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縣長張天龍強勢的姿態,方山縣扶貧辦主任魏正飛臉色有些蒼白,只能慘笑着說道:“張縣長,您放心,就算是爬我也要爬上去。”
掛斷電話之後,魏正飛立刻着急了所有方山縣扶貧辦的副主任以及各個科室主任開會,將張天龍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
一位副主任當時就滿臉憤怒的說道:“魏主任,張縣長在搞什麼呀,難道他不知道張家村那邊的路到底有多麼難走?”
魏正飛冷冷的說道:“我們方山縣有誰不知道這件事情呢?但問題是,常務副市長李天逸已經爬上了張家村,就在張家村等着我們呢,不僅僅是我們縣扶貧辦的這些人,縣委書記和縣長以及分管的副縣長都得過去,你認爲縣委領導都爬上去了,他們能放過我們嗎?
當然了,如果各位誰要是感覺自己的官帽子待的時間已經有些久了,不想戴了,沒有問題,你們完全可以不去,但是我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上去。因爲這次的事情是由李天逸搞出來的。你們不要忘了,李天逸可是號稱官場殺手啊。”
說到此處,魏正飛直接冷冷的說道:“大家都準備一下,十分鐘之後樓下集合,乘坐汽車前往張家村。”
李天逸打完電話之後,就和張小花一起走進了張家村這個坐落在懸崖之上的村莊。
這裡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土坯房,甚至有些房子是用木頭做的。
張小花帶領着李天逸在懸崖村裡一路走來,一路介紹,當他們走到一個用彩鋼瓦作爲房頂的房屋前面的時候,他用手指着這個房子,說道:“老李,你看到了嗎,這個房子是我們村長的房子,是我們村裡唯一一個彩鋼瓦房頂的房子。
別看房子的房頂比較牛逼,但是他家房子裡面的情況和我們都差不多,也就40平米的面積,地面也不怎麼平整,順着敞開的房門你可以看到,在他家堂屋裡是一個老式的帶煙囪的竈臺,平時可以燒火做飯,冬天冷的時候可以用來燒裡面的土炕。他家裡有我們村兒唯一的一臺電視機,但是從來沒有打開過,因爲我們這裡沒有電。
我們村家家常備的電器就是收音機,我們一般都是通過收音機來感知外面的世界。”
李天逸放眼看去,整個懸崖村高高低低錯落着分佈着七八十棟房子,但有些房子已經完全破敗沒有人住了。
李天逸有些擔憂的問道:“你們的日常生活用品是怎麼來的呢?”
張小花苦笑着,說道:“我們村的村民一般每週下山趕集一次,平時我們種植的花椒核桃等農產品豐收以後,村民們就揹着這些產品來到山腳下的騰龍鎮集市進行交易,換取一些油鹽醬醋等生活必需品。”
說到此處,張小花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悲哀之色,苦笑着說道:“老李,你知道嗎,有一些收購商如果知道我們是來自張家村,他們斷定我們不可能會再把東西揹回身上,所以會故意壓低產品的價格。”
李天逸聽到此處,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慍色,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還有如此之人,如此之事。這或許就是人性之中的貪婪吧。
這時,張小花接着說道:“老李,你知道嗎,大件物品,我們村民是不會買的,因爲無法運上山。大多數趕集,是下山買些日用品,還有生產工具及肥料。
此外,村裡養的牛、羊和豬,都沒有辦法運到山下交易,所以,都是自產自銷。”
說到此處,張小花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悲哀之色,慘笑着說道:“老李,你知道嗎,我們張家村最頭痛的事情就是村民生病,年紀大的基本上都靠村裡有醫術的老人用土方解決。如果年輕人病重,尤其是女人,年輕力壯的男人就把她綁在身上,前後幾個人協助背下山進醫院治療。”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小花的眼眶之中噙着淚花,他聲音哽噎着說道:“你知道嗎,我的二姐就是因爲沒有能夠及時下山看病,所以才中途夭折的。”
聽到這裡,李天逸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他的眼神之中閃爍着憤怒的火焰。
多少年了,這都多少年了,如果不是林華勇告訴自己,如果自己這一次不親自過來,南平市的扶貧工作什麼時候能夠陽光普照呢?難道僅僅因爲張家村難以攀登和調研,這些官老爺們就直接放棄了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嗎?
一邊走着,李天逸一邊觀察着,當他看到幾個小孩子在村中嬉鬧着跑過去之後,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看向張小花問道:“老張,你們村的小孩兒上學的問題如何解決?”
