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各位能給我一個面子,結束這場鬧劇吧。」
有那麼一瞬間,科林-卡佩羅竟然真的思考起了眼前這個胳膊上站着禿鷲的男人提出的建議。
因爲即使卡佩羅家族似乎已經贏下了這場內戰的最終勝利,也仍然有許多謎團沒有解開。
首席騎士月季和她妹妹的去處,在他認知中近乎於無敵女僕的傷勢,她所提到的「老朋友」,以及他從未聽說過的軍情七處CP0機構。
但緊接着,他看見了尹莎貝爾無助的神情,心中的惡意便源源不斷地涌現了上來。
前所未有的負面情緒頃刻間將他吞沒,那些烙印在他記憶最深處的記憶,一個接着一個地浮現在了眼前。
自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籠罩在尹莎貝爾和吉爾維斯家族的陰影之下。
不,不止是他,整個卡佩羅家族,以及財團的裡一切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知道,尹莎貝爾未來將要繼承所有。Z.br>
父親因對理查德-吉爾維斯的不滿染上了酗酒的習慣,每當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時,便會成爲所有人的噩夢。
他還記得自己無論如何嚴格要求自己,最終都無法避免被失去理智的父親當成物品一般抽打發泄,那一個個可怕的夜晚接連在他的眼前上演着,他甚至又一次感受到了那刻骨銘心的疼痛感。
這讓科林記起了自己爲了這一刻的到來,究竟隱忍了多長時間。
發動內戰,掃平吉爾維斯和蒙克家族只是他計劃的第一步。
當這個城堡的紛爭穩定下來,他會找到過去傷害過他,留給他痛苦記憶的每一個人,其中就包括了他的醉鬼父親。
「怎麼可能就這樣結束?」
科林-卡佩羅扭曲的表情讓與他對視着的尹莎貝爾毛骨悚然,「我每一天都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尹莎貝爾、尹莎貝爾,我絕不會輕易殺掉你,我還爲你安排了許多計劃,那足夠陪伴你一生!」
說罷,他的眼神變得空前堅定,「還有你,別搞錯了,這裡可是鳶尾花財團的地盤,就連評議會也沒有權力干預我們的內部事務!」
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回答。
這不僅意味着宋嵐的面子果實又一次失效了,也意味着他必須眼睜睜得看着一位潛在的朋友步入深淵。
猩紅領主接到科林的授意,一聲令下,所有向卡佩羅家族宣佈效忠的騎士都向財團醫院發起了勐烈的衝鋒,此刻的他們就猶如一葉孤舟般被洶涌的海浪包圍着。
尹莎貝爾本能地後退了幾步。
科林的惡意與仇恨完完全全地傳遞給了她,也讓她意識到自己一旦落到了對方手中,結局可能要比死亡更加悲慘。
女僕長摸向了所剩無幾的匕首,但是她還未能做出行動,就一個趔趄半跪在了地上,她的視線變得愈加模湖,她咳出了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地面。
一直躲在暗處的茉莉也緊張了起來。
在科林現身後,她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敵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支配』極有可能也隱藏在暗處,等待着他們露出破綻的瞬間。
逃跑。
茉莉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的想法,這似乎是留給他們的唯一選項,如果CP0的特工能配合他們的話,說不定還能在騎士團的圍剿中取得一線生機。
只要對方在短時間內沒法破解她的能力,他們就能找到一線生機。
她一直盯着宋嵐的背影,等待着他向自己發出動手撤離的信號。
可直到騎士們破壞了財團醫院的大門,涌入了內部,將他們包圍在了中心,用外骨骼裝甲配備的射彈發射器
瞄準了他,他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這可不是受封儀式的演武,每一個參與內戰騎士的射彈發射器裡都裝備了真正致命的武器。
就連δ也被絕望感所淹沒。
牆壁之中的陰影縮成了一團,她蹲在角落,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瑟瑟發抖着。
直到,宋嵐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
「那麼,我便親自送你們一程吧。」
這或許是他能爲朋友們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他在心中承諾過會將他們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他平靜地注視着那彷彿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騎士,他都沒來得及知道這些朋友們的面貌,只知道他們穿着那曾象徵着騎士高潔精神的盔甲,無暇的潔白與猩紅交織在了一起。
在他們的身後,是象徵了鳶尾花財團悠久歷史的城堡。
它是外人眼中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聖地,即使窮盡他們的一生,都無法越過城門半步。
而在這個聖地,血腥的歷史一次又一次得上演着。
「自從來到城堡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對於第二區,以及這個世界而言,什麼纔是一個更好的地方?」
