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上的尷尬被其他父輩三兩句話給蓋了過去, 但入了座之後,衆人的視線就有意無意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着,似乎是在好奇這開娛樂公司的和搞研究的怎麼會產生齟齬。
謝知禮同樣很鬱悶——自己和孟西園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鬼知道他爲什麼對自己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很快謝知禮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因爲在公司盯通稿的蘇答又不順路地去接了蘇建軍, 緊趕慢趕還是在開餐後五分鐘才走進了會場。
謝知禮坐到位置恰好面對着門口, 第一時間看到了蘇伯父同神情冷淡的蘇答踏進會場, 眼神亮閃閃地偷偷發了條微信消息給蘇答告知自己的方位。
收到微信消息的蘇答臉色稍微和緩, 擡眸在會場短暫地掃視一圈後鎖定了謝知禮的位置,還沒等蘇建軍開口就擡腿果斷地朝謝知禮所在的那桌走去。
“能不能在我旁邊加兩個位置?”蘇答走近的時候恰好聽到謝知禮低聲和服務員提要求。
服務員有些爲難,這些大佬都頗有些分量, 坐得擠了吃不舒服會不會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產生質疑,可是這謝公子又是自家老闆親兒子, 甭管他現在學的是什麼玩泥巴吃土的專業, 未來某一天萬一心血來潮想要接受這家酒店也不是不可能。
憂心忡忡服務員還沒想出個所以然, 就聽見桌上另一個大佬輕哼一聲說道:“遲到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說着揚手招服務員過去:“這兩個位置留給他們,我去隔壁桌。”說完也沒等服務員動作, 自己就乾脆利落地拿過背後掛着的衣服,起身整了整衣領對同桌的其他人頷首道:“諸位失陪,我去隔壁桌。”
其他人還雲裡霧裡,有個五金的老總拉住孟西園問道:“小孟啊,什麼情況, 好端端的坐着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孟西園的視線不易察覺地掃過向這桌靠攏的蘇答, 嘴角不由掛上冷笑:“沒什麼, 只是不想和一個充滿陋習的人同桌而食罷了。”
“誰?我嗎?”謝知禮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小學還拿過三好學生獎狀呢, 早睡早起,不挑食不浪費糧食, 全面發展,熱愛祖國,準備着爲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
孟西園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心忖這蘇答喜歡的人果然也是自己生命中的剋星,若不是自己多年來養成的良好修養,怕是要破功和他對剛了。
“不是,謝公子爲人大方隨和,與孟某十分投契,”孟西園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儒雅人設微笑着說道,“只是在交友方面還是不夠謹慎,希望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謝知禮感覺眼前這個孟西園說話文縐縐的,高考語文分數一定不低,努力用理科生的腦子理解了一下什麼交友謹慎相關的話題,覺得自己依舊不太明白:“你還認識我室友?”
孟西園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跟着謝知禮的思路往下走:“敢問謝公子的室友是?”
謝知禮一下子來了精神,板着指頭笑眯眯地給人家介紹A大優秀研究生程寄北:“程寄北你聽說過沒?就是墨色直播教學區現在的頭牌,前兩天還上過搜兔的新聞,標題就是‘英俊老師直播唱歌教地理,歌裡原來暗藏玄機’,他本科的時候還拿過國獎,可厲害了呢。這樣的人我爲什麼不能和他交朋友啊?”
桌上還有幾個留心聽着小輩間交談的叔伯也湊趣過來吃瓜:“是啊,小孟,人小謝這朋友挺好的,你是不是對人有什麼偏見?”
孟西園覺得這謝知禮果然有毒,硬生生把整桌人的智商拉到了和他同一水平,未免破功,語氣中帶了點氣急敗壞:“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程寄北。”
蘇建軍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的就是孟西園有些猙獰的神情,看着這個長相不俗的年輕人,他轉頭詢問兒子道:“這孩子叫孟西園?我怎麼記得原來你有個同學也叫這名?同一個人?”
“唔。”儘管孟西園猙獰的表情被他已經極好地隱藏了起來,蘇答記掛謝知禮,仍然打算早些上前隔開兩人,對父親的回答就敷衍了些。
“嘖,這孩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關鍵看起來還一副要挖自家兒子牆角的樣子啊。蘇建軍眼看孟西園的手將將要碰到謝知禮的肩膀了,趕緊推了把自家兒子:“快快快,再不努力表現自我,到手的媳婦兒就要飛了啊。”
“我說的是……”這一邊,孟西園正欲往下說,被另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給打斷了。
“嗯,你說的是我。”蘇答已經走到了謝知禮身後,手一伸就能把他的左手包裹在自己的右手裡,當着父輩們的面他也不好做如此親密的舉動,只能悄悄捏了捏謝知禮的小臂隱晦表達了自己的感情。
桌上有人認出了蘇答,對這個年紀輕輕就接了父親班的才俊頗有好感,張嘴招呼道:“小蘇啊,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
“兒子有孝心,知道我在郊區釣魚辛苦,特地下班開了車來接我才耽擱的,”蘇建軍一邊笑一邊揹着手走到桌旁,表情自然地就着孟西園拉開的位置坐了下去,似是渾然不知方纔這裡劍拔弩張的氛圍,“怎麼?大家都不吃嗎?”