張小花苦笑着,說道:“由於我們張家村位置偏僻,沒有老師願意過來教學,再加上懸崖上的面積有限,修建學校並不現實,所以,我們張家村的孩子們上學都是每次由家長們輪流接送,而且一下去就是一個星期,直接在騰龍鎮的小學和中學寄宿。”
李天逸聽到這裡,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望着來時他們爬上來的懸崖處,心中百感交集。
扶貧這項工作是一份十分偉大的工作,尤其是精準扶貧,更是利國利民,福佑千秋。但是,有些時候,並不是我們國家制定的政策不好,而是某些官員在執行這項政策的時候,因爲種種原因最終導致政策無法真正地落在實處,無法讓老百姓得到真正的益處。
李天逸花了整整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幾乎踏遍了張家村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寸土地,將張家村的情況瞭解的清清楚楚。
而此時此刻,在張家村木頭和藤條所編織的天梯下方,南平市扶貧辦的一衆官員以及方山縣縣委領導以及縣扶貧辦的領導沿着山路排成了一個長隊。
所有人全都望着陡峭的猶如刀削一般的懸崖峭壁上,那破破爛爛的用藤條和木頭編織成的上山的天梯。
雖然大家早就知道張家村的條件十分艱苦,一般人很難上去,但是大家也僅僅是聽說而已,現場的這些人之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曾經親自到這邊查看過。
但是今天,當衆人實實在在的親眼目睹了張家村的這段懸崖天路之後,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了。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張家村的條件之艱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望着那筆直的懸崖峭壁,望着那用粗細不一的木棍和藤條說搭建起來的天梯,人還沒有往上站,這些當官兒的很多人全都手腳發軟,甚至有些人直接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一個50多歲的身材胖大體重足有200斤的男人使勁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李天逸這是想要做什麼,難道非得我們這些人全都摔死他才甘心嗎?”
立刻有人附和着,說道:“是啊是啊,李天逸這明顯是想要把我們置於死地啊,這麼陡峭的懸崖怎麼可能靠着這麼一個破梯子就爬上去呢,這不是要人命嗎?”
旁邊立刻有個人說道:“奶奶的,就算老子不當這破官兒了,老子也絕不往上爬。天大地大,自己的小命兒最大,如果連命都沒了,還當官有什麼意思呢。”
這哥們的話立刻獲得了一片贊同之聲。
南平市扶貧辦主任段瑞強擡頭望着那一眼看不到邊的懸崖,他的雙腿在顫抖,他的後背在刷刷的冒汗。
此時此刻,他就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在現場的這些人裡,他的級別和方山縣縣委書記白雲峰縣長張天龍是一樣的,都是正處級。
聽着下面衆人的議論,說實在的,他的心中也是相當不甘心的,但是,作爲南平市扶貧辦主任,作爲一個正處級的幹部,他非常清楚,自己這個正處級幹部的位置有多少人在雙眼冒光的盯着。雖然這個位置級別並不算高,但是,很多人熬了一輩子,也未必能熬到這個位置。
而真正讓段瑞強最爲忌憚的是,常務副市長李天逸剛剛上任就接連將南平市衛計委主任食藥局局長以及疾控中心主任全部給拿下,全部換上新人,而他這個扶貧辦主任剛剛進入李天逸的視野,雖然他也是市長趙志堅一首提拔起來的,但是他的城府比韓國慶他們要深的多。
望着那隨時都可能斷掉的梯子,望着那高聳入雲的懸崖,段瑞強狠狠的攥了攥拳頭,直接無視了後方那些對李天逸不停咒罵的聲音,雙手攀住天梯,雙腳使勁,開始一階一階的往上攀登。
一邊往上爬,他的雙腿還在不停的顫抖着,但是爲了保住自己正處級的位置,爲了不被李天逸直接以某些理由免去扶貧辦主任的職務,段瑞強下定決心拼了。
方山縣縣委書記白雲峰和縣長張天龍看到段瑞強都已經快60的人了,還冒着生死危機去攀登這座懸崖,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全都苦笑着點了點頭,一前一後緊跟着段瑞強向山上爬去。
三人身後,他們的下屬們全都傻眼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領導竟然冒着生死危機開始往上爬。這讓他們開始頭疼了。
往上爬,就意味着有生死危機,不往上爬,領導往上爬了,你不爬,說明你和領導不是一條心,至少說明在關鍵時刻你靠不住,那麼回去之後,根本不用李天逸出手,他們的領導也會直接收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