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立刻從饒管家手中奪過手機,也急忙跟了出去。
“風少,難道這樣就算完了嗎?這個女人明明有問題!”阿彪說道。
餘風又何嘗不知道!
但是對方顯然做足了準備,臨時更換了人來接聽電話!
“風少,我們現在怎麼辦?”阿彪見餘風面色沉重,不說話,繼續大步追着他詢問道。
“把昨天監聽道的錄音拿來,再聽一遍!”餘風頭也不回地對阿彪說道,從地下室出來,經過院子裡的時候,他習慣性地掃了一眼那個熟悉的女傭小云。
她似乎全然沒有察覺餘府已經出了大事,正在殷勤地忙碌着。
不知爲何,自從那次在浴室親密接觸以後,餘風的目光會不動聲色地從穿過所有的女傭,然後落在她身上。
以前爲了避開劉金枝,他甚少回到餘府來;但是自從她來了之後,他在餘府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不知爲何,看到她,讓他覺得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餘風表情冷峻,高大偉岸的身子從“小云”身邊經過,做了不經意的片刻停留,隨後又大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而這一幕,都被阿彪看在了眼裡。他雖然是個男人,可是卻有着超出男人的敏感和直覺!風少從來沒有爲哪個女人停留過,哪怕是片刻!
這個短暫的片刻,安心顯然沒有察覺,但是阿彪卻看得一清二楚!他忽然發現,自己對哪個叫“小云”的女傭,越來越討厭了!
而此刻,僅僅能和餘府通過一部手機連接的二十七軍基地,君慕白正坐在辦公室裡,眉頭緊鎖。
他的對面,正站着眉頭緊鎖的齊勳,他的手中握着那隻手機——剛纔和饒鳳嬌的電話就是他接的。
“首長,那邊掛了電話,沒有聽到任何異常!”齊勳說道。
君慕白那雙深邃的眸子卻透着一股冰冷,飽滿的眉頭輕輕皺起,臉色冷峻異常。
曾經在饒鳳嬌同志執行臥底任務之前,他們有過約定:重要消息,只在晚上12點鐘以後聯繫;任何在白天打過來的電話,都說明情況發生了異常!
而這時,就讓饒鳳嬌用這個謊言來遮掩過去。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饒鳳嬌同志已經身處危險之中了!
而很有可能同樣處於險境中的,還有心兒,心兒!他的女人!他怎麼能夠這樣一聲不響、只留下一封信就貿然潛入了危機重重的餘府?!
這讓他如何能夠放心的下?!
自從安心離開的這些天以來,君慕白日夜寢食難安。爲了避免安心暴露,君慕白堅決命令饒鳳嬌不要和她接觸,而且也不許安心通過饒鳳嬌和他聯絡——擔心的就是這一天!
君慕白忽然覺得時間的一分一秒都如此煎熬,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每一份每一秒,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
同樣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煎熬的,還有安心!
饒鳳嬌現在正在地下室裡,生死未卜!餘風和阿彪自從早上露了一面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眼看着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安心等不及了!眼看着兩個女傭正提着飯盒地下室的方向走,安心故意上前去套近乎:“你們這是給誰送飯啊?難道餘府新來了客人?”
那兩個女傭四處敲了一眼,才低聲對安心說道:“小云,你還不知道啊?饒管家被抓了,我們是去給她送飯!”
安心故作驚訝:“我說爲什麼今天一天啊都沒有見到饒管家!原來……”
兩個女傭忙點了點頭,紛紛說道:“她現在被看守得可嚴實了,手腳上都鎖了這麼粗的鏈子,還專門找了兩個男人在地下室外面守着!我看她這次就算插翅也難飛了!”
安心一臉的驚愕:“這饒管家也真是的,得罪誰不好,偏偏要得罪風少!這下可好了,被抓了!估計肯定被風少的人打得很慘吧?”
兩個女傭搖了搖頭:“沒!風少不是那樣的人!只讓人鎖着她,一個指頭都沒有動!”
安心的心裡才鬆了口氣,看着兩個女傭提着的飯菜,忙說道:“那你們快去給她送吃的吧,免得一會兒晚了風少又責怪你們!”
兩個女傭點點頭,相互竊竊私語着離開了。
“怎麼,你對饒管家的事情感興趣?”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十分低沉卻有力的聲音,那個聲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黑暗,似乎是從地下忽然間暴發出來的,倒是把安心嚇了一跳。
轉過身去,看到背後正站着那個高大的身影。他斜長的劉海擋住了那雙深邃卻有力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他的神色。
斜長的劉海透出一股讓人難以理解的神秘——和他身上這身黑色衣服一樣,和他的行蹤不定一樣,透着一股讓人感興趣卻又難以靠近的神秘感。
安心微微一笑,喊道:“風少!”
