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通電話後,黃星直接對吳倩倩說道:來吧,大家都在等你。
吳倩倩略顯猶豫地道:你確定……確定我不會捱打?
她的幽默精神讓黃星禁不住一笑:我確定。
吳倩倩仍舊有些不放心,追問道:你確定,大家已經接受我了?還是……確定我會捱打?
黃星苦笑:有我在,沒有人能動得了你。而且,你的真誠已經感動了大家。我相信,大家都接受你了。
‘真的?是真的麼’吳倩倩竟然有些抽泣地道:同學們真的原諒我了?太好了太好了,等等,我馬上……我馬上就過去。
掛斷電話後,黃星心裡卻又掠過一陣憂慮。經過不懈努力,表面上來看,的確是大部分同學都接受了吳倩倩。然而,這其中必然還有一小撮人,難以釋懷。萬一吳倩倩一來,這一小撮人再爲難她,該如何是好?
權衡之中,黃星叼上一支菸,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來吧同學們,在吳亞雯過來之前,咱們先同飲一杯。喝了這杯酒,就等於我們給了一個真誠悔過的老同學,一個機會。我相信,她的到來,會讓我們的聚會,更加富有意義。
黃星偷偷地觀察着同學們的動靜,發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喝掉了杯中酒。
這意味着,仍有幾個人不太贊同吳倩倩的加入。
但現在大勢所趨,黃星覺得這少數人倒是不足爲慮。只是想辦法讓他們別在聚會上找吳倩倩的麻煩便是了。
幾分鐘後,門外響起一陣悅耳的高跟鞋聲。聽的出來,這腳步聲有些猶豫,彷彿是鼓了很大的勇氣,吳倩倩才走進了宴席廳。門口穿着華麗的服務員,爲其引路。
黃星帶頭拍了拍手,同學們陸續地響應。掌聲由稀疏,漸漸轉爲濃密。
‘歡迎老同學吳亞雯!’黃星笑盈盈地望着吳倩倩,但他心裡,卻仍舊略有餘悸。
吳倩倩繃着腳步,有些不太自信地走了進來。眼神有些撲朔,神色有些微驚。她心中的石頭,隨着這一陣陣掌聲,漸漸地放平,以至於,快要走到前面的時候,她終於敢挺起了胸脯。
確切地說,豔麗高貴的吳倩倩,氣質優雅不凡,她從進門的一剎那,便註定如同鳳棲枝頭,美不勝收。
黃星稍微往側面移了兩步,給吳倩倩留出一個臺上的位置。
吳倩倩走到最前面,深情地凝視現場須臾,說了句:謝謝同學們,謝謝大家。
然後她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個躬,良久。
黃星見吳倩倩久久沒有起身,於是上前扶了她一把,輕輕地笑說:可以了可以了,也不怕閃了腰麼?
當吳倩倩直起腰的時候,她的眼睛裡,已經盡染溼潤。她環視了一圈兒,望着這一張張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臉孔,說道:我吳亞雯,有罪。有負家鄉,有負親人,有負同學們。請同學看我以後的表現,我會用實際行動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此志,此生不渝!
沒等黃星鼓掌,衆人便自發地響應起了掌聲。
掌聲,經久不息。
黃星不失時機地給吳倩倩遞過去一杯酒,吳倩倩當然明白黃星的用意,於是說道:倒滿!我要借這杯酒,感謝同學們。
酒被倒滿,吳倩倩端起酒,仰勁幹盡。
衆同學紛紛響應。
黃星指了指最前排一個桌子,說道:那裡有你的位置,先坐下吧。
吳倩倩點了點頭。
但這時候有同學站了起來,說道:吳亞雯是當紅主持人,我們這次聚會,爲什麼不讓她來主持呢?我想,那一定是……是別開生面的!
這個建議,倒是讓黃星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這不失是一個好主意,然而之前並沒有想到這一點,想必吳倩倩也沒有做此類準備。黃星瞄了吳倩倩一眼,輕聲問:你行嗎?
吳倩倩輕輕地一笑,貌似胸有成竹。
這下黃星便放心了。
吳倩倩手持話筒,說道:很榮幸能夠臨時擔此大作,只不過,我這可是搶了黃星同學的飯碗噢。多少年過去了,同學們青春依舊,熱情依舊。有人說,歲月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但我卻覺得,正因爲有了歲月,才讓人感覺到生命的可貴,纔有了那些讓人一輩子難以忘記的回憶。那麼一開始呢,請允許我清唱一首《同桌的你》,以表對各位同學們的思念之情。謝謝大家,吳亞雯在此獻醜了。
輕輕地,輕輕地,她遊刃有餘地唱起了那首象徵同學情誼的代表歌曲:
明天你是否會想到,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你從前總是很小心,問我借半塊橡皮……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的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
雖然是清唱,沒有伴奏,但吳倩倩將歌曲的旋律和節奏,把握的非常好。再加上她甜美的聲音和溫婉的表情,直把所有同學都聽的入了神。
大家都在附和,但只是在心裡附和,沒有人願意哼出聲來,去驚擾這天籟之聲。
在這熟悉的旋律之中,回憶都深刻地印在同學們腦海之中。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悄悄飲幾口酒,去品嚐那逝去的青春的滋味。
一時間,黃星竟也看呆了!
