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經張方平和華佗兩人診斷之後,終於被允許到莊園外面走動,頓時讓劉禪欣喜不已。韓家雖然大,人員也非常多,可還是沒有外面的世界好玩的。
而華佗來張家集之後,除了爲劉禪診斷病情,晚間到張方平家借宿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在外面爲人們治病。如今,他已經將張家集周邊的八九個村莊走了個遍,這讓劉禪不禁有些感動了,就問起華佗明日的行程。
華佗就告訴他,明日要去十五里外的馬家村,那裡有不少人病人,前天還派人來向張方平求救。張方平年紀比華佗小,身子骨卻不如華佗硬朗,就拜託華佗代他去。
劉禪其實非常想跟去看看,這個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華佗,究竟是怎樣爲人治病的,就請求華佗一定要帶他去。華佗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實在是拗不過劉禪,只得答應了。
韓龍見劉禪身子比較嬌弱,肯定走不動那麼遠的路,提出要送馬匹給華佗用。華佗拒絕了。他行醫天下,從來都是赤腳而行,並未騎過馬匹。這頓時讓韓龍有些爲難了,師傅走路,要是劉禪這個弟子自己騎馬的話,這樣的事情在三國時代是於德行有虧的,是非常不合適的行爲。
韓龍爲難之際,張方平只好出面勸說華佗。畢竟劉禪的年紀太小,走不動不說,要是因此耽擱了時間,對病人就不好了。華佗對張方平是極爲尊敬的,見說得也有道理,最後才答應下來。
於是第二天,華佗帶着他的親傳弟子吳普和劉禪這個記名弟子,三人騎着兩匹馬向馬家村進發——劉禪根本還不會騎馬,只能跟吳普同騎一匹馬。
劉禪本以爲華佗說自己不騎馬,應該是不會騎馬纔對,想不到他的騎術其實比吳普這個年輕人還要好。劉禪暗歎華佗真是真人不露相。
吳普是華佗的兩個弟子之一,喜歡練華佗創立的“五禽戲”,後來活到九十多歲,跟東吳最長壽的賀齊有得一比。華佗的另一個弟子彭城的樊阿,如今留在華佗老家譙縣。
吳普這個師兄,劉禪還是第一次見到。前幾天,他都在張方平的家裡,沒有到過韓龍家。這個人跟精瘦的華佗不同,人長得有些胖,看起來相當和藹,眼神也非常穩重有度,給人以一種信任的感覺。
吳普很喜歡劉禪這個小師弟,一路上兩人談天說地,倒也是不亦樂乎。
劉禪這才知道,吳普的老家在廣陵,距離荊州也不是非常遠。他十四歲跟華佗學醫,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時間在外行醫,對各地的見聞非常熟悉,他的口才又好,介紹起各地的風俗來簡直是滔滔不絕,聽得劉禪直呼過癮。
以至於後來,劉禪心裡甚至都有心想讓吳普放棄學醫,改去軍隊裡面服役,當個行軍司馬應該是極爲合適的。不過這樣豈不是在挖華佗的牆角嗎?華佗一生浪跡天涯,要培養一個合意的徒弟也不容易,劉禪於心不忍,只得放棄了這個想法。
坐騎的腳程很快,用步行至少要兩個時辰才能走到的馬家村,如今只用大半個時辰而已就已經到了。
這個村子的位置極爲偏僻,坐落在一座高山的山腳下。
山上光禿禿的沒有多少樹木,遠遠看去反倒是如同一個光頭上面,長出了幾塊癬疥似的,顯得甚爲難看。
不遠處是一條河流,河水倒是頗爲清澈的,偶爾有幾尾小魚兒在佈滿鵝卵石的河榻上,怡然自得地吐着氣泡。
村子不大,顯得很破敗。村民住的都是低矮破爛的茅草屋,屋頂的茅草已經發黑,顯然已經很多年沒有翻新,似乎都快要腐爛掉了似的。
房屋的數量大約有三四十棟,樣式跟拓跋威的那兩間茅屋幾乎一模一樣。
三人來到村口的時候,見到有個乾瘦的老頭獨自一人拄着柺杖在那裡徘徊,臉上的神色顯得非常憂慮。
他們上前一問才知道,老頭是村裡的族長,在等從張家集來的醫生。華佗就向他表明了身份,那老頭真是大喜過望,拉着華佗的手興沖沖地入村去了。
進入村裡之後,三人發現裡面其實並不安寧,隱隱傳來一陣陣悲悽的哭聲,有老人的,有小孩的,也有女人的,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個村子根本沒人生病,而是有很多受傷嚴重的傷患。
原來,前些天有一夥強盜闖進村裡,將村民都控制起來後,就駐紮下來,直到兩天前才捨得離開,其間打死打傷不少人。那些哭聲就是從受害者家裡傳出來的。老人說完後,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
在這混亂的三國時代,人民想要存活下起的話,實在是太難了。劉禪實在是非常同情村民的悲慘遭遇,決定回到江陵城後,一定要請諸葛軍師出動軍隊,對境內的強盜展開清剿,還老百姓一個安寧的生活環境!
