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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凡坐在沉香輦之上,一路與三長老笑談。
三長老是堂堂碎虛,平日裡並不會自降身份、與煉虛修士笑談。
但寧凡乃是一名六轉上級煉丹師,他自然不會怠慢,言語十分客氣。
沉香輦在滿城修士矚目之下,一路行至姬水王宮。
這一日,城中所有修士都得知了寧凡高調入城之事...
有心之人認出寧凡是藤皇通緝之人,紛紛大驚。
無人想得到,被藤皇通緝的寧凡竟跑到東樹海,堂而皇之地來到竹殿。
無人想得到,被藤皇通緝的寧凡,竟是一名六轉上級煉丹師!
一些來自西、北樹海的沖虛、太虛老怪,暗暗認出寧凡的身份,本還想殺了寧凡向藤皇領賞。
但一知寧凡六轉上級丹師的身份,更見寧凡流露出太虛氣息,竟無人敢在明面上動手了。
一些來自東樹海寒蒼國的修士,認出了寧凡是獨滅寒蒼四族的超級強者。
於是寧凡獨滅雪松四族的事蹟,同樣在姬水城中傳開。不少傳聞揣測,寧凡真實實力堪比歸元太虛...
那些想殺暗殺寧凡領賞的老怪,一聽寧凡實力恐怖到這種程度,紛紛打消了暗殺寧凡的打算。
藤皇設下的賞紅固然誘人,但性命卻更加可貴,沒必要爲了區區賞紅得罪一名丹術冠絕樹界、戰力堪比歸元的強者...
姬水王宮之中,竹皇一改當日冷漠的表情,罕有地露出幾分笑意,設宴款待寧凡。
此次宴席之上,除了不在姬水城的扶桑老妖外,竹殿七名碎虛長老全部出席宴席。
若寧凡只是一名六轉下品煉丹師,竹皇雖會看重於他,卻也不會如此重視。
但寧凡丹術達到了六轉上級,足以冠絕樹界,便是竹皇也不敢小覷於他。
竹殿七名碎虛長老之中,四人都對寧凡表露了結交之意,只有三名碎虛長老神情不善。
六長老是一名古板的玄門修士,修樹神之道,平生很少爭鬥,最不喜殺人如麻的魔修,故而不喜寧凡。
四長老是一名碎虛一重天的修士,與百黎一族頗有淵源。現如今,竹殿八名碎虛長老皆持有三個名額,可推薦煉虛修士參與八長老繼任人的競選。四長老推薦的三人之中,其中之一便是百黎族長...
四長老望着寧凡的目光,隱隱帶着三分敵意。
只是礙於寧凡六轉上級丹師的身份,纔沒有當場爲難寧凡,卻自然不可能與寧凡交好的。
大長老是一名碎虛三重天的修士,同樣對寧凡目光不善。
他年輕之時,曾得過石樹族先代族長一些恩惠。
石樹族本是寒蒼十二族之一,卻被寧凡所滅...故而大長老纔會對寧凡目光不善。
宴席結束,竹皇召見寧凡,再次許諾,若寧凡能治好祖竹,他必定賜予寧凡足夠的樹祖果,用於突破二品雨意。
當寧凡離開王宮大殿之時,已是三更天,夜色已深。
如今姬水城之內,除卻寧凡之外,並無其他六轉上級煉丹師前來。
竹皇決定再等一個月,等帶其他煉丹宗師前來之後,再令所有人一起替祖竹治病。
寧凡心中思索,看來唯有在姬水城呆上一個月了。待一個月後,爲祖竹治好疾病,獲得樹祖果的賞賜,他便可離開東樹海了...
但之後,該去哪兒呢?
要不要遵從雨皇的命令,前往西樹海的火樹一族?
寧凡微微搖頭,他已徹底得罪藤皇,此刻再前往西樹海,十分危險。
或許火樹族的祝融泉水是一個不小機緣,但這份機緣位於險地,還不如不要。
要不要前往南樹海,與雪柳魔皇一見?