既然蘇建軍坐了下來,蘇答也就順理成章地坐到了親爹隔壁的位置,甚至還動手給親爹夾了一筷子魚肉,又倒了一小杯紅酒。
本來還想借着機會折辱蘇答一番的孟西園幾次張口欲繼續方纔的話題,結果已經坐上桌的其他人都舉杯歡喜地碰開了,敬酒的敬酒,吃菜的吃菜,沒人還把剛纔那個交友謹慎的話題記掛在心上,而圓桌也齊齊整整地坐滿了人,再想坐回去也是不可能了。
動心忍性不容易,孟西園爲着人設忍氣吞聲地坐到了隔壁桌,上了個廁所回到會場的孟成功一臉懵逼地發現自己莫名其妙換了一桌,被換桌的兒子儘管臉上還掛着極富有涵養的微笑,但眼底卻是一片陰沉。
“怎麼了?”孟成功坐到兒子身邊,壓低聲音關心着兒子的心理健康。
孟西園舉起酒杯朝坐在對面的老總遙遙一晃,食指和大拇指下意識地捏緊了細長的杯腳,長長吐出一口氣:“什麼鍋配什麼蓋。”
懟贏了曾經B大最佳辯手孟西園的謝知禮絲毫不知道自己有多牛逼,自打蘇答落座之後,眼神已經飄飄忽忽地忍不住往男朋友那兒竄,心中還記掛着今天會出Risa污衊主播這場風波結果通稿的事。
蘇答能夠坐在這裡,意味着這通報結果應該已經通過了他的審覈掛在了墨色直播的官方微博上。
熱愛吃瓜的謝知禮坐不住了,分分鐘想拿出手機翻微博看,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一邊玩手機一邊吃飯顯然是十分失禮的舉動,於是他只好耐着性子胡亂吃了幾圈轉過來的菜,假裝身體不適捏着手機溜去了廁所。
蹲在廁所最後一格的馬桶蓋上,謝知禮趕緊登陸微博熟練地找到墨色直播的官方微博,果不其然發現置頂微博內容已經變爲了“關於本平臺前主播Risa在微博上惡意抹黑平臺形象事件的處理結果通告”,正想點進去仔仔細細閱讀一凡,刷拉一下,屏幕黑了下去。
要死,手機居然在這個時候沒電了。謝知禮暗暗叫苦。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出這個號稱“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的手機居然連一場飯局都沒撐過就白天不懂夜的黑了。
門板外響起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謝知禮從門縫中觀察到這鞋似乎是意大利某款專門針對三十歲以下精英男設計的手工皮鞋,猜想這鞋的主人應該是隨父輩一起來的年輕人,喜不自勝地錘了錘門板問道:“老鐵,你帶充電器了嘛?”
正在隔間努力醞釀的另一位聽壁腳朋友翻了個白眼——哪個正常人會隨身攜帶充電寶來上廁所喲?
“有。”皮鞋的主人如是說道。
論打臉速度,蘇答表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蘇總手中捏着一個剛剛問服務員臨時借來的充電寶,動作優雅地扣了扣最後一個隔間的門說道:“阿禮,出來充電,我那隻先給你用。”
謝知禮一聽蘇答居然妥妥帖帖地準備好了一切,簡直開心地想要上天,歡歡喜喜地打開隔間的門衝蘇答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太陽最紅,蘇總裁最帥!”
左顧右盼琢磨着這終於是個隱蔽的地方了,謝知禮摟着蘇答的脖子又把自己的嘴脣湊上去對準了蘇答的脣印了上去,“啵唧”響亮一聲,兩個人結結實實接了個吻。
還在醞釀的那位朋友感覺更痛苦了,蒼天無眼,爲什麼要讓他這個母胎solo27年的可憐蟲在廁所裡經受這些風風雨雨。
謝知禮自然是不知道隔間還有個心理活動波瀾壯闊的大兄弟,他把自己的手機交到蘇答手上,捧着蘇答的手機認認真真地讀起了墨色直播發的那條結果通告,看到要求賠償金五十萬元人民幣時還驚呼了一聲,用不太好的數學使勁折算這約等於多少份麻辣香鍋。
“哇,那你豈不是以後天天都能請我吃麻辣香鍋了?”謝知禮用欣羨的口吻說道,“真是羨慕以後的我自己啊。”
蘇答一本正經地順着謝知禮的思路往下走:“嗯,所以偶爾還可以吃吃鮑魚魚翅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