面前的吳倩倩,是何等的楚楚動人!輕歌曼舞之間,舉止投足之中,都帶有一種高貴女人所特有的氣息。她的從容,她的表情,她的細微的肢體動作,儼然已經蓋過了當下不少女紅歌星的氣勢,那麼專業,那麼投入,那麼浸人心扉。
一曲末了,掌聲經久不息。
醉了,大家都醉了。
從同學們讚賞的目光和熱烈的掌聲中,吳倩倩能夠察覺出,他們是真的已經原諒自己了。
這種興奮,溢於言表,讓她心裡是何等的激動。爲這一天,她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爲這一天,她籌劃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爲這一天,她等待了太久,太久。
就在這時候,門外又進來一個人。
他的到來,讓現場百餘名同學,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中學時代班主任,王仁奎。
想當年,王老師帶班的時候,才二十八,剛剛娶妻生子。但是數年未見,他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頭上,已有些許白髮。油亮的小背頭,額頭上細細的皺紋,預示着,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稚氣未脫的小園丁了。
‘王老師……’
‘班主任好,班主任來了……’
‘還叫老師呢,現在應該叫王校長了……’
王仁奎淡淡地一笑,似乎很陶醉於自己帶出來的學生,熱情稱呼自己時的情境。他點了點頭,朝裡走,將目光停留在這次聚會的組織者黃星身上。
黃星迎了過來,伸出一隻手:班主任您好,好久不見,您現在已經是副校長了。
王仁奎笑說:副校長,哪裡比得過你這個大公司的總經理啊。行,沒想到,是真的沒想到,在我帶的學生當中,還出了一個千里馬。
黃星趕快說道:班主任您這是臊我呢。來來來,那邊有您的座位。今天,這裡可都是您的學生,您可要多喝幾杯。
‘必須,必須的!’王仁奎道:高興,高興啊!看到你們都各自有了事業有了家庭,我是由衷的高興。
黃星強調道:聽說您當了副校長之後,我們也都爲您高興。您在教育事業上做出了這麼多貢獻,您必定前途無量。
‘真會說話!’王仁奎輕輕地拍了一下黃星的肩膀:不愧是大總經理。
但他馬上將目光轉向面前的吳倩倩身上,不由得一愣。
吳倩倩走近王仁奎,率先伸出一隻白淨的小手:王老師,您好,還記得我嗎,我是吳亞雯。
王仁奎臉上略顯出幾分疑慮,面色帶有一些凝重:哈,你要不說,我還真不記得你叫吳亞雯了。我只知道,吳倩倩。在咱們山東,屈指可數的當紅主持人。大明星!
吳倩倩在王仁奎的話中,聽出了幾分譏諷之意。老師說話就是有水平,他責怪一個人,不用直說,而是很巧妙地將訓斥隱藏在每句話中。他無疑是也對吳倩倩忘本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是一見面,就用這麼一句開場白將了吳倩倩一軍。
黃星趕快打圓場,開玩笑地說道:她腕兒再大,也還是您的學生。
‘不敢當不敢當!’王仁奎反問了一句:她是我們班的學生來着嗎?不是吧,她是隔壁班的吧?我就覺得自己……自己哪有這本事,教出一個大明星學生來?
吳倩倩的臉,一下子變綠了!
黃星也頗覺意外,本以爲,班主任的到來,會爲這次同學聚會,平添一些特殊的意義,卻沒想到,他對吳倩倩的成見,彷彿要更勝一籌。以至於,他每句話中,都帶有對吳倩倩的聲討和不恥。只不過,他隱晦斥人的水平,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吳倩倩有些支吾地說道:班……班主任,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呢。我當時就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您還經常誇我作業寫的工整呢,我記得有一次,我還代表咱們班級參加過一個硬筆書法比賽,拿了全校第二名。您摸着我的腦袋說,亞雯將來一定是個書法家……
‘有這事兒?’王仁奎皺了皺眉,似乎有此記憶模糊。
黃星哪能看不出王仁奎是故意裝糊塗,於是強調了一句:是有這事兒,我都記得清楚。
‘噢噢……’王仁奎有些誇張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衝吳倩倩問了句:咦,對了,你……你今天來幹什麼?
此言一出,更是讓吳倩倩無地自容。
過分了!
黃星覺得班主任今天的確有些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