寧凡沉吟之後,仍是搖頭。他與柳皓月不過是萍水之交,一面之緣,前往南樹海並無必要。
那麼,是在樹界再逗留一段時間呢,還是在獲得樹祖果之後,直接返回雨界呢?
寧凡輕輕一嘆,他纔剛剛進入姬水城,卻被三名竹殿碎虛敵視,東樹海亦非久留之地...
“無論是留在樹界,還是返回雨界,當務之急都是尋找雨意一品的方法...不知我的雨意,何日才能突破一品。”
寧凡獨自行走在長街的夜色中,不知從何時開始,身旁已經沒有一個修士存在。
他忽然收住腳步,目光一沉,猛一拂袖,袖中生起狂風,朝四面吹開,眼前的長街紛紛化作幻影碎散!
“這裡是...洞天空間!”寧凡皺眉道。
前一刻,他還在姬水城長街之上行走,後一刻,他已被人收入這處洞天空間之內。
毫無疑問,姬水城中有人暗算他,即便明知他丹術冠絕樹界,仍膽敢暗算他!
洞天空間之中,忽然血光大現,浮現出兩名騎虎老者的身影,皆是太虛修士。
兩名老者望向寧凡的目光,空洞木然,卻含着凌厲的殺機!
他們是百黎一族派來的殺手!意欲在寧凡離開姬水王宮的路上,暗殺寧凡!
在兩名老者身後,還有7名問虛、沖虛殺手,皆身騎血虎,目光陰冷。
7名問虛、沖虛殺手齊齊取出血幡,猛一搖動,立刻血光當空。
如當日百黎一族的刺殺一般,7名殺手全部生機流散,開始飛速蒼老。
而兩名太虛境界的老者,一個個施展秘術、吸收血光,短時間之內,氣息全部提升至歸元太虛境界!
“殺!”
所有殺手全部駕着血虎,朝寧凡四面殺來。
寧凡十分確定,來者是百黎族殺手無疑,自然無須手下留情。
一步化爲黑衣,擡手抽魂,寧凡周身皇氣飛揚,金光大現,同時開啓碎虛三重術,在洞天之內展開殺戮...
十息之後,洞天之內除了寧凡之外,再無任何一人,空氣中則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九名百黎殺手之中,寧凡直接斬殺了八人。詭異的是,八人體內並無元神、妖魂,寧凡沒有捉住任何一名殺手的元神、妖魂,無法搜魂滅憶...
好在他特意留下一名問虛殺手未殺,將之生擒。
他試圖對此人施展搜魂之術,看看百黎族爲何對他懷有敵意、有何圖謀。
但方一搜魂,此殺手識海驟然自爆,連帶整個身軀都自爆...
“無法搜魂麼...”
寧凡沉吟不語,百黎族的修士沒有元神、妖魂,此事有些詭異...
隨着第九名殺手自爆,九名殺手全部死去,寂靜的長空上,忽然出現九道血光,凝成一張戰帖。
戰帖中只有一個字...‘死’!
這是百黎族長送來的第三張戰帖!
寧凡目光露出一絲古怪之色,這百黎族長竟給他下了第三張戰貼...
百黎族長在此次派出的九名殺手體內,設下了九道血光,一旦九人隕落,血光便會凝爲戰帖。
難道百黎族長又料到此次刺殺會失敗麼?所以他才通過九名殺手的死,給寧凡下了第三張戰帖?
既然明知刺殺會失敗,爲何還要派這些殺手們前來送死呢?
等等,送死!
寧凡似想到了什麼,一拍儲物袋,取出前兩張戰帖,望着三張戰帖之上的死字,若有所思。
這三張戰帖,每一張都不合情理。
起初寧凡不解,百黎族長爲何每次派人刺殺他,刺殺失敗後都會送出一份戰帖。
此刻他才隱隱有些猜到百黎族長的用意。
這三張戰帖之中,皆飽含着百黎族長深沉如海、不死不休的殺意!
