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誼活動那日,謝知禮一覺睡到了中午,以一件昂貴大衣的代價換取了室友程寄北的一頓麻辣香鍋。室友本人不知道爲什麼獨得嫡系師兄應恪的恩寵,今天中午居然也就心安理得地拋棄了室友同師兄去人均消費498的牛排館大吃大喝。
不過美團騎手來得很快,程寄北這頓鍋裡點的料也放得很足,於是謝知禮剛立下的最近幾天在程寄北開直播時牀頭蹦迪的遠大志向又被他自己掐滅在了搖籃裡。
吃飽喝足的謝知禮在寢室裡一邊走動一邊刷微博消食,從熱門排行榜一直看到明星八卦,最後再去看各種無聊營銷號的抽獎。什麼“關注並@一個好友有幾個獲得至尊微博會員”“轉發抽取一名用戶獲得最新款遊戲貼紙”,這讓他不禁想起了有兩天沒聯繫的抽獎博主十字抽卡師同學,這人自從那天打了通意味不明的電話之後就忽然神隱了,自己這兩天連發八條朋友圈都沒能成功吸引他的注意。
謝知禮有點惆悵,感覺自己辛辛苦苦養熟的大大好像又要消失在人海了。這種惆悵讓他頭疼,發脹,腸胃痙攣……但很快肚子絞痛就讓謝知禮沒有時間惆悵了。
等在兩個小時內上到第七趟廁所的時候,謝知禮像是剛跑了個馬拉松,整個人臉色蒼白地倚靠在牀欄上,右手捂着肚子擔心自己隨時可能醞釀出的下一波痛意。他琢磨着自己大概是吃壞了東西,需要去趟醫院求醫生拯救。
謝知禮擡擡手指想換件衣服,手才從肚子上挪開,肚子彷彿感知到了外界的涼意,便再一次絞痛了起來。他只好又把右手放回了肚子上,無奈地打算求助場外嘉賓來救救孩子。
程寄北在和應恪吃飯,因爲這種事情把室友叫回來可能會被溫柔但殺人不眨眼的師兄日。於是謝知禮只能在學院開黑大羣裡瘋狂刷表情包,希望能夠引起有緣男嘉賓的注意。
然而學院的開黑大羣裡都是晝伏夜出的標準宅男,正午時分正好是他們睡眠正酣的時刻,哪裡會有人注意到羣裡還有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夥伴正在忍受着病魔的肆虐。
難道我就要因爲肚子疼一個人孤獨地在寢室死去了嗎?謝知禮捂着肚子趴在書桌上,突然對賣火柴的小女孩產生了共鳴。
翻了翻手機通訊錄,謝知禮委委屈屈地給謝爸爸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之後,操着一口流利方言的謝爸爸接了起來:“歪,兒砸,你做啥?”
“爸,我肚子疼。”謝知禮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一聽兒子肚子疼,謝爸爸也緊張起來,六神無主地抓着旁邊剛進來的秘書問道:“小吳,你文化程度高,幫我分析分析,二十來歲年輕人說肚子疼這是什麼毛病?”
文秘專業碩士畢業的小吳秘書只能用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豐富經驗猜測道:“痛經?”
“……男的。”謝爸爸後知後覺地補充了一下必要條件。
小吳秘書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老闆,這個跟我專業不大對口。”看着老闆臉上的表情,她趕緊補充道:“但是活到老學到老我一定會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醫學知識爭取做一個優秀的全科秘書!”說罷趕緊放下文件就跑,生怕老闆異想天開再問問自己會不會算命什麼的。
謝爸爸向來溺愛謝知禮,不然也不會支持他在遊戲裡氪那麼多金。只是此刻他正和秘書在千里之外的n省出差,就算是坐最早的航班回來也要十多個小時之後纔到。所以爸爸的着急和熱愛可以說是並沒什麼軟用。
“要不我讓你大伯來接你吧?你們學校有停直升飛機的地方嗎?”謝爸爸沉吟半晌,最終敲定了一個他認爲最合適的辦法。
作爲一個暴發戶二代,謝知禮的親戚們擁有着鄉村言情小說所能想到的各種職業。在他家突然發跡以後,連帶着謝家親戚們也都走上了致富之路,比如從釣魚到承包魚塘的叔叔,再比如這個從開拖拉機到開私人直升機的謝大伯。
一想到謝大伯直升機上醒目刺眼的“歡樂農場歡迎你”,謝知禮感覺肚子更疼了:“……不用了,剛剛有同學給我發消息說送我去了。”
“真的不用嗎?”謝爸爸不太放心地反問了一遍,“兒,疼一定別忍着,千萬得去醫院啊。”
去也哪裡敢搞出直升機接送的排場啊……謝知禮雖然弧長,卻也知道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保準一個小時之後新浪微博的頭條就是自己,他甚至可以預見A大慕容雲海的稱號將伴隨自己走完漫長的研究生生涯。
爲了自己未來的生活幸福,謝知禮堅定地點頭:“我哪兒敢騙你啊,你先好好談生意吧,我同學快來了,不說了先掛了。”說着爲了防止自己肚子一抽反悔,他一氣呵成地掛了電話。
