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看剛剛吉翔的動作只覺得壓迫感十足，但沒想到會這麼足。
他怔了一下。
光頭主持人剛想說話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忽然聽到屏幕裡有聲音傳來。
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的，但卻很奇怪。
他回頭看屏幕，就在自己和沈教授溝通的時候，範導招手，助理拿着話筒直接懟到門上。
門那面吉翔和楊主任的對話斷斷續續傳來。
“吉翔醫生，這裡是醫院，你怎麼能隨便說話呢！給患者造成強烈的心理預期卻又做不到，你想過這種事情的後果麼！”
楊主任果然沒有之前的好脾氣，哪怕隔着門，也能聽出來他的疾言厲色。
那股子嚴厲像是巨斧一般把主任辦公室的門劈碎。
“楊主任，患者……的確能做……”吉翔的聲音小了很多，斷斷續續的，看樣子是在解釋。
這個畫面相當蒙太奇，有一種偷窺的奇妙感覺。
光頭主持人不再和沈教授說話，靜靜的回頭看去，豎着耳朵聽。
哪怕是楊主任的聲音隔着門都很低，需要仔細聆聽。
“做什麼？”楊主任厲聲說道，“我還不知道能做介入手術？但這是癌晚，是癌晚！介入手術有什麼用。再說，魔都沒有介入科麼？介入科肯定先看過。”
“楊主任，就是因爲魔都有介入科，我也看到了……”
“患者是在魔都肝膽看的病，那是國內肝膽外科一等一的地兒。”
“主任，正因爲是魔都肝膽，我纔有所懷疑，所以纔敢這麼說。”
吉翔的聲音提高了少許。
他沒等楊主任說話，繼續說道，“我瞭解的魔都肝膽，他們介入科做手術很糙，大部分患者15分鐘一臺。基本只相當於術後做個造影，說做手術都是誇他們，應該說他們只是有創檢查科室。”
這話說出來，不光是門裡面的楊主任不說話了，點評間裡的嘉賓們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魔都肝膽，哪怕是普通人裡都有一半知道這個名字。
雖然在國內趕不上協和、華西那麼知名，但作爲肝膽病專業醫院，人家是華夏一等一的存在。
吉翔沒有直接DISS魔都肝膽的外科系統，但卻指名道姓的說那面的介入科。
沈教授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下犯上，不管是不是醫療系統，這都是很嚴肅的問題。
而醫療系統專業性極強，一名規培醫生，不管多出色、多天才，直接指名道姓的說一家國內頂級專科醫院，這好像不好。
哪裡是好像，也不是不好，
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沈教授臉色極差，嘴脣開始哆嗦，好像自己面對着一個刺頭式的下級醫生的挑戰。
“吉翔醫生，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楊主任，我說的是真的。”吉翔倔強的聲音傳出來，“您可以請一下會診，絕大多數的患者只知道肝膽外科，得了肝癌會去外科看，但不知道介入科的存在。”
“請會診，如果貴院說無法完成手術，我沒什麼好說的。但現在明明還可以做，至少有30%的希望能延長患者1-2年的壽命，我們爲什麼不做。”
雖然隔着門，可所有人似乎都能看見吉翔梗着脖子和楊主任對決的樣子。
“伱憑什麼這麼說。”楊主任的聲音更加嚴厲。
如刀，
如槍。
“因爲我去過那面，和他們介入科主任有過交流並且鬧得很不愉快。”
吉翔坦言道。
“！！！”
“！！！”
“！！！”
點評間裡的嘉賓們聽到吉翔的話後眼珠子瞪的圓滾滾的，差點就掉出來。
這也太特麼能吹了吧，昨天積累的好印象如風般被吹散。
好幾個嘉賓想笑，但面對着攝像機只能辛苦的忍住。
毛毛一臉苦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沈教授深深嘆了口氣，良好的印象忽然被吹散，這難道就是年輕人的倔強？
還是取得了一點點成績之後年輕人的心就飛了起來？
可能吧。
質疑全國最頂級的專科醫院倒也不是不行，可那不是吉翔這種年紀的年輕人能做的、可以做的。
“吉翔醫生，過分了！你要知道一名實習生應該做什麼！”楊主任的聲音越來越憤怒，雖然隔着一層門，但現在已經清晰可聞。
“楊主任，您是一名醫生，是一名長者，我尊重您，但請您回想一下一名醫生應該做什麼！”
吉翔半步不退。
一道閃電準確擊中評審間裡沈教授的心。
一名醫生應該做什麼？
一名醫生應該做什麼！
這是來自於本源的靈魂拷問。
主任辦公室裡安靜下去，楊主任的聲音沒有繼續傳出來。但屏幕前的諸多嘉賓似乎聽到了楊主任被氣的直喘粗氣，他們似乎看見吉翔昂着頭，滿是年輕、倔強的表情。
“你們幹什麼呢。”翟雨涵的聲音出現，攝像機轉頭，翟雨涵有些憤怒的盯着範導。
她的憤怒寫在臉上，清晰可見。
點評間裡的衆多嘉賓們同時覺得自己已經被尷尬的情緒淹沒，連呼吸都成了奢望。
這已經不是用腳摳出三室一廳的那種尷尬層級，而是已經摳到了十八層地獄。
可是範導卻並不在乎，他走到翟雨涵身邊，“翟醫生，請問您一件事。”
“什麼事。”翟雨涵雖然憤怒到了極點，但面對着攝像機還是忍耐下去，勉強耐着性子和範導周旋。
可是她對攝製組的感官降到了冰點以下，滿滿的戒備心。
“肝癌的患者除了手術之外，能不能用介入手術治療？”範導徑直問道。
“……”
翟雨涵一怔，她沒想到範導一個門外漢竟然問出這麼專業的問題。
介入科，別說是普通人，在醫院裡至少有50%的人根本不瞭解甚至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科室存在。
正在翟雨涵琢磨應該怎麼回答範導的問話時，主任辦公室的門打開，楊主任陰沉着臉走了出來。
在楊主任身後，吉翔一臉嚴肅的跟着。
嘉賓們看着這個勇到了極點，莽到了極點的年輕人，心情都有些複雜。
過一會，吉翔估計會被楊主任罵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