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嵐總覺得他和薩弗隆家族有着某種不解之緣,仔細想來,“熱心市民”每一次出現都是因爲他們。
安格雷訴說了他在被捕入獄後的經歷,以及來到第七區的真正原因。
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獨自追查一個案子,其中海星科技新部門的總監就是他重點懷疑的對象之一,在他遭遇賽博瘋子襲擊死亡當天,曾經被叫離了工作崗位。
其結局也和從前一樣,每當他即將接近真相時,懷疑對象都會離奇死亡。
“這感覺似曾相識,不是麼?”
安格雷自嘲地笑了起來,“麥爾斯教授自殺了,助教死在了仿生人手上,漢娜發生了意外。”
至於眼前這位和他打扮相似的神秘來客,他已經不想再去探究對方的身份了。
他有可能是“熱心市民”,又或者是別人。
未來總是有着無窮的可能性,而命運則會讓這所有可能性都收束到一個節點。
那裡只有死亡和虛無。
“加上漢娜,就是42起命案,你永遠沒法找到結果。”
對於這位即將和他踏上相同道路的人,安格雷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的憐憫,“死因不同,兇手不同,有的死於幫派火拼、競爭對手的謀殺,也有發生了意外,或是因疾病猝死,用偵探的邏輯絕不可能將這些案件串聯在一起,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最後都死了。”
安格雷越來越覺得,這就像是命運對他開的玩笑。
無論他身處何處,無論見到過什麼人,都始終被一雙眼睛所注視着,它總是會在關鍵時刻,將即將展現出的真相重新拽回迷霧。
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命運本身。
它無須親自動手,就能在幕後悄然改變一切。
“你爲什麼要跟蹤麥爾斯教授的助教?”
宋嵐對於安格雷-薩弗隆提出的宿命論並不感興趣,他想知道一切更實際的答案。
在遭到逮捕後,安格雷的精神狀態變得萎靡不振,再也沒有了之前洞悉一切的從容,很顯然,這位名偵探已經被命運,或者某個他想象裡的敵人擊潰了。
“助教……?”
安格雷怔了怔,片刻後他才說道,“對,還有他,那個自以爲能瞞過所有人的蠢貨,我猜測他帶走的那枚玻璃珠裡儲存着一些重要的知識,靈能研究院正想方設法地想要取回這些知識。”
如果他的推理沒有出錯,這恐怕就是助教投奔靈能研究院的籌碼。
只可惜這是一個永遠無法被驗證的猜測。
因爲那枚玻璃珠已經在第一時間被送回了靈能研究院,而最後經手過它的漢娜探員已經被宣佈死亡。
所有的線索都斷了,真相又一次歸於迷霧。
“10分鐘到了。”
宋嵐並沒有給予對方正面的迴應,遠處,異常案件調查局的搜查隊出動了,他們牽着機械犬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恭喜你,你作爲一名逃犯的人生,開始了。”
“等一下,你打算怎麼做?”
比起思考如何從搜查部隊手裡逃脫,這纔是安格雷更關心的問題。
作爲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他們該如何掙脫命運的束縛,與之爲敵?
“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你現在只需要一路向前跑,不要回頭。”
說話間,手銬與腳鐐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之下化爲了粉末,散落了一地,安格雷咬了咬牙,奮力朝着與搜救隊相反的方向跑去。
沒跑幾步,他便聽見了身後傳來的驚叫,其中還伴隨着低吼。
再度回頭時,那個和他打扮相似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吼叫來源於被探員們牽着的機械犬,機械犬的電子眼裡閃爍着紅光,就和那些異常的仿生人如出一轍,只不過它們這次的攻擊目標變成了牽着他們的探員,它們咬着探員們的小腿拒不鬆口,將猝不及防的探員摔倒在地後,扭打在了一起。
而在另一邊,守候在義體醫院的異常案件調查局探員也接到了一條驚人的消息——被確認了死亡超過六個小時的漢娜探員身上,奇蹟般得出現了生命體徵。
儘管信號無比微弱,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義體醫生說,或許是漢娜大腦裡的操作系統救了她一命,儘管她身體被廣告牌砸得支離破碎,但意識卻令人意外地延續了下來,這足以展現出漢娜驚人的求生意志。
他們已經展開了新一輪的搶救工作。
這讓負責接收遺體的調查局探員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爲按照調查局交待給他們的流程,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帶着漢娜的遺體走在了返程的路上。
局裡得知噩耗後,爲兢兢業業的漢娜探員安排了一場送別會。
他們焦急地等候在急救室的門外,等待着義體醫生最後的結果。
而在混沌的黑暗之中,漢娜找到了一束透進來的光。
她全部的記憶都停留在巨型廣告牌砸下來的那一刻,她曾經想象過無數種自己死亡的方式。
在辦案過程中,被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殺害。
或者是不慎知曉了公司與家族的秘密,被職業殺手滅口。
可她從沒想到過如此憋屈且無意義的死亡方式——在回家路上打電話的時候被廣告牌砸死,這讓她的死亡顯得毫無意義,也不符合一名三星救助者的身份。
漢娜不想死。
所以即使腦海迴響着一個想要將她引向黑暗深處的聲音,她也沒有屈服,而是倔強地在原地徘徊。
直到,一束不知從哪裡透進來的光將眼前無盡的黑暗撕出了一個缺口。
除了光芒之外,還有別的東西一併鑽進了這個世界。
空氣、光影、聲音、疼痛、麻木……
還有接近報廢的義眼,以及操作系統的一系列報錯。
這讓她意識到自己身體此刻正處於前所未有的糟糕狀態,卻也同時告訴了她,她還活着。
漢娜沒有遲疑,她拒絕了腦海中的警告,義無反顧地奔向了光透進來的缺口。
緊接着,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清晰了許多。
她能感受到自己正身處急救室,耳邊都是各類儀器的響動,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幾乎讓她又一次昏死過去。
破損的義眼只捕捉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
義體醫生們似乎正圍在手術檯前,在她的身上不停擺弄着。
下一刻,她在這個模糊的世界裡看見了唯一清晰的事物——那是一個站在手術檯邊上的人,他穿着黑色風衣,戴着面具,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周圍的人卻像是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這是一個絕不應該出現在手術室裡的人。
但漢娜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位不速之客身上。
“漢、漢密爾街……”
在這樣的狀態下,一句話就足以讓她拼盡全力。
——“到漢密爾街去。”
四更完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