餘風黑色的眸子安靜地落在她的臉上,似乎在若有所思的欣賞,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我是一個藝術家,藝術品的殘缺總是帶給人遺憾。所以,我喜歡完美。”
安心有些不解地看着餘風,眸子裡流露出一股疑惑。
冷不丁地冒出這一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藝術家的世界,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夠懂得的!
但是很快,她便明白餘風這句話的意思了,因爲,他接着說道:“但如果一旦我發現這件藝術品是贗品,我會毫不猶豫地摧毀它——正如同,饒管家!”
餘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依舊是一貫的低沉,那雙眼睛中甚至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
安心明白了餘風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說,在懷疑饒管家的階段,他不會對饒管家動一分一毫;但是一旦發現饒管家是真的臥底,他將會毫不猶豫……
藝術家處理問題的手段,總是特立獨行。
“風少,我想,不只是我,任何一個人,都會對饒管家的事情非常關心。”安心十分平靜地說道。
站在夜色中,風拂過她的長髮,略略遮住了安心的小臉。透着一種異樣的風情,嬌柔,還有神秘。
“藝術品……”
不知爲何,餘風看着安心那張臉,腦中忽然浮現出這三個字。
他對稱得上藝術品的東西,總有一種狂熱的迷戀。
還有,稱得上藝術品的……女人。
餘風那雙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的臉,緩緩開口道:“小的時,有兩個很要好的親兄弟,他們常常在一起玩耍,弟弟覺得,這個世界都是美好的。有一次,父親送給弟弟和哥哥每人一把玩具槍,但是哥哥卻想同時擁有兩把。於是他把弟弟推倒在地,搶走了弟弟的那一把玩具槍。於是弟弟哭着爬起來,用那把玩具槍對他開了一槍。”
餘風說到這裡,那雙神秘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似乎陷入了回憶——很遙遠的回憶。他簡單地停頓了一下,接着開口說道:“從那個時候起,弟弟便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美好。成人後,父親想要把家業平分給弟兄兩個,但是哥哥想要全部。於是有一天,在他坐在辦公室的時候,有一顆真正的子彈穿過了他的腦袋。”
安心幾乎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故事中沒有直接說明的部分:這對兒弟兄就是餘風和他的哥哥,而那一槍就是餘風開的。
但是她沒有這樣說,而是略帶嘲諷地微微一笑:“這個弟弟可真傻。”
餘風一愣,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來。
“爲什麼?”他緊盯着她那雙淺笑卻又充滿感慨的眸子。
“總有一天,這個弟弟會明白的!”安心故作無辜地一笑,對着餘風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卻獨剩下餘風站在那裡,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嘲諷的口吻跟他說話,他所聽到的一切,都是恭維和讚揚。但是卻在這一刻,他如醍醐灌頂般,似乎被這一句話點醒了。
如今他坐擁整個家族,繼承父親的毒品生意,殺人無數,可他卻再也找不回了童年的單純和快樂!
他每天像影子一樣,需要活在黑暗中,只有黑暗,才能帶給他真正的安全感。誰也不知道,他那看似堅定勇猛的眼神中,曾經在黑暗中流露出多少的迷茫和恐懼。
他選擇的這一條路是對的嗎?他曾經在黑暗中無數捫心自問。
但是到了第二天,站在充滿血腥、廝殺和危險的現實面前,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靈魂深處的問題,而是要戰鬥力滿滿、在高度的警惕中,繼續戰鬥。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而戰!
他因爲過度警惕而長期生活在失眠狀態,身形過度的瘦削下去。他的臉十年如一日地貼在骨骼鮮明的五官上——“微笑”這兩個字,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不存在於他的生命中了。
如今他已坐擁江山,黑白兩道中都地位非常,可是他的心中卻忽然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
犧牲這一切換來的江山和地位,真得,值得嗎……
“風少!”
一個呼喚打斷了餘風的思緒,他轉過身,看到阿彪正憂心忡忡地看着他。阿彪已經跟隨他多年了,由於工作性質,他至今仍舊隻身一人。
“風少,你剛纔和那個女人談了些什麼?爲什麼看起來心事重重?”阿彪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餘風淡淡地一筆略過,“錄音裡的內容,弄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