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可渡真麼...若我定要渡呢!”
寧凡目光平靜,沒有任何動搖之色。雀神子的忠告,他很感激,只是雀神子的話,影響不了他的道心。
雀神子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一聲,將手中葫蘆拋給寧凡道,
“不愧是執道之修,小友既然執意渡真,老夫自不會阻。相逢即是緣,此酒是以求道果釀製,便送與小友渡真!”
寧凡接過酒葫蘆,神念一掃其中靈酒,目光立刻動容。
求道果,那是可以提升渡真機率的靈果,據說只生長於蠻荒古域。
一顆求道果的價值,並不低於渡真道果了,這些酒中,起碼蘊含了數十顆求道果的能量...
“多謝前輩贈酒...來而不往非禮也,請前輩收下此物!”
寧凡收了酒葫蘆,翻手取出一枚道果,送與雀神子。
雀神子目光本還平靜,但看清那道果之後,立刻有了動容。
“竟是舍空道果!”
雀神子可從未料到,一個悟真命仙的身上會擁有舍空道果。
深深看了寧凡一眼,雀神子這才發覺,自己似乎從始至終小覷了寧凡。
一顆舍空道果的價值,更加那些靈酒之上,寧凡還以道果,是不願白白受人恩惠。這是寧凡的堅持...此子性情倒是不錯。
敢將道果送給自己,不怕自己窺覷,說明寧凡有十足自信,不懼自己舍空巔峰修爲...看來此子隱藏頗深啊...
一旁划船的幾個船伕,見寧凡變戲法般取出一顆古怪果實,已經驚得合不攏嘴,不知寧凡從哪裡變出果實的。
“前輩距離碎念境界。似乎已經不遠...希望這枚道果,能爲前輩突破境界提供些許助力。”寧凡大有深意地一笑。
雀神子心中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寧凡。好似在看一個怪物。
他快要突破碎念境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人。藉着天人合一的神通遮掩,即便是碎念老怪,也看不破他的修爲進境...寧凡卻看破了!
體內天人合一的力量,忽然有了一絲顫動,似從寧凡感應到什麼。
雀神子立刻長大了嘴巴,明白了寧凡眼力爲何如此毒辣...
“原來如此!原來小友也是...呵呵,慚愧慚愧,後生可畏。真是後生可畏...”
雀神子感嘆之後,忽然神情一肅,正色問道,“小友可是秘族之人!”
在雀神子看來,恐怕唯有十大秘族,纔有極小可能培養出天人合一的鬼玄...
“不是。”
“不是就好!呵呵...眼下有一個天大機緣,就在蠻荒妖族手中...小友可有興趣與老夫一道,奪了這場機緣!”
雀神子望向寧凡的目光,帶着幾分誠懇,似看待一個同輩。
“機緣?什麼機緣?”寧凡眼皮微微一挑。
“一顆未開花的樹...尚有數十年。必定開花,花開三刻即飄零成灰...那花,便是天大機緣!非天人合一之修。不可服食此花,否則必死...已開啓天人第一門的修士,若服此花,可增加一絲開啓第二門的機會!”雀神子目光火熱道。
“是麼...”寧凡心中微微震撼,面色卻不露半分。
能夠增加開啓天人第二門的花,寧凡倒是第一次聽說。若真有雀神子說的那麼玄妙,倒真是一樁天大機緣了...
“只是那花既在蠻荒妖族手中,想要奪得,必定十分危險。我與雀神子不過剛剛認識。他卻邀請我奪這機緣,看中的自然不可能是我的修爲。看中的,是我的天人合一麼...”
“也就是說。想要奪得此樹之花,單憑一名天人合一修士無法辦到麼...”
“我與雀神子並不熟,此人對我懷有歹意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這機緣,能增加開啓天人第二門的一絲機會...只是一絲機會的話,也並不是非要不可...”
“如此當務之急,是修戰神訣,若有時間,可化凡渡真...奪那花朵,倒並非非辦不可之事...”
寧凡心思飛轉,片刻之後,有了決定,對雀神子歉然抱拳道,
“晚輩還要悟真,這機緣,怕是無暇去取了...”
聽聞寧凡竟拒絕了自己好意,雀神子先是一怔,而後苦笑搖頭。
“罷了,老夫今日便會離開汴梁城,爲取花做些準備,待花開之日臨近,老夫會再來此城,屆時小友若改變心意,可隨老夫一道,去取那花。若只有老夫一人,取花成算怕是很低...但願小友能改變心意吧,哎...”
