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一眼網終身

天已大亮,木雲楓茫然的走在軒轅國都的大街上,只見寬闊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大街上的人流慢慢的多了起來,個個衣着鮮明,富貴逼人。

慢慢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木雲楓漸漸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不論男女老少,也不論服飾款式,在每個人的胸前衣襟上,都能發現一個奇怪的圖案,而且各不相同,木雲楓不禁疑惑,這到底是個什麼風俗?

“閃開,閃開,小叫花子,別弄髒了我的東西,滾遠點兒,影響我做生意!”一道滿含厭惡的聲音徒然在木雲楓的耳邊響起,驚了她一跳。

拉回思緒,轉身望去,原來,自己此時正站在一個賣布料的小攤前,而站在攤位後面的小攤販此時正用鄙夷厭惡的眼光瞪着她,那意思很明顯,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

木雲楓小臉一紅,大聲的質問道:“你剛剛在叫誰小叫花子?”

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此等侮辱?雖說一直很窮,可是,她一直都在努力的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勞動養活着自己,沒想到,在這裡,卻被人叫成小叫花子!

“叫的就是你,小叫花子,不服氣麼?”那小攤販二十幾歲年紀,獐頭鼠目,一看就是一個勢力的傢伙,見木雲楓對他怒目以視,早已冒了火。

“我纔不是小叫花子,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木雲楓雙拳緊握,垂在身體兩側,小臉漲的通紅,大聲的衝着小販叫着。

“喲喝,小叫花子,嘴還挺硬,我看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小攤販擼胳膊挽袖子,衝過來一巴掌便將木雲楓抽倒在地。

木雲楓捂着被打的臉,狠狠的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明白,眼淚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用處,只是憑添別人的笑料罷了,孃親沒有了,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剛剛的動作扯動了原來的鞭傷,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高高的仰起了她的小腦袋,大聲的叫道:“我不是小叫花子!”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人羣很快便聚攏過來,將她們二人圍在了中間,看熱鬧的人都對着木雲楓指指點點,表情有輕蔑,有鄙夷,有木然,有不忍,卻沒有一個人肯走出來爲她說一句話。

木雲楓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陌生人,她覺得此時自己就像一隻猴子一樣,被人圍觀着。

拳頭越攥越緊,呼吸越來越急促,終於,憤怒戰勝了理智,她不顧一切的衝到那小販的攤子前,將上面的布料一股腦的全部扔到了地上,似乎還不解氣,更是在上面用腳踩,用手撕,用牙咬,無所不用其及。

“喂,小叫花子,你瘋了,還不給我住手!”小攤販在片刻的愣怔之後終於醒悟過來,急忙衝上去,用力拉扯着被木雲楓蹂躪的布料,而木雲楓則是瘋了般的紅着眼睛,無論如何也不鬆手,更不鬆口。

這兩個人在場地中央扭打成一團,周圍的人羣爆發出一陣一陣的鬨笑,這無形中更加助漲了兩個人的氣焰。

“小叫花子,我叫你糟蹋我的布,我打死你!”小攤販也顧不得許多,開始瘋狂的對着木雲楓那嬌小的身子拳打腳踢。

木雲楓的脣角開始有血絲慢慢的滲出,可是,她卻依然死死的咬着口中的布料,眼睛睜的大大的,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住手,一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麼本事?難道你想打死她不成?”突然一道清亮好聽的聲音蓋過喧囂的人羣,直直的落入了衆人的耳中。

這道看似普通的聲音,卻像帶着某種魔力似的,使得人羣突然安靜了下來,小販也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了聲音的源頭。

只見一個也只有十二三歲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柄象牙摺扇,分開人羣,徑直朝着木雲楓走去。

木雲楓一擡頭,便望進了那一雙亮如星辰,深邃幽藍的雙眸,他的臉上帶着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隨着他的靠近,她似乎聞到了一抹清雅如蘭的淡淡香氣。

天,怎麼會有人是藍色的眼睛?

