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早, 纔剛進入十月就已經開始冷起來，姚小彤結束拍攝後走到休息區裹了棉服，同往常一樣開始打視頻電話。
“我家小寶貝想我了沒？”
屏幕裡林千凡眉開眼笑, “當然想了, 想你想的晚上都睡不着。”
姚小彤一臉嫌棄的翻白眼, “死開死開, 你擋着我兒子了！”
一旁拿水過來的助理雖然早已經聽慣了, 但還是忍不住掩脣輕笑。誰能想到被稱爲“少女心收割機”的新晉影帝林千凡，竟然會成爲一個“老婆奴”？結婚快三年，但兩人的感情還是好的如同處在熱戀期, 雖然當時兩個人的戀情曝光後一直不被大家看好，但一路走來結婚生子, 他們始終未因風浪和質疑動搖半分, 現在已經成了圈中公認的模範夫妻。
“剛伺候你兒子睡下。”視頻那邊林千凡將攝像頭對準嬰兒牀, 小寶寶躺在裡面睡的正香，兩隻胖嘟嘟的小肉手還時不時的揮一揮, 看的姚小彤眉眼彎彎，露出欣慰的笑容。
雖然基本上每天都會回去，但好像每分每秒都活在想念裡，哪怕只是看着那張熟睡的小臉，心裡都會特別滿足。
“哦對了, 我今天會晚點回去。”欣賞夠了寶貝兒子的睡顏, 姚小彤想起正事來, “要去機場接個人, 你讓阿姨把家裡的客房抓緊收拾一下。”
“讓小雯她們去接不行嗎？何方神聖竟然勞煩我家夫人親自去接機？”
“你猜！”甩下這兩個字姚小彤就笑嘻嘻地掛斷了電話, 看着已經掛斷的手機界面，林千凡不由得若有所思起來。
人潮如織的國際機場。
全副武裝的姚小彤擠在人羣中踮着腳四處張望了好一陣, 纔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帶着頂黑色大檐帽，裹着一件黑色大衣，依舊身姿高挑長髮飄飄。
那身影回過頭來，也發現了她，四目相對下，姚小彤扒拉下臉上的墨鏡，興奮地揮手。
***
姚小彤一邊開車，一邊不住的數落着身邊副駕駛上的人，“有本事這次也別回來啊！”
副駕駛座上的人望着車窗外熟悉的景色，聞言淺笑，“你要不說那句‘再不回來就絕交’，我還真沒打算回來。”
“呀——真是沒良心的傢伙！”姚小彤瞪了身邊的女人一眼，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說起來，末末你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啊？”
蘇末轉過頭來，仍然是一副淺笑盈盈的模樣，“我可是爲了你兒子的百日宴纔回來的，你覺得我會待多久？”
其實這幾年來，不論是結婚還是懷孕，每一個人生的重要時刻，作爲好友的她都沒能陪在姚小彤的身邊，這次寶寶百日宴，雖然姚小彤撂下了“再不出席就絕交”的狠話，但蘇末知道這不過也是好友說的一句玩笑話，但她還是選擇了回來，因爲心中的那份歉疚。
“三年不見，你竟然也會肉麻了。”前面遇到紅燈，姚小彤將車停下，笑着看向好友，見她正望着窗外出神，順着其視線望去，便看到外面的百貨大樓上張貼着的盛允夜的巨幅海報。
姚小彤惋惜的輕嘆：“其實當時《亂世紅顏》上映後你要是聽我的回來的話，也沒有什麼……”
當年那件事雖然鬧的沸沸揚揚，但《亂世紅顏》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首映當天即斬獲億元票房，最終更是以10.5億的亮眼成績，登頂當年華語電影票房冠軍。作爲一部不折不扣的商業片，能在票房和口碑上做到雙贏的並不多，可《亂世紅顏》上映後好評如潮，而在片中飾演女二號的蘇末，更是憑藉其不俗的演技，拿下了當年金牛獎的最佳女配角。
可以說那個時候是重新出發的最好契機，但按照媒體的形容，蘇末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僅《亂世紅顏》宣傳期間未曾露過面，甚至沒有出席當年的頒獎禮，連領獎都是華屛代領的。這使得“蘇末疑遭HG雪藏”的猜測一度成爲熱門話題，直到HG傳媒發佈聲明，稱蘇末並沒有被雪藏，只是暫時離開調整休養。這才慢慢平息了各方層出不窮的猜測。
“關於他們兩個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兩年盛允夜的花邊新聞幾乎就沒斷過，與其說他是愈發放浪，倒不如說他是用放縱來麻痹自己。而楚洛遲那邊則是一直對外宣稱和蘇末感情穩定，但姚小彤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蘇末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淡淡地看着前方緩慢前行的車流，聲音裡有着一抹不易察覺的僵硬，“都過去了，就別提了吧。”
姚小彤知她是在躲避，於是並不點破，但心裡卻是在一遍遍地喊：可是末末啊，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啊！
於是乎，當天晚上，一則短信同時發送到了兩個人的手機裡。