雀神子嘆息一聲,不再提此事,又取出一些靈酒,在這畫舫之上與寧凡對飲起來。
交淺,自然無法言深,但把酒論道還是可以做到的。
二人皆是打開天人第一門的修士,見識自非等閒修士可比。
暮色漸沉,雀神子纔有了離去之意,辭別寧凡,離開汴梁城。
寧凡則回到家中,盤膝許久之後,才令道心徹底平靜。
雀神子所言機緣,寧凡並非全然不動心,卻也不會太過在意。
將諸事拋諸腦後,寧凡開始一心一意修煉戰神訣。
寧家一牆之隔,是一個私塾,傍晚時分,自有不少兒童散學,一路熙熙攘攘。
也有販貨的貨郎吆喝着,走過寧家的院牆,也有市井種種喧囂聲,傳入寧凡耳中,不但沒有打擾到他的修煉,反倒令他的心更加安靜。
寧凡忽然有些明悟,爲何一些大能修士悟道之時,喜愛選擇喧囂的市井之地。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市井的喧囂,更能平靜道心。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寧凡道心如林。如山,竟是達到了空前專注。
身、口、意完美的合一,在這一刻。寧凡竟是覺得自己與諸天萬道更加靠近...
與天地交融的感覺,竟也有了一絲加深!
寧凡眼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也許。若在這凡塵中化凡千年萬年,即便沒有任何機緣,他也可找到開啓天人第二門的契機...
這是寧凡來到汴梁的第一日。
第二日,隔壁私塾忽然熱鬧起來,無數汴梁的百姓,蜂擁至此,來看熱鬧。
原因很簡單,那私塾今日來了一名新先生。是曲阜城的大儒趙伯陽!
汴梁城雖然繁華,卻並無任何大儒。
趙伯陽來到這間私塾執教,使得不少汴梁豪族都搶着將族中子弟送來求學。
小小的一間私塾,哪能容納那麼多的學生。
幾個豪族一合計,直接決定,將私塾擴建成一間書院。
書院一開,自然也就不能只有趙伯陽一名先生,可再請些汴梁名士執教。
以幾大豪族的財力,僅一個月,便建起了一座書院。僅餘寧家一牆之隔。
書院名爲雲中書院,是以雲之高勸勉學童志存高遠之意。
書院雖然建成,教課先生卻還未找齊。故而暫時並未開學。
寧凡來到汴梁城,已有一個月。
他偶爾會帶着柳妍、仙蘿莉至汴河踏青感悟,大多數時候,則是留在家中閉關凝晶。
柳妍的容貌,放在修真界也算頂尖,在這凡塵,自然算得上絕世了。
只一個月,汴梁城中已經傳開,城南寧生有一嬌妻。生得閉月羞花。
又有傳聞,那銀髮小蘿莉是寧生女兒。從小姿容便不俗,長大定也是傾城絕世的女子。
無數紈絝地痞。尋腥而來,可惜全部仙蘿莉打得哭爹喊娘,匆匆逃離。
仙蘿莉很無聊,非常無聊!
雖然有碎雷可以吃,有美美的覺可以睡,但她還是感到無聊!
揍人,成了仙蘿莉消遣的樂趣。
每每看到有哪個紈絝對柳妍露出邪邪笑容,她便會衝上去,暴揍之...
每每看到有色眯眯的老頭看着自己,露出變態猥瑣笑容時,她便會衝上去,暴揍之...
紈絝公子糾集了幾十名護衛,想來找場子?不怕,暴揍之!
汴梁城主之子被揍,調來了三百官兵圍剿自己?不怕,暴揍之!
仙蘿莉的暴力之名,很快傳遍整個汴梁,無人敢惹。
整個汴梁城都知道,城南寧生有個女兒,名爲寧仙仙,年方七歲,得高人傳授過神功,三百官兵也不是寧仙仙一人對手...
對仙蘿莉高調、暴力的行徑,寧凡表示無力阻止,只能聽之任之。
唯一的要求,是不讓仙蘿莉施展神通,在汴梁城造成殺戮。
比起暴力的仙蘿莉,柳妍就文靜多了,白天,她好似真成了寧凡妻子,洗衣做飯,好似一個凡人女子。
夜晚,她會全心全意溫養器靈,她發現,在凡塵中溫養器靈,速度竟比全力閉關時更快...
而能和寧凡一起化凡,她似乎並不排斥,反而有些喜歡這種平淡...