望着通話中斷的界面,謝知禮又憂傷了一波,尋思着只能麻煩程寄北了。正想鼓起勇氣厚着臉皮打過去,謝爸爸的電話居然又打了進來。
謝知禮愣愣地接通了電話,謝爸爸充滿喜悅的聲音傳入耳膜:“歪,兒砸,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住咱們家隔壁樓的蘇家小子?就是那個你成天偷偷跟蹤的那個。”
自然是記得的。那個三道槓小哥哥可以說是謝知禮心中的白月光了,當年內向羞澀的謝知禮雖然崇拜着這個哥哥,大多數時間卻只敢偷偷地跟在人家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打量他,要不是年紀尚小絕對會被當成癡漢掛去各種奇葩樹洞。
後來謝家忽然賺了大錢,在市中心買了大房子搬離了筒子樓,搬家的那天謝知禮揣着想要送給蘇家哥哥的禮物在他家樓道口蹲了整整一個下午,最後還是誰也沒等到。
“我哪有偷偷跟蹤!”謝爸爸的一番話讓謝知禮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他面紅耳赤地駁斥着爸爸的描述,“……我就是跟在後面沒有告訴他而已。”
謝爸爸不在意地說道:“反正都一樣,你記得就好。我剛剛在會場遇到老蘇了,他說他兒子剛好回國發展了,現在就在B市,他住的地方離你們學校也近,讓他送你去醫院。”
“不,不用了吧?”謝知禮尷尬地拒絕道,“我倆都十多年沒有見了,貿然讓別人送我去醫院多不好意思啊……”
電話那頭卻突然換了個人,傳來了謝知禮有些陌生的聲音:“喂,是知禮嗎?我是你蘇叔叔,我剛剛已經和小答聯繫過了,他現在已經出門到你們寢室來了,等他來的時候你記得給他開一下門啊。”
你們老闆做事都那麼雷厲風行的嗎……謝知禮只好訕訕地道了聲謝,收起手機強打精神走進廁所簡單收拾了一下儀容儀表,好迎接童年男神的檢閱。
又上了一趟廁所之後,謝知禮看着鏡子裡自己蒼白的嘴脣,鬼使神差地拍了一張憔悴的自拍照發給了十字抽卡師。
謝霆鋒:十哥……QAQ生病了好難受啊
十字抽卡師沒有任何迴應。
等了一分多鐘之後,謝知禮覺得自己這做法好像有點婊氣,又心虛地撤回了照片,補了一句:剛剛發錯了一張表情包,十哥你不要在意哈!
在謝知禮面對一個冰冷的手機屏幕內心風起雲涌時,門口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謝知禮眼皮一跳,頓時意識到這是自己的童年男神到了。
對着鏡子耙了耙頭髮,稍微讓自己看起來帥氣一些,謝知禮有幾分忐忑地打開了寢室門。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白色襯衣的商務精英男,面容清冷英俊,看似平靜的眼神中蘊藏着銳利,他的手中挎着一件深色的英倫風大衣,看到謝知禮穿着單薄的睡衣便來開門,皺了皺眉將衣服遞向謝知禮:“穿上。”
謝知禮概括能力不及格,但也曉得眼前這人非得打一個標籤的話那就是“霸道總裁”。一聽總裁發話了,他下意識很聽話地伸手接過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嗅着衣服上似有若無的古龍香水味道,謝知禮倏爾片刻清醒地問道:“蘇……蘇哥哥?”
本來想帥氣地直呼其名的謝知禮欲哭無淚——都怪那時太年輕自己竟然連初(次暗)戀的男□□字都沒記住。
男人替他整理衣領的手頓了頓,臉上分辨不清到底是什麼表情地應道:“嗯。”
然後兩人就沉默了。
謝知禮的沉默在於不知所措,而他猜測這個蘇哥哥的沉默則是習慣。
終於把微微翹起的衣領一絲不苟地撫平了,男人的眼底掠過一絲滿意的笑意,他後退一步看了一眼,接着一把將猝不及防的謝知禮攔腰抱起。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謝知禮被嚇了一跳,忍着肚子痛用最大的音量喊出聲,“你你你要幹什麼?”
男人抱着謝知禮彷彿僅僅只是抱着一個分量不重的空箱子,用腳勾上寢室的大門往外走,聲音中聽不出一點吃力:“送你去醫院。”
看着已經有路過的同學看自己的眼神變成了“哇塞這都可以”,謝知禮面紅耳赤地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我還能走兩步。”
男人極好商量地將謝知禮的雙腳又放回地上。
結果剛落地,謝知禮腳一軟,自己沒站住差點歪倒下去。一旁似乎早就預見到結局的男人長臂一伸,恰好將謝知禮抱個滿懷。
對着初戀男神投懷送抱的謝知禮內心是崩潰的,只好任由男人再一次橫抱起自己一路步伐飛快地下了樓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