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整個鋼鐵行業都不太景氣的大背景下,通過資產資產併購等形式,吸引資金進入鋼鐵集團,有資金進駐,就能夠盤活眼前的局面,尤其是解決職工工資問題。尤其是當資金足夠的時候,通過產業升級和資產重組,也許可以讓鋼鐵集團重新煥發生機,到那個時候,職工們的春天也就來了。”
祝國華說完,王冠鵬卻突然說道:“資產併購的方案的確有其可行性,不過呢,我們也必須要注意一點,那就是沒有一個資本集團是慈善家,他們所採取的所有資產併購行爲的根本目的就是利潤,所以,我們可以和他們進行接觸,不過呢,我們必須要謹防對方採取蛇吞象的方式來通過資產併購、重組等方式來套取利潤,最終甩開所有的包袱,將我們寶義縣玩弄於鼓掌之間。”
王冠鵬的這番話聽在李天逸的耳中頗爲舒服,他心中暗暗點頭,這個王冠鵬不愧是遼西市市委書記看重的人選,他的眼界、他的戰略目光都是相當有前瞻性的。
這時,其他人也紛紛暢所欲言,有的說可以找銀行再好好的談一談,有的說可以採納朱小川的方案,還有的提議將縣國資委持有的寶義鋼鐵集團的股份全部轉賣出去,徹底和鋼鐵集團脫離關係,然後把那些寶義鋼鐵集團的職工推向社會,該下崗的下崗。
各種方案紛紛出爐,李天逸只是靜靜的聽着,默默的思考着。
而自始至終,馬天嶺都沒有說話,他也在默默的觀察着。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現在正是寶義縣最爲艱難的時候,李天逸能否協調好整個縣委班子,來解決這次的職工生存危機呢?
等衆人把自己的意見都紛紛表態完之後,李天逸輕輕點點頭:“好的,到現在爲止,我們今天一共討論了多種方案,其中具備可操作性的方案主要用三種,一種是向銀行貸款,一種是和金融資本合作,出售部分或者全部的股權,一種是直接將我們寶義縣國資委持有的鋼鐵集團的股份賣出去,徹底和寶義鋼鐵集團劃清界限。
下面呢,我就這三種操作方案,發表一下我的個人觀點,然後咱們再進行集中討論。”
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李天逸便繼續說道:“對於第一種方案,向銀行貸款,我認爲這條路我們必須要試一試,畢竟,我們是縣一級政權,以我們縣委縣政府的信譽作爲擔保,從銀行貸款出來先解決一下鋼鐵集團職工們的生存問題,這是一個最優的解決途徑。
至於第二種和資本合作,這種方案有其優勢的地方,那就是一方面可以獲得資金,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獲得新的發展契機,但是這種方案也有弊端,這個弊端之前王冠鵬同志也已經提到過了,那就是其中蘊含的系統性風險,如何能夠確保我們在達到目的的同時防範風險的產生,這個是我們縣委班子需要考慮的。
第三種方案雖然可以將我們寶義縣縣委縣政府從寶義鋼鐵集團裡剝離出去,但是我認爲,這種方案並不可取,因爲即便是我們抽身而退了,但是鋼鐵集團的那些職工們生存問題依然無法解決,而我們作爲寶義縣的領導幹部,不能只想着自己,必須要考慮到我們寶義縣老百姓的生存狀況,必須要想辦法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所以,這個方案雖然具有可操作性,卻絕對不能選擇。”11
分析到這裡,李天逸說道:“綜上所述,我認爲,第一種和第二種方案我們可以一起操作,同步進行,看看有沒有可能在短時間內解決資金問題。根據目前保守估計,這次我們要解決的資金缺口至少在兩三個億左右。”
李天逸說完,祝國華皺着眉頭說道:“李書記,據我的瞭解,目前鋼鐵集團僅僅是拖欠的職工工資就達到了兩三個億,但是他們還拖欠着很多上下游廠商的貨款等,這筆錢至少有六七個億之多,如果我們縣委縣政府要是介入這次的危機的話,這些貨款和債務,我們要不要考慮?”
李天逸搖搖頭:“我們縣委縣政府不是慈善家,我們不具體參與鋼鐵集團的決策,我們只負責牽線搭橋,負責先解決職工們的生存問題,至於鋼鐵集團自己的事情,還是需要他們自己來解決。”
祝國華聽李天逸這樣說,立刻唱起了高調:“李書記,那可不成啊,我們怎麼能只管職工不管企業呢?企業如果黃了,職工們可就沒有地方就業去了,所以啊,我建議還是企業職工都要統籌兼顧,這是相輔相成的。”
李天逸反問道:“不知道祝國華同志你的意思是我們如何統籌兼顧?是多從銀行貸款出來還是多從金融財團那邊多要錢一些資金出來?”