起初寧凡慣性思維,百黎族長連下三張戰帖,是想殺他,故而纔會對百黎族長自相矛盾的行爲感到困惑。
百黎族長明明知道派出的殺手殺不死寧凡,卻仍派人殺他。
百黎族長明知下達戰帖的行爲十分囂張無腦,卻還是一次次下了戰帖。
現在,他懂了!
這戰帖之中不死不休的殺意,並非針對寧凡,而是針對...百黎族人!
這個死字,不是想讓寧凡死,而是想讓百黎族人死!
讓每一個前來刺殺寧凡的百黎族人,皆死於寧凡之手!
百黎族長之所以連送寧凡三張戰帖,是想請寧凡殺盡所有百黎族人!
按照這個思路去想,百黎族長送出戰帖的離奇舉動便說得清了。
但百黎族長的目的是什麼?身爲一族之長,爲何故意派出族人送死,此舉何意...
寧凡眉頭一皺,他總覺得,百黎族長的行爲之中,透露出濃濃的詭異氣息...
他腦袋靈光一閃,忽然回想起百黎殺手體內並無元神妖魂之事。
這兩件事同樣詭異,似乎又有着什麼聯繫。
寧凡反覆思索,卻只覺思路漸漸錯綜,想不明白百黎族長爲何要讓族人送死。
“百黎族長,究竟有何圖謀...派族人送死,對他有何好處...”
“難道此人雖然身爲百黎族長,卻與百黎族有深仇大恨麼?”
寧凡擡掌按碎了此處洞天,返回到外界姬水城的長街之上。
長街之上,修士過往,並無人察覺寧凡被收入洞天中,並於洞天內展開了一番殺戮。
他行走在長街之上,在進入樹界之後,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絲不安。
他收住腳步,取出龜甲,借用三張戰帖占卜,想卜算出一絲天機。
以寧凡的卜算之術,不可能算出百黎族長的真正動機。
他所卜算的,僅僅是吉凶二字。
他想知道,與百黎族的交鋒,背後是吉是兇。
一番卜算之後,龜甲驟然碎裂...此爲大凶之兆!
寧凡目光驟然一凜。
百黎一族說破天也只是煉虛勢力,而寧凡身上可是有碎虛傀儡、打手的,爲何與百黎一族交鋒,竟會出現大凶之兆!
寧凡自問,縱然他對上竹皇,雖然不敵,也多半可以逃生,不至於大凶的。
難道說,百黎族長詭異行爲的背後,藏着滔天的危險,那危險,甚至比竹皇更加可怕麼...
寧凡正自沉思,長街之上,夜色之中,忽然傳來一道驕橫的少女聲音。
這驕橫之聲,令寧凡目光微微一寒。
“哼,你就是冥羅族的陸北麼!太虛修爲,六轉上級丹術,真是好了不起呢,連我祖爺爺自降身份、親自請你助我扶桑族,你都敢直接拒絕。你究竟是看不起我扶桑一族呢,還是自知實力低微,選不上竹殿八長老呢!亦或是說,你在畏懼百黎一族,不敢與百黎王交鋒麼,真是一個懦夫!”
寧凡目光斜睨一眼。
出言者是一名紅衣少女,貌若十五六歲的少女,容貌姣好,但眉目間卻有幾分毫不掩飾的驕縱之色。
紅衣少女僅是一名元嬰修士,但在她身後跟隨着的四名女子護衛,卻皆是化神修爲。
一見自家小姐竟然敢對寧凡出言不遜,四名女衛全部俏臉失色,護在紅衣少女身前,對寧凡賠罪道。
“陸大師見諒!我家小姐年少無知,出言莽撞,卻絕無惡意!請大師莫要與我等小輩一般見識!”
“我家小姐乃是扶桑族長湯雄之女,湯鳶。聽說陸大師與我族老祖、族長皆有交情,還請看在我族老祖和族長的面子上,莫要責怪我家小姐失言之罪!”