木雲楓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還有,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見過長的如此好看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那白衣男子用摺扇輕輕的在那小販的肩上敲了一下,那小販渾身哆嗦了一下,訕笑着慢慢的退了下去。

“來,快起來吧!”白衣男子將一隻手伸到了木雲楓的面前,那隻手白皙而修長,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瑩潤的光澤,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那還略顯單薄的胸前衣襟上,以金線繡着三顆五角星,只是簡簡單單的幾根線輕輕勾勒,卻彷彿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木雲楓有些恍惚的擡起了自己的小手,卻又在下一秒快速的收了回去,緊接着藏進了袖子裡,小臉迅速變的通紅。

她那哪裡叫手,黑黑粗粗的,上面還遍佈了傷痕,指甲裡還有未來得及清理的血污,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把她的手放進面前的那隻手裡,倒底會造成怎樣的視覺反差。

那白衣男子似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輕聲一笑,轉而用手拉着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痛不痛?”他指着她嘴角還泛着血的傷口問道。

木雲楓迅速的擡眼看了看他,便又趕緊低下了頭,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不知爲何,她竟然不敢與那一雙藍眸對視,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心中有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自卑感。

正在此時,一個隨從模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白衣男子的身邊,低聲說道:“殿下,該走了!”

“嗯!”白衣男子輕聲應了一聲,隨手扔給那小攤販一碇碎銀子,揚聲說道:“這是補償你的損失,以後不可以再欺負弱小,聽到了嗎?”

“是,是,多謝大人,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小攤販不停的點頭哈腰,一臉的諂媚,四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恭敬的低着頭不敢說話,因爲,他們人人心知肚明,眼前這個少年,不是他們可以得罪的起的。

“來,這個給你,去買點吃的!”白衣男子將另一塊銀子塞進了木雲楓的手裡,輕聲說道。

木雲楓猛的擡眼,直直的看進了那雙藍眸之中,小臉漲的紅紅的,剛剛對他的好感頓感大打折扣。

男子見她只是盯着他不說話,隨即勾脣輕笑一聲:“以後要自己小心哦!”說着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便轉身離去。

“我不是叫花子,所以,還給你,我不接受別人的施捨!”木雲楓突然衝着他的背影大聲喊道,小手將那塊碎銀子直直的舉到了他的面前。

白衣男子聞言微微一愣,很快便又笑了,轉過身來看着那個倔強的小小身影,“對不起,是我錯了,那這銀子就當是我借給你的,日後記得還給我,我叫軒轅澈,別忘了啊!”

“嘶——”人羣中立即響起了一陣陣的抽氣聲,軒轅乃國姓,可以姓這個姓的,只有皇室中人,難道這個少年竟然是皇家的人嗎?

軒轅澈衝着愣愣的木雲楓調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轉身離去。

木雲楓看着那一道漸漸遠去的白色身影,瞬間覺得他的形象又在自己心中高大了好多。

他的話如一股暖流在漸漸溫暖着木雲楓那顆受傷冰冷的心,他這樣一個高貴如謫仙一般的男子,竟然跟她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道歉,還告訴她他的名字。

木雲楓那雙大大的眼睛中漸漸的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將那塊銀子緊緊的攥在手中,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衝着那快要消失的背影大聲喊道:“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軒轅澈遠遠的聽見,微微一笑,擡手摸了摸那英挺的鼻樑,並未轉身,只是舉起右手,向着後面微微的擺了兩下。

這樣一個畫面,牢牢的嵌進了木雲楓的心,之後的日子,她從來未曾忘記。

揣着那碇小小的銀子,木雲楓一步步的踱出了城,她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現在靜下心來,她才感覺到後怕,如果剛剛的騷動被花家的人看到,那她就慘了,雖然到現在也沒有人來追她,但並不代表她就安全了。

