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此刻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感,或許是因爲與相隔十七八年的母親相見太過激動所致,也或許是因爲怕得到一個讓他很難接受的回答,畢竟,無論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他被母親拋棄,是鐵打的事實。
“臭小子,你怎麼緊張得身體都發抖了,虧你還是死神塔納託斯呢,呵呵……”
一邊挽着他手臂的歐陽晴輕笑道。
隱回其一個淺笑,卻是不語。他越走越近,那張在他童年時期記憶深刻的臉,很快便清晰的展露在了他的視線裡,還是那麼的美麗,只是,鬢角多了幾縷發白罷。
當華幽柔看清了隱的面孔,整個人剎那間怔住,她再次仔細打量起隱來,若干秒後,心神具震。
“哐當”
手裡的罐子,掉落在地,裡面的魚食盡數撒了出來,零碎的鋪在地上。
她卻不管不顧,立馬走到隱的跟前,雙手捧住隱的臉,眼中泛起了淚花,顫抖着身軀問道:“你……你是……隱兒?”
母親是天底下最偉大的女人,就算時隔多少年,還是能一眼認出自己的孩子來。
隱一怔,童年時候,他背地裡稱呼面前這個女人爲老妖婆,因爲只要他犯一點小小的錯誤,必然會招來她的一頓毒打,有時候還嚴重到皮開肉綻,他一直感受不到母愛,可這個時候,從這個女人的眼神裡,以及這個女人捧住他臉龐的雙手裡,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母愛。
乾涸的心靈,在此刻被一場溫柔的母愛雨水滋潤,隱心裡酸酸的,他第一次有流眼淚的衝動。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最終是點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
“隱兒,你真的是我的兒子隱兒嗎?”淚水涌出,浸溼了華幽柔的臉頰。
“媽,是哥哥,他真的是哥哥。他沒有死,他現在回來了!”
唐琳又被帶得流淚,一邊用衛生紙擦着眼淚,一邊帶着哭腔說道。
華幽柔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她的兒子,只是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深怕這只是一個美夢,下一秒便會醒來。
“隱兒,我的兒子,我以爲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她將隱緊緊的擁入懷抱,失聲痛哭起來。
酸楚而又喜悅的淚水,如同雨下,這一刻,華幽柔眼角的魚尾紋似乎都變得更少了。
隱心裡,同樣像灌了蜜汁,眉角含笑,此時此刻,他不再是死神塔納託斯,而只是一個盡情享受着母親關愛的兒子。
但是,他的心裡,同樣涌現出了一個巨大的疑問,從母親的言語和表情當中,他很確定,當年母親根本就知道那具屍體不是他,可是爲何偏偏說成是他?
這個疑問,在這濃濃的母愛之下顯得微不足道,隱在想,或許,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和母親相認了,母親是愛他的。
“我去叫爸爸還有爺爺過來,他們要是知道大哥還活着的消息,一定也會喜出望外的,對,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哈哈……”
唐源丟下了這麼一句,轉身便要去尋父親和爺爺。
“等等!”
卻在此時,聽聞到唐源這句話的華幽柔,立馬轉身喊住了他,臉色顯得有些緊張。
“媽,怎麼了?”唐源抓了抓後腦勺,不解的問道。
“沒……沒什麼,這件事,還是……還是先不要讓你父親和爺爺知道吧,怕他們接受不了。”
華幽柔拿出白色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坐在的亭子裡的凳子上,說話都感覺不自然了。
“媽,這有什麼接受不了的,這可是大喜事,當然要儘早告訴父親和爺爺啦,哥哥回來了,全家聚在一起開心嘛。”
唐琳走到華幽柔面前,抓着她的胳膊撒嬌似的搖兩下,然後衝唐源道,“弟弟,快去,把父親和爺爺一起叫過來。”
“遵命,老姐!”
唐源雙手搭着朝唐琳作揖,嘿嘿一笑後又再次轉身,準備離開。
“嘭”
華幽柔狠狠的拍了一下亭子裡的石桌,豁然站了起來,喝道:“我說了,不許去!”
語氣已經近乎命令了,嚇得唐源身體一顫,像做賊似的緩緩轉過身,看着一臉寒霜和堅決的母親,有種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感覺。
他偷偷瞧向自己的老姐唐琳詢問什麼情況,唐琳回了一個眼神,意思是,我哪知道。
隱同樣是疑惑萬分,爲什麼弟弟要去告訴父親和爺爺自己還活着的消息,母親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呢,難道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歐陽晴看了看隱,又看了看華幽柔和唐氏兄妹兩,作爲一個外人,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得安靜的站在一邊。
這時,原本一臉寒霜的華幽柔望向隱,神情柔和了下來,她欲言又止,一副艱難的樣子,最後緊緊抓住隱的兩隻手臂,焦急道:“隱兒,你快走吧,趁你父親和爺爺還不知道你活着的消息,離開唐家,離開燕京,總之,離唐家越遠越好!”
“爲什麼?”隱問道。
“是啊,媽,你這是幹什麼啊,哥哥纔剛回來,你怎麼又叫他走。”
唐琳和唐源迎了上來,急切的問道。
華幽柔只溫柔的望着隱,道:“不要問爲什麼,聽媽媽的話,想要活命的話就離唐家越遠越好。快走,隱兒,要是你父親和你爺爺知道了,你就走不了了。”
說着,一邊流淚一邊催促隱快些離開。
想要活命就離唐家越遠越好?難道父親和爺爺要殺他?
隱眉頭輕皺,他輕輕將華幽柔推開,眼神充滿着堅定之光,道:“告訴我,爲什麼?我有權知道!”
華幽柔似乎想起了難以回首的往事,哭得不成樣子,依然是欲言又止。
“告訴我,爲什麼?”
隱向她逼近一步,身上的氣息,在慢慢上升,“我知道當你你把我拋棄有不得已的苦衷,告訴我,你的苦衷是什麼?”
“隱兒,我……我……你不要再問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快走吧,要是你心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就聽我的話,趕緊離開唐家吧。”
華幽柔就像一個無助的女人,被隱一步步逼到了亭子的角落,就知道痛哭流淚。
隱不爲所動,當年被拋棄的陰影,永遠是他難以治癒的心靈傷口,他此刻的情緒異常的激動,氣勢陡增,彷彿一座大山,朝華幽柔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