他的眼睛。
“你如何保證……你前面的路就一定和我曾經的選擇有所不同,不是另一種地獄呢?”
他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他只想知道眼前這個避難所的管理者爲何如此的自信。
然而楚光的回答,卻完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保證不了。”
看着一臉錯愕的尤爾,楚光頓了頓,理所當然地繼續說道。
“我只是一個凡人,不是什麼救世主,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唯一能保證的僅僅是不辜負人們對我的信任,盡我所能地去做我能做的。至於明天會不會掉坑裡,我也不知道。”
“不過我會和他們商量,一起面對共同的問題或者說BUG,一起探討接下來的路怎麼去走。即便有時候他們的意見並不成熟,甚至於幼稚了點,但這都沒什麼,我們的聯盟本來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如果前方等待着我們的是地獄,那也是我們共同的選擇。但我相信,即便真有一天我們雙腳站在了地獄,我們的團結也能讓我們肩並肩地從那裡走出來。”
尤爾嘆息了一聲,緩緩垂下了他的頭顱。
“我要是早二十年遇到您就好了……”
如果命運的齒輪沒有出現那一絲小小的偏差,如果二十年前他沒有見過那個叫羅乾的男人……
或許他和這片土地上所有幸存者的命運都會有所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