眼看着太陽就要下山,她舔了一下有些乾裂的嘴脣,她竟然就這樣走了一日,一整天滴水未進。

她不喜歡這城市的喧囂,她從小過慣了安寧清靜的生活,所以,她就本能的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城外,眼見着天色暗了下來,無奈之下,便鑽進了一座破敗的寺廟,她靠在掉了一條腿的佛像旁邊,想着只能在這裡睡一晚了。

夜靜更深,蟲鳴啾啾,木雲楓抱肩擡頭望着滿天繁星,她記得小時候,在夏日的夜裡,娘總會搬一張小板凳,將她抱在懷裡,坐在院子裡陪她看星星,可是,現在,星星依舊是那麼亮,娘,卻不在了!

淚水順着黑黝黝的小臉流下來,流到了嘴角,碰到了那裡的傷口,浸的生疼,她咧了一下嘴,低頭從懷中掏出了那個小布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紅紅的果子,默默的咬了一口,味道並不好,甚至有些酸澀,可是,她依然和着淚水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她必須活下去。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那破敗的窗戶,照在木雲楓臉上的時候,她睜開眼睛,醒了過來,她坐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一覺睡的真香,渾身上下,竟然感覺無比的舒暢,連傷口也不疼了。

木雲楓有些疑惑的擡起胳膊看了看,發現上面原有的一道道鞭痕竟然不見了,又趕緊摸了一下嘴角,那裡的傷也沒有了。

“咦?這是怎麼回事?”木雲楓站起身來,一邊查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邊疑惑的自言自語。

不過,很快,她便把這些拋在腦後,重新上路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在這個上面浪費心思了,還是想想接下來該去哪裡吧。

木雲楓一路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走了四五日,她白天趕路,晚上便找地方吃一顆紅果,然後美美的睡一覺,然後第二天繼續走,奇怪的是,一整天她都不會感覺到渴,也不會感覺到餓,並且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

在第五日的中午,木雲楓來到了一座大山的山腳下,她從小就聽娘給她講故事,說大山裡住着神仙,或是世外高人,他們個個身手不凡,甚至連飯都不用吃,所以,她決定到這座大山裡去尋找高人。

大山裡林木茂盛,清爽異常,木雲楓邊走邊好奇的四下張望,總想着會不會突然有一個神仙或是高人御風而來,想象着有人就那麼飄在空中,那該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一件事啊。

可是,神仙與高人沒出現,竟然出現了一隻混身上下沒有一絲雜色的高大白虎,正站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之上,呲牙咧嘴的瞪着木雲楓。

木雲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然愣愣的與它對視着,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那白虎的眼神好像在在說:這麼一把小骨頭,夠不夠我塞塞牙縫的呢?

“啊嗚——”那白虎似是被木雲楓盯着看的很不爽,突然仰天一聲巨大的咆哮,震的旁邊的樹葉都抖了三抖。

“媽呀!”

木雲楓這才後知後覺的大叫一聲,轉身就往回跑,可是,俗話說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山路本就崎嶇不平,她這一驚一嚇,腿下一軟,便順着那山路骨碌碌的滾了下去。

聽到動靜,從那塊巨大的岩石後面轉出了一個青衣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年紀,背上揹着一隻竹簍,手裡拿着一柄藥鋤,看樣子像是正在採藥。

他睜大眼睛看着一路滾下山去的木雲楓,回頭沒好氣的衝着白虎說了一句:“白虎,你又闖禍,回來再收拾你!”便急急的朝着木雲楓追了下去。

“啊嗚~”那白虎有些幽怨的叫了一聲,滿含委屈的眼睛盯着那青衣少年的身影,擡起前爪撓了撓頭,從鼻子裡噴出了一股氣,那模樣明顯在說:這哪能怪我,還不是那人膽子太小了!

如果它這表情被那青衣少年看到了,肯定又會說它:誰讓你長的那麼嚇人?

可是,此時的青衣少年早已沒了蹤影,那白虎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啊嗚——又是仰頭一吼,撒丫子便朝那少年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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