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巴布拉特說話時早已沒有了當時的侵佔式凌辱的目光,而是承諾般的仰起頭,彷彿想要看進她的心一般。她沒有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般斬釘截鐵的就出聲反對,而是靜默着想着,不說話。
“如此這般,那我也就只能等等消息了,還望皇上能夠仔細考慮啊。”巴布拉特說完話,復又深深的看了卿瑤一眼,便帶着風塵僕僕的一行人退下了。卿瑤知道,今天的晚宴就是自己最後的期限了,而在這之前明珠大人的事情她還是得搞清楚。
康熙在巴布拉特告辭後,也準備離開,並未對她多有言語。她本想幾步跟在康熙後面,卻被榻上的莊妃叫住了。
“皇上還要處理接待喀爾喀客人的事務,瑤丫頭,你留下來,老祖宗有話跟你說。”
聞此言,卿瑤只得又踱步回到莊妃的身邊。莊妃靠在軟榻上,手中無意的把玩兒着一幅字畫。實則眼神早已精明的瞥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卿瑤,見卿瑤眉間有隱憂,她這才坐直了身子,也順便將卿瑤拉在自己身邊。
“卿瑤,老祖宗問你,你可對喀爾喀車臣汗部的汗王有心?”
卿瑤淡淡的搖搖頭:“老祖宗,不用問我了,您和皇上不是早就做好了選擇嗎?”
莊妃一愣,瞧着眼前的人清澈透着無奈的目光,原來,這丫頭竟然早就看清了。
“哎。”莊妃深深的嘆口氣:“我年輕時也曾如你們這般兒女情長,情深意切。可是,最後也不得不敗給了命運,獨自孤獨的撐起整個搖曳的大清。好不容易將皇上拉扯大,大清的根基漸穩,如今我是真害怕了,害怕哪怕是一點能給大清和玄燁帶來創傷的事兒。”
頓了頓,繼續語重心長帶着無奈的語氣道:“哀家初次見到玄燁看你的目光,就知道你必定是他放在心間上的人。姑娘,希望你能體諒我這個老太婆,皇上能給你的車臣汗王都能給你,而且我是過來人看得出他對你的用心。他還能給你皇上不能給你的,獨一無二的寵愛。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容若那孩子,可是,爲了皇上,爲了老祖宗,也爲你自己,請你做好自己的選擇吧。”
卿瑤突然笑了:“明珠大人此番被彈劾不會有事兒吧?”
莊妃點點頭道:“明珠的地位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撼動的,就算皇上不救他,他也會自救的,你放心吧。”
聽了莊妃的話,她終於放心下來。緩緩起身,用力的跪地謝恩道:“謝老祖宗,卿瑤明白了。”
如果自己不同意和親於喀爾喀,連累的將會是一大幫子人。康熙的抱歉則是在這兒,他不得已出此下策,在這個時候下旨彈劾明珠。他既然能夠讓日後明珠能夠自救,也更能讓他翻不了身。其實,都在他的股掌中。只是,她輕輕在心裡笑了幾聲,皇上啊皇上,真的沒必要這樣子,只要他和自己明說,自己怎能不同意呢?她不會陷容若於不孝和不義的。
恍恍惚惚的朝着乾清宮的方向走回去,連人都到了御書房門口被李德全攔住,才反應過來。
“卿瑤,你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李德全關心的問道,這皇上剛剛回來也是臉色不展,他可真鬧不明白,車臣汗王此番進宮來爲的是外蒙締約的事兒,大傢伙不是應該高興嗎?
卿瑤沒有理會他,只是搖了搖頭。徑自走上前,吱呀一聲推開御書房的大門。
她緩緩走進康熙的御桌,跪下道:“卿瑤,謝謝皇上一直以來的照顧和寵愛……”
她其實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個勁兒的說不出來。
“你……都知道了?”康熙帶着沉悶沙啞的嗓音從頭頂上悠然傳來。緩步走下案子來,一把拉起跪在地上謝恩的她,看着她的眼睛,嘆了口氣:“終是朕對不住你和容若啊。”
“皇上,還請瞞着他好嗎?聽說明珠大人要將頗爾噴大人的千金許給他,我在老祖宗那裡曾見過瓜爾佳格格,她是個溫婉賢淑的女子,希望有她陪着他能夠好過些,富爾敦也缺一個額娘。還有,我……擔心他的身子,您也知道他有寒疾,如今的天越發的冷了,我幫不到他的地方還請您一定要多多照顧他。”說到這,她有幾分哽咽。
“你要朕瞞他多久?”
今早納蘭府傳來消息,容若
因爲明珠的事兒寒疾復發,他下令不讓他去大獄瞧明珠,不讓他入宮,有意將他以罪臣兒子的身份圈禁在納蘭府裡。他心裡也實在難過,但是已經狠心到這個地步,他無路可退。他清楚自己這個好兄弟的性子,怕是寧願一死都不會放任心愛之人離開自己,他不能再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了。明日卿瑤一走,他便立刻去瞧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心灰意冷萬念俱灰了去。
“今日晚宴過後,明日一早我就隨車臣汗王離開,還請皇上,明日待卿瑤去納蘭府看望他纔是。”說罷,她又跪地,重重的開口喊道。如今的局面,就算她不顧一切的隨了容若,等待他們的也不過是個死罷了。她終於明白,歷史就是歷史,自己如何努力終究不會出現在他們的生命裡。
“朕一定會的,你先起來,今日晚宴,朕便宣佈將你冊封爲朕的義妹,大清的和碩卿瑤郡主。”
“謝皇上恩典,卿瑤領旨謝恩。”
來到了皇宮,雖然已經參加過無數次的宴會,見過了無數張面孔。可今日的晚宴卻平添了幾分淡淡的離愁之感,沒有容若,沒有玥兒,沒有刻薄的榮妃,就連往日裡愛湊熱鬧的宜嬪和成嬪也沒有來。看着康熙當衆封自己爲和碩郡主,莊妃滿眼笑意,衆人滿臉豔羨的恭賀她,她卻沒有半分喜悅之情。這是待在這個宮中的最後一夜,明日她就要踏上去往草原的路,心中卻不似以前那般嚮往了。只因爲她的心,已經永遠留在了十七年,五月三十日那個明媚的午後。
大家都在喝酒,舞姬舞動着妖嬈的身段,嬉笑聲不絕於耳。巴布拉特端着酒杯走向她,臉上是溫柔的笑容,靜靜的道:“卿瑤,終是讓我如了願,我還在想着,你若是不答應,我又將如何呢?不過,你究竟是沒有拒絕我第二次啊。”
她呵呵的笑出聲來:“巴布拉特,你相信上蒼的安排嗎?”
“我相信。”巴布拉特一口喝進杯中的酒:“你看,我這不是又找回了你嗎?卿瑤,我像你承諾,今生只寵你一個愛護你一個,你也將會是我唯一的車臣汗王妃。以往的我請你忘記,我會用愛來彌補我之前的不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