“人被我給磨回來了，明天我家小皇帝的百日宴，自己看着辦吧！”
***
百日宴並沒有設在酒店，而是在林千凡姚小彤夫婦的住宅裡進行。後花園的草坪上各種由花束組成的卡通人物交錯，乳白色的桌椅和銀質餐具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蘇末就坐在其中一桌，正抱着小寶寶沐浴着暖陽，同身邊的林千凡淺笑交談。
“小名叫豆包？那大名呢？”
“大名叫林堯笙。”
蘇末彎脣：“是小彤給起的吧？果然簡單不費腦。”
林千凡無奈扶額，將放在伴手禮上的卡片拿給她看，“可不就是她，當時她還打算連字都不改，還是我去登記的時候把字改了一下，不然估計這小子長大了得恨他老孃一輩子。”
小豆包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附和。引得蘇末笑聲連連，“咦？難道我們小寶還聽懂了不成？”
這邊談笑正歡，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遙遙站着的兩個人。
“我想知道，你是以什麼身份來這裡？”楚洛遲望着前方，聲音發冷。
盛允夜擎着一杯酒，同樣目不轉睛地望着不遠處的那抹身影，“我嗎？我當然是以林堯笙小朋友乾爸的身份來的。”
楚洛遲收回視線，目光銳利地掃向身邊站着的男人。而盛允夜回視着他，雖是眉目含笑，卻隱隱透着挑釁。
不輕不重地兩巴掌穩穩地落在兩人的後腦勺，姚小彤叉腰站立，大姐大一般出聲訓斥：“我喊你們過來不是想看你們針鋒相對的，你們倆膽敢在我兒子的主場上鬧事試試看？”
沒有任何防備下就捱了一巴掌，楚洛遲的臉頓時黑了個徹底，可看着姚小彤衝蘇末那邊使眼色，大有“敢和我翻臉我就讓你見不到她”的架勢，終是忍下心頭不滿，一言不發的偏過頭去。
而盛允夜則是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將酒一口飲盡，放下杯子就大步朝着蘇末走去。
林千凡看到了走過來的盛允夜，即有眼力見的從蘇末手中抱過寶寶，“豆包，我們去見見其他叔叔阿姨好不好？”
見到來人，蘇末臉上的表情微微一頓，但不過轉瞬，便展顏微笑，“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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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盛允夜定定地注視着面前的女人。三年過去了，比起以往的淡漠，她的臉上多了一抹名爲“沉靜”的東西。雖然現在正值冬天，但她卻如同春日裡池邊的新柳，柔媚動人。
“這兩年……你過的好嗎？”
“挺好的，你呢？”
盛允夜垂眸，剛想說這兩年他一直活在等待之中，卻瞥見她左手中指上的鉑金戒指。
他神色一怔，整個人就僵立在那裡。
“你……”再開口時，他只覺吞嚥困難，“……訂婚了？”
輕輕撫上指間的那枚戒指，蘇末淡淡一笑，“是的。”
“你訂婚了？！”
這次不再是遲緩的疑問，而是充滿了焦灼和惱怒的質問。
蘇末擡眸，就看到楚洛遲那張陰雲密佈的臉。
十指下意識的握緊，她深吸一口氣，臉上依然是完美無可挑剔的笑容，“沒錯。”
有那麼一瞬，楚洛遲覺得自己甚至不能呼吸。
他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蘇末沒有掙扎，隨着他的腳步，在衆目睽睽下離開。
盛允夜望着她的背影，好半晌，一聲輕笑才溢出嘴角。
“其實想了想，我這樣的黃金單身漢給人當乾爸多不合適，還是算了吧。”
姚小彤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的，因爲完全不知道蘇末何時竟訂了婚，一時間不知說什麼爲好，甚至不敢看盛允夜此刻的神色，乾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算了算了，估計豆包看了你這皮相，也更樂意喊你‘哥哥’……”
急於搭臺階緩解氣氛的姚小彤，說話間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而此刻花園的另一邊，鬱鬱蔥蔥的綠植遮擋後，楚洛遲和蘇末沉默相對。
蘇末靜靜地瞅着面前的男人。
倨傲的輪廓、迫人的視線。即使時隔三年，他的面容依然未有一絲的改變，連掌心也是熟悉的溫熱，握着她的手，一寸寸的收緊力道。
以爲已經過了這麼久，再次相見不會再失控。
可心口傳來的鈍痛又是因爲什麼？
再難與他對視，蘇末率先移開視線，卻被他一把擁入懷中。
記憶裡夾雜着淡淡菸草氣味的木質香，就這樣不經允許地闖進她的胸腔，久違的溫暖撲面而來，幾乎要將她最後的一絲理智給擊垮。
蘇末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並沒有過多用力，卻是抗拒的姿勢。“楚先生，請放手。”
