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援軍很快在島嶼上集結了,即使經歷過黑暗時代的『帝王』也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景象。
蟲羣和空艇遮蔽了天空,海洋又一次被染得血紅。
只是這一次,灑在海面上的是海怪的血,殘破的肢體隨着海流被衝向了遠方,那些包圍了島嶼的“山巒”正一個接着一個地轟然倒塌。
戰局的走向也正如迪亞戈所描述的一般,潮汐之主的部隊正在節節敗退。
勝利近在咫尺,『帝王』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又想起了那時在海底深處看見的眼睛,他很難想象那隻眼睛的主人究竟有多麼巨大,但他卻在戰場上到處都掃描不到潮汐之主的跡象。
不知不覺之間,被注視的感覺籠罩了他。
就和他初到銀月港,站在碼頭眺望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你們會爲自己的背叛行爲付出代價。”
虛無縹緲的聲音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腦海之中。
隨着聲音一起出現的是海面上升騰而起的巨浪,它的高度幾乎要和天空連接在了一起,一些躲閃不及的蟲羣部隊頃刻間被海浪捲了進去。
在巨浪逼近之前,從空艇集羣發射出的光幕形成了一個包圍了整個海岸線的屏障,海水在觸碰到屏障的剎那就蒸發成了氣體,海怪殘破的身軀則隨着浪潮被捲到了岸上,一時間整個海岸線都瀰漫着一個濃烈的焦糊味。
這又是『帝王』從未見過的武器陣列。
他本想詢問RT6這些武器的技術,但在看見了蒸汽背後的景象之時,他的思維都因這極具衝擊性的一幕停滯了。
他恍惚間意識到方纔的海嘯根本算不上海潮之主向他們發動的攻擊,那只是祂鑽出海面時濺起的“浪花”。
即使現在他們也無法看清潮汐之主的全部,祂的一隻手就足以將整個島嶼籠罩其中,浩瀚無垠的大海之於潮汐之主就像是澡堂一般。
『帝王』看見了浮出水面的半個腦袋,那一雙眼睛便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祂的能量……”
他聽見了RT6的驚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信仰和恐懼的力量。”
大主教赫麗菲斯爲他們帶來了答案,她眉頭緊蹙,潮汐之主只是看向了她,不停迴盪在她腦海中的低語就快要讓她發瘋。
“千年的時間,祂究竟接收到了多少祭品?”
若是仔細聆聽,便能分辨出那些低語之中還夾雜着絕望與痛苦的吶喊,祭品的意識變成了潮汐之主的養分。
在啓程之前,赫麗菲斯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但是當她直面潮汐之主時,驚懼還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了心頭。
張開的手掌將他們腳下的陸地託在手心,只要祂握緊拳頭,島嶼上的一切就會灰飛煙滅。
這便是貨真價實的來自神靈的力量。
“昆卡的艦隊和巴洛薩集團都是幌子,我們在島嶼的另一端安排了撤離的艦隊,我需要你們配合我展開轉移工作——祂的強大和亞特蘭蒂斯息息相關,若想擊敗他,首先要將這裡的人轉移出去。”
在出發前,三方的首領聚集在了一起召開了會議。
槍與炮殺不死信仰,激光武器與熱能屏障也不行,他們面對的是由無數祭品意識與靈魂凝聚成的聚合體,就在他們說話之間,亞特蘭蒂斯人民的恐懼正在源源不斷地化爲潮汐之主的力量。
這就是祂敢於在這片海域與任何人爲敵的原因。
赫麗菲斯解釋道,“藍色的皮膚,以及魚類的特徵都是潮汐之主在他們身上刻下的烙印。”
想要擊敗神靈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今天他們只不過是爲這場討伐神靈的戰爭拉開了序幕。
救援戰結束後,他們需要想盡辦法削弱潮汐之主從信仰和恐懼中得到的力量,據赫麗菲斯所知,唯一的辦法就是遺忘——他們必須將對於潮汐之主的恐懼徹底從亞特蘭蒂斯人民的腦海裡拔除出去。
這可能需要3-5五年的時間才能完成。
但那都是以後才需要考慮的問題了,他們現在得想辦法從潮汐之主的手掌裡逃脫出去。
祂沒有立刻將島嶼捏碎,也不會這麼做。
因爲祂正在享用人們的恐懼。
“祂不會殺掉所有人,而是要像千年前那樣重新將絕望的枷鎖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赫麗菲斯直視着潮汐之主的雙眼,因爲低語的緣故,他們的意識偶爾會產生片刻的聯結,她恍惚間看見了千百年曾在這裡發生過的戰爭,亞特蘭蒂斯的英雄承載着所有人的希望,率領着他們引以爲豪的艦隊奔向了大海,接着……
以摧枯拉朽的方式被摧毀了。
那甚至很難被稱之爲一場戰爭,神只是合上了手掌,螻蟻般的凡人便在祂的手中灰飛煙滅。
緊接着,倖存下來的人們在絕望中目睹了島嶼被沉入海底的景象。
“我會讓他們在痛苦與絕望中活下來,但是你們,伱們這些背叛者沒有活下去的權力。”
潮汐之主的聲音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
有人捂住了耳朵,在地上來回翻滾,卻也無法將這些低語從自己的腦袋裡趕出去。
赫麗菲斯知道,這句話是針對她和巴洛薩集團的。
他們本應該成爲神選之人向父神效忠,但終結之祭的儀式被人中斷了,而他們也踏上了反抗父神的道路。
“撤退吧。”
她催促着帝王,“在這片海域上,潮汐之主是無法被戰勝的。”
他們則正好能反過來利用神對於他們的憤怒,儘可能地爲大撤離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赫麗菲斯沒有後退,反而迎面朝着潮汐之主撐開的手掌走去。
神爲亞特蘭蒂斯人們譜寫了命運,他們註定要世世代代地生活在絕望與痛苦之中,她作爲月蝕教的大主教也曾堅信着命運指引的道路,但終結之祭的終止讓她意識了命運是能夠被改變的。
而現在,她要將這個消息傳播給所有命運的傀儡。
“放馬過來吧,潮汐之主!”