科林不想等待宋嵐繼續說下去,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內心的不安劇增。
可是,他應該沒有什麼好怕的。
蒙克家族幾乎全軍覆沒,而他的人已經封鎖了財團醫院的所有退路。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還捏着最終的王牌。
軍情七處也只是一羣雜魚。
他一次又一次地安慰着自己,回想着那些曾經被親衛隊審查抓捕的軍情七處女幹細,那隻不過是一羣諜報人員,在受過高強度訓練的騎士面前不堪一擊。
猩紅領主忠實地執行了他的命令,即使這意味着向整個軍情七處交惡。
「幹掉他!」
除了私人恩怨之外,猩紅領主清楚,只要解決掉了對方,無論軍情七處或是CP0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
射彈發射器迸發出了耀眼的火光,在這個夜晚猶如煙火般將城堡點亮。
「最終我得出了結論。」
科林瞪大了雙眼,注視着宋嵐的行動,他覺得這個人一定是瘋了,面對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士團,他竟然只是傾斜着身子擡起了右腿。
「沒有鳶尾花財團的世界,就是一個更好的地方。」
科林還看見,在射彈發射器的火力將宋嵐徹底淹沒之前,他似乎完成了橫踢的動作。
那如同利刃般向外擴散的光輝衝破了轟鳴與爆炸,以及快到近乎於錯覺的方式攔腰穿過了他們所有人。
不知過了多久,大廳重歸寂靜。
火焰與爆炸似乎未能影響到眼前的人,科林張着嘴,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他手腳冰涼,只能如同缺水的人一般大口地喘息着。
雙方就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僵持着,一分鐘,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科林終於從那無法動彈的狀態中掙脫了出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了自己的腹部,似乎想要確定自己沒有被那一閃而過的光輝切成兩截。
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
所有人都像是呆愣在了原地。
接着,科林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笑容。
他還活着。
剛纔掠過人羣的光輝應該只是爆炸所引發的幻覺,「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幹掉他!」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迴應他的命令。
隨之而來的,是此起彼伏的轟響,那些轟響都來源於他背後,財團醫院之外,一直延伸到了很遠的地方。
科林像是終於明白
了什麼,回頭看去。
他終究看見了那些噪音的源頭。
那承載着鳶尾花財團悠久而光輝歷史的建築正一個接着一個轟然倒塌,彷彿有什麼人徑直切斷了它們,而更加詭異的是,那些斷裂着的建築並未從此落在地上,而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浮到了夜空之中。
不止是他,整個第二區的人們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人們停下了腳步,即使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城堡異象的人也因爲其他人的驚呼來到了街上,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他們望着那些平日裡只能仰望的建築在天空之上土崩瓦解,最終又完整分割成了碎塊,重回到了建材最原始的形態。
甚至,就連碎塊的狀態也只是持續了一小段時間,它們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裂解着。
人們似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也忘記了用手機等攝影攝像設備記錄下整個過程。
在皎潔的月光之下,那些值得他們頂禮膜拜的象徵全部都化爲了粉塵。
「你、你在做什麼!?」
科林的嘶吼變得尖銳刺耳,還參雜着難以抑制的顫抖,他的臉上青筋暴起,徹底將屬於貴族的所有品行都拋在了腦後。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他只能癲狂地重複着同一句話。
科林的嘶吼未能阻止城堡土崩瓦解的過程,他只能瞪直了眼睛,親眼看着他處心積慮了十多年所換來的一切,最終都化爲了一場無聲的雨,飄落在了第二區的土地上。
難以言明的失落填滿了科林的內心。
這彷彿是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的最後,他似乎重新得到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不顧一切地跑了出去,可是猩紅騎士團的騎士們沒有爲他讓路,他們依舊如同失去了魂魄的傀儡傻站着。
「給我讓開!」
騎士們又一次無視了科林的命令。
科林惱羞成怒地想要把擋路之人一把推開。
然後,他的手穿過了人體。
出於慣性,他一個趔趄,筆直地跌入了人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