她對他的稱謂激怒了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他逼她對視。“楚先生？什麼時候你對我這麼禮貌了？”
她避開他的視線，輕聲道：“請原諒我以前的無知吧。”
“戒指怎麼回事？”他捉住她戴着戒指的那隻手，那枚鉑金戒指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刺痛了他的雙眼。
“正如你剛剛聽到的那樣，我訂婚了。”
他忍不住冷笑，“離開了三年，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別忘了我們兩個根本沒有分手，即使你離開了三年，可你依然是我的女人！”
蘇末怔怔的望着他，許久之後，淡淡開口：“那我們分手吧。”
橫在腰間的手突然收緊，甚至弄痛了她。楚洛遲近乎咬牙切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蘇末的臉上辨不出是何表情，“楚洛遲，我們分手吧。”
背部傳來撞擊的痛意，她被死死地抵在了圍牆上，身前的男人陰沉着臉，那舉在半空的手似乎下一秒就會扼住她的脖子。
然而並沒有，相反的，他欺上來，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脣。
猩熱的鮮血流進嘴裡的時候，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痛嗎？不要再說這種話……”
他吻她的力道透着狠，熟悉的親密讓肢體很快繳械投降，但脣上傷口傳來的絲絲痛意卻刺激的她神智愈發清醒。
熱浪衝進眼眶，蘇末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握緊，支離破碎的聲音虛弱地傳出，“楚洛遲，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們回不去的……”
他頓住動作，埋首在她頸間，久久沒有出聲。
逼退眼底的淚意，她伸手推開他。
“以前的種種我可以做到不去恨，可以選擇原諒，但就像是傷口結痂癒合後會留下疤痕一樣，那些已經發生的，是怎麼也抹不去了。我做不到忘卻一切和你重新來過，因爲我們之間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之所以綁在一起不過是爲了相互利用，現在我放過你，也請你，放過我。”
她邁步離開，手腕卻被抓住。
楚洛遲背對着她，以至於蘇末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卻聽到低沉的聲音，極其緩慢、極其清晰的傳入耳中。
“這三年來我一直反覆地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那天晚上我對你說出了那句話，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蘇末，我愛你。”
“不要走。”
幾次被逼退的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瞬間奔流在臉上。
心口的那抹痛意加劇傳來，幾欲讓她站立不住。
咬緊牙關，儘管眼前已經模糊到看不清，但她還是逼自己擡起下巴，死死地盯住前方。
“三年前你說了之後結局會不會改變我不知道，但現在……我卻清楚的知道我會作何選擇。”
擡起的手無法抑制的顫抖，卻是帶着一絲決絕，掙脫。
不敢回頭，不能回頭。
蘇末奔跑着，看不見那些向她投來的詫異注視，聽不見姚小彤等人的呼喚，穿過花園、穿過走廊，直接跑到了大門外。
出租車一路開到機場。
機場里人來人往，看到淚流滿面的她時，皆投來驚異的目光，她卻像是已經沒有了任何感知，機械的辦理着手續，待坐進候機室後，才發現窗外不知何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手機一直在震動，她接起，姚小彤在那端衝她吼叫：“你橫衝直撞地跑哪兒去了你！”
蘇末擡頭望了一眼窗外黑沉的夜空，開口時聲音已完全啞掉，“小彤，我馬上就要走了，沒有好好的跟你道別真的很對不起……”
“已經三年了，可我還是那麼的沒用，因爲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會屈服……”
姚小彤嘆了口氣，沉默良久，說出那個事實，“你還愛他。”
她微微闔上雙眸，第一次用上了語重心長的語調，“那麼末末，別再回來了。”
愛他，卻不能原諒他，那麼就別再回來了。
此生不復相見，也許對彼此，是最好的解脫。
夜，愈發的深了。
飛機自窗外呼嘯而過，空曠的候機室，一枚鉑金戒指靜靜地躺在椅子裡，在這片深黑的夜色包裹下，閃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