華佗勸慰那族長一番,老頭纔不再哭了。華佗就近走進傳出哭聲的一戶人家的院子。
推開屋門後,就聞到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汗臭味和東西腐敗的氣味。裡面所有的門窗都是關着的,光線非常暗,同時也造成了極不通風的狀況。一個婦人和一個小男孩,跪在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身前,低聲哭泣着。
那婦人看到有人闖進屋裡,立刻將小男孩抱在懷裡,眼神中充滿驚恐。看來,那些強盜留在村民心中的陰影,至今還未散去。還好有那個族長的解釋,那婦人才不再驚懼,連聲請華佗救救她的丈夫。
吳普將屋裡所有窗戶打開,屋內才變得明亮起來,衆人終於看清那個傷患的模樣。
這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氣息已經極爲微弱。他的傷在右胸,傷口被人簡單處理過,用一條白布包着。如果沒有醫生來診治的話,恐怕只能躺在榻上等死了。
華佗讓那對母子出去之後,上前解開白布,裡面飄散出一股惡臭。看來這人受傷的時間已經不短,傷口都開始腐爛。
然後就見到傷口處覆着一團烏黑的東西,肯定是村民自制的土方,是此人受傷的時候,無法找到醫生治療,只好用土方死馬當作活馬醫。但是這種東西十種有九種都是騙人的,不僅起不到治療的作用,往往還可能加重病情。
華佗接過吳普遞過去的小刀,將那團東西挑開。傷口足有十公分長,看傷口的形狀,是被刀或者劍一類的兵器造成的。
看到傷口裡面的情況,劉禪忍不住就叫出聲來,然後捂住自己的嘴巴,臉上滿是驚駭的神色。
原來那傷口裡面已經生出三條蛆蟲,正在不斷蠕動着,實在是噁心到不行!劉禪的肚子裡面開始翻江倒海,屋子裡的氣息變得讓他無法呼吸順暢,直到做了幾下深呼吸,才感覺好了一些。
華佗見到劉禪的表現,也並未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嘆息一聲,吩咐吳普準備器具。
吳普從醫箱裡面拿出兩把金燦燦的,與攝子非常相似的的東西,交到華佗手上。劉禪想不到這個時代,居然有“鑷子”這樣先進的東西,而且還是金子的,價格一定不菲!
他走過去看,醫箱裡面還有好幾把一模一樣的“鑷子”,就偷偷問吳普這些金鑷子的來歷。吳普其實也不知道,聽說是某個門閥送的。劉禪想了想,恐怕是隻有這種可能了,華佗一個窮郎中身無長物,是不可能有打造這麼多金“鑷子”的。
這時候,華佗用左手的“鑷子”撐開傷口,右手的“鑷子”將三條蛆蟲一條一條夾了出來。其動作流暢穩健,讓劉禪大爲佩服。也許21世紀的外科醫師的水準,也不過如此吧。
吳普又拿出一包藥散,找來碗和水調和後,給那傷患灌下。劉禪驚訝地看着吳普手裡的碗,那裡面的東西,一定就是日後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麻沸散!
劉禪一問,吳普果然回答正是麻沸散!劉禪真是大喜過望。這東西要是用到戰場上的話,應該可以給傷員減少相當多的痛苦!心裡暗暗決定,將來一定要將麻沸散的秘方弄到手!
等到麻沸散的藥效發作之後,華佗點燃一截蠟燭,將小刀放在火上烤一下。才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將傷口周圍的腐肉割掉,然後敷上藥物,將之包紮起來。這一過程耗費了整整有兩刻鐘(24分鐘)!
不過,劉禪看到華佗只是割掉腐肉,而不縫合傷口,感覺實在是有些奇怪,他只好請教華佗其中的原因。華佗甚爲吃驚地看着劉禪,實在好奇他的這個記名徒弟究竟是何來歷,怎麼連縫合傷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
他就告訴劉禪,傷口縫起來雖然癒合得快,但是無法保證不會化膿,還不如這樣慢慢地恢復更爲穩妥。劉禪點點頭,但是心裡明白,這是因爲消毒水平不夠,和沒有抗生素之類的藥物的原因。
劉禪見華做了半個時辰的“手術”之後已經累了,乖巧地搬來一塊木墩和倒來一杯水,讓華佗先休息一下再去別家診治。見劉禪如此殷勤,華佗臉色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
由於病人實在太多,傷勢又都很難處理,華佗一直忙到深夜纔將病人看完,根本是已經忘記吃飯。而且現在這個時間,張家集恐怕是回不去了的,三人只好在那族長的家裡借宿。
村民們對華佗三人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都拿出家裡最好的東西做招待,但是其實也都只是些小米白麪之類的東西而已,數量還很少。
華佗宅心仁厚,就讓他們將好東西留給病人,他們師徒粗茶淡飯就可以。此情此景,看得劉禪感觸頗深,心中對華佗的醫德更加欽佩了。
而且,劉禪見到村民的生活如此艱難,有些於心不忍,就決定豁出去幫他們一把。他讓族長拿來紙筆,寫了一封信通報諸葛軍師馬家村的情況,讓他派人送些糧食過來。
華佗師徒這才知道,原來他的這個記名徒弟,居然是劉備劉使君的獨子,頓時感覺驚訝不已,立刻讓吳普騎上馬去江陵城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