然而這是蠻城,是蠻獸肆虐的世界,人們都在蠻獸的殺戮下苟延殘喘。
一個月間,蠻獸竟然攻城了七次。
每有守城官兵以凡人之軀迎戰蠻獸,寧凡便會趁機蒐集戰意凝晶。
汴梁城城牆之上,豎着不少似人似獸的古老蠻像,有着威懾蠻獸的神通。
每一次蠻獸攻城之時,蠻像便會展露威能,釋放黑紅光芒,反擊蠻獸。
以汴梁城蠻像之多,即便是第二步蠻獸攻城,也難保不會斃命。
蠻獸攻城,皆是慘敗收場,然而在寧凡來到汴梁前,每一次蠻獸攻城,都能造成一定死傷。
有時死一人,有時死幾人,有時壓垮一片城牆,死傷數十人以上...
但自寧凡到來後,偶爾出手,蠻人官兵很少會死於蠻獸之口。自然,一些畏懼蠻獸的蠻人,寧凡是不屑救的。他出手,可不是因爲同情憐憫之心。
一月間。寧凡一共凝出七塊上品烈元晶,吞噬之後,竟是令得戰火數量提升至1300道。
一個月。增加一百道戰火,這種修煉速度可是十分驚人的。
行走在汴梁城中。寧凡望着隨處可見的蠻像,若有所思。
每一座蠻城,都有一座蠻神廟宇,廟宇中的蠻僧,懂得製作蠻神玉佩、蠻像,用於保護蠻人生存。
蠻僧在蠻人之中地位極高,但數量,卻是極少...
一個月來。寧凡第一次來到汴梁城的蠻廟,見到了無數虔誠叩拜的蠻人,以及一個骨瘦如柴的蠻僧。
那蠻僧沒有任何修爲,亦是凡人,但卻能借助衆人信仰之力,製作出蠻神玉佩以及蠻像。
那蠻僧,是這蠻廟之中唯一一名寺僧,法號蠻癡,當寧凡到來之時,他正在廟中大殿手持刻刀。目光死氣沉沉,雕刻着一尊蠻像。
明明只是一段朽木,在他的雕刻下。竟是漸漸多了些靈性。
“果然,城中蠻像之所以能發揮威能,靠的是香火之力麼...”寧凡自語道。
蠻癡不悅地轉過頭,怒視寧凡。
他是汴梁城唯一一個蠻僧,地位極高,便是汴梁城主見到他也許禮遇三分。
他雕刻蠻像之時,不喜任何人打擾,也從無任何人敢打擾,寧凡卻闖入了他的大殿。打擾了他雕刻蠻像。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退下!”
蠻癡目光一厲。竟釋放了一絲威壓,朝寧凡壓下。
那是他借蠻人香火凝聚的威壓。幾乎堪比融靈脩士強大,若是凡人,自然擋不住他的威壓。
可惜他這點威壓,無法撼動寧凡半分。
“香火威壓麼...”寧凡屈指一點,蠻癡的威壓立刻崩潰。
他的目光從蠻僧身上移開,落在大殿中供奉的一座赤金雕像上。
蠻癡不可置信地看着寧凡,他想不通,自己的威壓爲何會對寧凡無效。
莫非,對方也是一個蠻僧,且對衆生願力的使用,比自己更加厲害?
“施主莫非...”
蠻癡話未說完,直接被寧凡一語打斷。
“噤聲。”
寧凡話音一落,立刻便有一股天地般的威壓,落在蠻癡身上。
被那威壓壓住,蠻癡根本說不出一句話,望向寧凡的神情,有着深深的驚恐!
“這位施主果然也是蠻僧,且是比我厲害千倍萬倍的蠻僧!”
寧凡沒有理會蠻癡,他靜靜看着殿中赤金蠻像,這金像塑的,是蠻人之祖。
蠻祖之像,與逆嬰十分相似,有兩個頭顱,雙手各持着一道雷霆,似要對人降下劫罰的模樣...
從這蠻祖之像上,寧凡能察覺到一絲逆嬰般的氣息,很淡,由香火之力凝成。
“蠻人,蠻獸,劫念...這之間,究竟有何關係...”
“這天地,有太多隱秘,以我修爲,遠遠沒有資格看破...”