這紅衣少女,赫然就是扶桑一族的小公主。
如今八長老繼任者的選拔即將開始,湯雄身爲扶桑老妖推薦的三位候選人之人,已自北樹海句芒國一路趕來東樹海。
這紅衣少女名爲湯鳶,正是湯雄之女,隨其父來到姬水城,已有數日。
她聽父親講述過寧凡拒絕幫助扶桑族之事,心中十分不滿。
她有一位碎虛老怪的祖爺爺罩着,一向驕縱慣了,雖然是元嬰修爲,但平日裡遇見煉虛老怪,都敢直言頂撞,絲毫不懼。
她不怕寧凡,敢出言不遜,她身後的女衛們卻能察覺到寧凡的可怕...
彷彿只需要寧凡一個眼神,都能令她們所有人神魂粉碎,死於非命!
四名女衛面對寧凡,從寧凡身上感受到沉重的壓力,那壓力,絲毫不遜色於垂垂老矣的扶桑老妖...
更何況,四名女衛還知道寧凡是一個六轉上級的煉丹師。
四名女衛不是驕縱的湯鳶,她們知道,寧凡不是如今沒落的扶桑族能夠惹得起的人物!
故而在湯鳶出聲羞辱寧凡的瞬間,四名女衛便齊齊爲湯鳶求情。
寧凡目光一閃,收起寒意。
若此女是其他不長眼的修士,上門找事,他不介意教訓一番。
但此女乃是扶桑一族的小公主,而寧凡或多或少欠扶桑族一個人情未還,不願對湯鳶出手。
他嘴角輕輕一勾,帶着些許嘲弄笑道,“你的名字很好吃。湯圓麼,許久沒有吃過了...”
不是好聽,而是好吃...
他沒有對此女出手,僅僅是言語上調笑一句,作爲還擊,僅此而已。
而後,寧凡徑自越過身前的五名女子,向長街盡頭走去。
湯鳶俏臉如同桃夭綻放,羞怒之極!
她明明是叫湯鳶,不是叫湯圓,寧凡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取笑她的名字!
“陸北,你這個懦夫!你不敢接受我祖爺爺的請求,不敢爭這八長老之位,不敢與百黎族長一戰,我瞧不起你!”
寧凡忽然收住腳步,目光微冷的回過頭。
一瞬間,四名女衛欲哭無淚,心中暗暗責怪自家大小姐莽撞。
人家不與你計較,放過你一次,你竟然還貼上門湊上去找事...你這是作死啊!
如今你爹湯雄有事處理,不在姬水城中。
你祖爺爺扶桑老妖雖然是一名碎虛老怪,卻遠在北樹海,更不可能來保護你。
你眼巴巴招惹人家,萬一把人家惹惱了,誰能保護你的小命?
“陸大師息怒...”四名女衛還欲求情,寧凡卻搖搖頭,示意並無責怪之意。
只是語氣已無調笑之意,開始有些冰冷了。
那冰冷的話語,如同九幽之下的寒冰之刃,傳入湯鳶耳中,令她嬌軀一寒,有些害怕地望着寧凡。
“我...我不過說了你幾句,你想對我如何!你該不會想和我這個小女子一般見識吧,你不是大英雄嗎...你要是對我出手了,全樹界修士都要恥笑你的...”
湯鳶前一刻還滿口稱寧凡爲懦夫,這時候看到寧凡不好惹了,就改口叫寧凡大英雄。
此女簡直毫無節操可言,一見勢不妙就立刻服軟了。
“告訴扶桑前輩,小心百黎!”
寧凡給出湯鳶等女最後一句忠告,身形一晃,不知所蹤,
就算是看在扶桑一族的面子上,寧凡也不會和一個黃毛丫頭一般計較。
他欠扶桑族一個人情,故而給予扶桑族一個忠告。
百黎族背後暗藏了一個巨大凶險,這個兇險,便是寧凡都十分忌憚,不願輕易觸碰...
興許是錯覺,寧凡隱隱覺得,東樹海的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山雨欲來的寧靜之感。
也許百黎一族之後,藏有什麼重大危機...
而這危機,或許可能在整個東樹海之中,掀起一股浩劫...
也許這一切,只是錯覺。
但願百黎一族給他的危機感...只是錯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