祝國華道:“我認爲這兩個都需要考慮,因爲如果僅僅是解決了職工們的問題而不解決企業的問題,那麼企業依然面臨倒閉的危機。所以,我們應該把資金預算從兩三個億提高到四五個億,這樣可以多騰出一些資金來交給寶義鋼鐵集團方面去進行產業升級改造,爲他們的發展創造有利條件。”
祝國華說完,王冠鵬突然說道:“祝國華同志,你的意見的確有可取之處,李書記,在兼顧企業方面,我贊同祝國華同志的意見,但是,對於如何救活企業,我的觀點卻和祝國華同志不同。”
李天逸笑着看向王冠鵬點點頭:“你接着說。”
王冠鵬道:“我最近研究了一下寶義鋼鐵集團的相關人事安排,我發現,雖然寶義鋼鐵集團名義上是一家股份制上市公司,而縣國資委只佔40%的股份,但是,寶義鋼鐵集團的幾任董事長都是由縣委縣政府直接指派人過去負責的,所以,從本質上講,寶義鋼鐵集團只是一家披着股份制企業外殼的國有企業。
而寶義鋼鐵集團前任廠長之所以被雙規,其根本原因就在於腐敗問題。
那麼我的疑問是,即便是我們真的找到了資金,我們可以繼續放心的把這些資金交給寶義集團現在的領導班子嗎?據我所知,寶義鋼鐵集團現任廠長之前也曾經擔任工廠的領導職務,也是鋼鐵集團的董事,我還查了一些資料,發現在過去的五年中,寶義鋼鐵集團共從各大銀行貸款達到了10個億,但是,有了這10個億之後,寶義鋼鐵集團的業務卻並沒有任何提升,所以,我對現在寶義鋼鐵集團的領導班子的能力產生了嚴重的質疑。
所以,我認爲,如果要想改變寶義鋼鐵集團眼前的困局,光靠現在的領導班子是肯定不成的。我們必須要對寶義鋼鐵集團的領導班子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調整。”
祝國華立刻反對道:“我認爲現在的鋼鐵集團不適合調整,因爲現在正是鋼鐵集團人心浮動的時候,有那些鋼鐵集團的老人在,他們可以震懾得主那些工人們,可以確保不會出什麼大事。”
王冠鵬反問道:“那麼請問,祝國華同志,如果鋼鐵集團的領導真的那麼給力的話,爲什麼這次鋼鐵集團職工圍堵縣委縣政府大門的事情他們沒有提前給出任何的信息,沒有做出任何的安排?這隻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現任的寶義鋼鐵集團的廠領導同樣的庸碌無能,所以,我建議對寶義鋼鐵集團的領導班子要進行一次大的調整。要把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放在那個位置之上。”
“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很有必要……”
隨後,祝國華和王冠鵬兩人圍繞着要不要調整鋼鐵集團現任領導班子的事情展開了激烈的博弈。
到最後,兩人誰也無法說服誰。
無奈之下,兩人只能看向李天逸,等待李天逸這個一把手做出最終的裁決。
李天逸卻是微微一笑:“王冠鵬同志和祝國華同志的兩個觀點都各有其利弊,但是呢,我認爲,現在我們連資金都還沒有一點頭緒呢,現在就討論資金如何處理的問題有些過早了,我認爲我們現在應該集中精力去尋找資金,先想辦法解決職工的生存問題。這個是當前的第一要務,直接關係到我們寶義縣的維穩大局。
現在主要有兩個資金渠道,一方面是向銀行貸款,一方面是和金融資本集團談判,祝國華同志,你有沒有把握和你之前所宣稱的金融資本集團去談一談,從他們那裡融資?還有王冠鵬同志,你之前是市財政局的局長,我相信你和市裡的銀行方面關係應該不錯,不知道你能不能通過你的關係網,向銀行方面貸款一兩個億,來解決眼前的危機?”
李天逸說完,笑着看向兩人。
其他的常委們也看向兩人。
馬天嶺卻笑吟吟的看向了李天逸。
此時此刻,馬天嶺心中對李天逸這個年輕人徹底重視起來了。
因爲從一開始到現在,李天逸自始至終都淡定從容,將整個大局牢牢掌控在手中,尤其是現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王冠鵬和祝國華給套了進去。這明顯是給兩人一個相互攀比的機會。不管誰輸誰贏,對李天逸來說,他都能完成之前對老百姓的承諾。
這就是城府和心機啊。這就是卓越的平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