寧凡走出蠻廟,沿着汴河,一路走回家中。在家門外,竟是與離開書院的趙伯陽一行不期而遇。
這是雲中書院建成以後,趙伯陽第一次前來。
趙伯陽怎麼也沒有想到,寧凡會住在書院一牆之隔的地方,詫異之後,大喜過望,竟是力邀寧凡前往書院,做一名先生。
如今雲中書院正在延請名師,在趙伯陽心中,寧凡乃是當世大儒,自有資格在書院執教。
趙伯陽的邀請,被寧凡婉言謝絕了。見寧凡並無教書育人之心,趙伯陽也不再勉強,嘆息離去。
只是自此以後,趙伯陽閒暇之餘,常會從隔壁書院來尋寧凡,討論儒學,卻是後話。
當第一縷秋風吹入汴梁城時,寧凡來到汴梁,已過去三個月。
時間一點點流逝,第一年的寒冬,汴河兩岸的寒梅沒有開放。
第二年冬,寒梅仍是沒有開放。
第三年冬,汴梁城忽然下起鵝毛大雪,汴河兩岸一片雪白,寒梅綻放。
寧凡體內本命戰火數量,已有4500道。戰陰陽的修煉進度,則已完成百分之七十四。
越到後面,戰陰陽竟是越難修煉。好在寧凡並不着急,他明白修煉之事,欲速則不達。
仙蘿莉雷體一點點進化着。體內雷力的寒氣越來越明顯,似乎開始畏寒。一下雪便不願出門。
三年過去,仙蘿莉竟是半點也沒長大,不少人暗暗猜測,仙蘿莉莫非是誤食了蠻城外的眸中駐顏仙果,竟可以容顏不老...
柳妍留在家中,照顧酣睡的仙蘿莉,數年相處,她與這個暴力小蘿莉的感情越來越深。
除了爲星盤融靈外。閒暇之餘,她還會如凡人女子般織些布,繡些繡樣,換取銀錢,用以度日。
寧凡想要化凡,她自然全心全力爲寧凡營造凡人氛圍。
風雪中,一旁的雲中書院,則傳出蠻人孩童的朗誦聲。
“夫蠻者,自然之始祖,萬域之大宗也。蠻生於塵。死於劫,萬物不可執,執則失蠻...”
寧凡走出家門。在雪地上留下足跡,很快又被風雪蓋住。
耳邊迴響着學童們的朗誦聲,寧凡略有沉默。這些孩童朗誦的,是《蠻祖經》,一部由蠻人之祖遺留的學術經典。
那蠻祖經,一味告誡蠻人看淡生死,放棄執念,順應命運,不要反抗...
那朗誦聲。寧凡聽過太多,已有些厭煩。
那蠻祖經的經文。每一句都與他的道相違背...
萬物不可執,不可執...
祖弓被寧凡封印。暫時收在儲物袋。七道七彩箭靈,則被寧凡封在體內。
每一道箭靈,都蘊含着數量恐怖的真幻之力,三年來,寧凡已將第一道箭靈煉化了一半。
體內真幻之力暴漲,這些真幻之力,被寧凡吸收,融入道心。他的修爲,越來越接近渡真初期。
如今的他,已能稍稍看清道心迷霧中,隱藏着的真橋,只是仍然無法徹底看透。
且他逐漸發現,隱藏於濃霧下的真橋,並非只有一個,還有很多...
“渡真,還很遠...”
寧凡持着雀神子贈送的酒葫蘆,一路踏雪而行,朝汴河走去。
岸邊紅梅已經綻放,望着雪中紅梅,寧凡想起了越國,想起了七梅...
雀神子勸他放棄渡真,他不會放棄。
蠻祖經勸世人放下執着,他也不會放下。
因爲他還有家,因爲他的家在七梅城,在越國,在雨界...
他還有家人,他還有必須守護的東西,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他的執,無法放下。
完成與殺帝的承諾,需要實力;找到那名算計過自己的仙帝復仇,需要實力;有朝一日站在洛幽身邊,同樣需要實力;創建一個舉世無爭的大世,則不知需要多強的實力纔可辦到...
望着一樹紅梅,寧凡舉起葫蘆,痛飲一口靈酒,任求道果的藥力在體內化開。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一道爛漫地笑聲,從寧凡身後傳來。
“叔叔叔叔,幫蝶兒摘幾朵梅花好不好,蝶兒想編個花冠,給小雪牛戴上!可是蝶兒個子矮,夠不到!”
一個兩三歲的奶娃娃,穿着小紅棉襖,梳着童髻,小臉凍得紅撲撲地,可憐兮兮地拽着寧凡的衣角。
爲了示意自己夠不到梅花,她好踮着小腳丫蹦了蹦...果然夠不到...遠遠夠不到啊。
“哦?是那個小娃娃...”寧凡憑氣息,倒是一眼認出了眼前的小娃娃。
她,是趙伯陽的女兒,趙蝶兒。
如今的她,已經三歲,本隨父親來書院玩,趁婢女不注意,竟是溜了出來,在河邊雪地上堆了一個似狗似牛的小雪人...
“叔叔叔叔,你幫蝶兒摘些梅花,蝶兒長大後便嫁給你!蝶兒保證!不信拉勾勾!”小蝶兒信誓旦旦地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