赫麗菲斯每向前邁出一步,腦海中的低語就變得越狂亂無序,它們早已到了足以將任何人逼瘋的地步。
潮汐之主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祂的意識所帶來的迴響就足夠讓整個島嶼上的人陷入瘋狂。
海岸越來越近了。
她看見昆卡正在率領他的艦隊向潮汐之主的手掌發動了進攻,巴洛薩集團的空艇集羣也傾灑着彈藥。
Wωω⊙ ttκǎ n⊙ co 可是這些讓他們自豪的火力覆蓋無法撼動潮汐之主分毫。
祂的身體上找不到任何一個細微的傷口。
不多時,潮汐之主動了一根食指,翻滾的海浪便將幾隻驅逐艦拋向了半空。
祂的手指拖住了即將下墜的船隻,做出了捏緊的動作。
在這千年的時間裡,祂也從人類身上學到了許多。
尤其是國王澤洛,那是祂相當中意的統治者,正是這個人類讓祂明白了這世上存在着許多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折磨。
這一次,祂要讓恐懼在亞特蘭蒂斯人們的心中留存得更加長久。
哪怕過去一千年、一萬年也不會鬆動,讓他們再也無法產生任何反抗的念頭。
所以祂要當着人們的面,一點點地將那些爲他們帶來希望的援軍消滅。
手指閉合了。
艦隊指揮室裡,昆卡的怒喝還在迴盪着。
這一幕彷彿又回到了千年之前,對於這片海洋真正的統治者而言,除了最近的船變得花裡胡哨了一些之外,什麼都沒有改變。
潮汐之主凝視着自己合上的手指,祂已經記不清捏碎帕拉丁艦隊時究竟是什麼感覺了,也許這次祂要把這種感覺記在心上。
他能看見甲板上每一個人的表情,他們正在隨着船隻一起急速下墜着,眨眼之間,又回到了海面上。
嗯?
這樣的畫面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樣。
難道是這些船隻實在是過於渺小,以至於一不小心從祂的指縫中溜走了?
於是祂揮動手指,從側面掃向了那些船隻。
可是這一次,就連掀起的海浪都消失了,祂的手指筆直地穿過了船隻,彷彿觸碰到了空氣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爲了解答心中的疑惑,潮汐之主的動作猛烈了許多,可是那揮動的手掌卻又一次穿過了一切擋在祂面前的障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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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人們似乎也發現了這一切,他們試探性地朝着揮動的食指開火,炮火也筆直穿過了手指所留下的虛影,落在了海面上。
而存在於他們腦海之中喋喋不休的低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
“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原來你是有備而來,有人說你在這片海域上是不可戰勝的。”
潮汐之主聽見了一個聲音。
祂沒有看見任何人,那個聲音卻清晰地傳達到了祂的身邊。
那個聲音似乎並沒有想要和祂聊天的意思,更像是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時候不早了,老陸快下班了,我還得先把米淘好放進電飯煲裡,夜鷺,起牀了,你去幫我準備一下食材……”
說到這裡,那個聲音的注意力似乎終於回到了祂的身上。
他開口問道,“如果旅行的話,你想去什麼地方?”
不等潮汐之主回答,他又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哦,你應該哪也去不了了,當時空重疊之時,任何處於它們之間的障礙物都會湮滅,無論是機器人、基因改造人或是意識體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