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宴笑道：“好，我便原諒你了，不過今日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楊鳳仙道：“不過是路過想着與你打聲招呼而已，我哪有什麼要事。”
顧清宴神色中有些黯然：“那今日來縣裡又是爲何？”
楊鳳仙纖長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我做了些小生意，現下想來縣裡開個鋪子，這不正打算去買着人呢，家裡人手也不是特別足了。”
顧清宴邊道：“不如我帶着你們去看看？我在秋水縣還是有些人脈的，不說便宜多少，起碼買的人是可心合用的，還有你那鋪子，我也可以幫你找找店面。”
楊鳳仙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好？我不過來和你打個招呼，並沒想着讓你幫忙做什麼啊！”
顧清宴溫柔的笑道：“這有什麼，你是我的救母恩人，又曾救過我一條命，幫你這點又算得上什麼？左不過是你自己花銀子，我不過爲你牽了個線罷了。”
楊鳳仙心下略安：“那你方便嗎？我倒是有些苦惱在縣裡人生地不熟呢。”
顧清宴內心歡呼着，表面上卻一派淡然溫潤：“當然，我跟歡迎你來縣裡，這樣我一個人在這裡也不那麼無聊了，你可以常來找我。”
這樣楊鳳仙便離他更近了，或許他就有機會了。顧清宴表情溫和，雙眼中的溫柔像是濃得化不開，只是卻收斂着，怕會驚嚇到楊鳳仙。
這樣三言兩語便決定後，顧清宴跟着楊鳳仙一同出了門，楊全喜和楊翠菊還嚇了一跳。
楊全喜滿臉防備的看着這個陌生男子，楊鳳仙落落大方的和哥哥姐姐略微介紹了一下，便只說他會幫助他們一起找店面買人。
楊翠菊倒是聽楊鳳仙提起過幾次這個溫清宴，便有些擔憂的小聲問道：“鳳丫頭，你和這人一起，表哥會不會不開心？”
楊鳳仙聳了聳肩：“表哥也認識他啊，再說我們又沒做什麼，對不對溫大哥？”
顧清宴只笑着點了點頭，內心卻道他倒是想做些什麼。
楊翠菊見她這樣說，便也只能不再言語，由着顧清宴跟着他們一起。
找合適的鋪子並不是一時半會便能解決的事情，所以顧清宴帶着他們來到了秋水縣最大的人牙子市場。
楊鳳仙看着一個個人牙子站在那裡巧舌如簧的勸着幾個顧客多買些人，那些被販賣的人卻蜷縮在角落裡，眼神怯怯的，生怕說錯一句話自己便沒了活路。
顧清宴問道：“鳳仙，你想買什麼樣的人，要買幾個？”
楊鳳仙盤算了一下：“這邊要至少兩個小夥計，還得有兩個能說會道的俏丫頭顧着外面的生意。”
顧清宴建議道：“新鋪子這邊最好不要全放新人，你可以讓原本在你鋪子裡乾的人勻上一兩個看顧着。”
楊鳳仙點頭道：“我大姐會來這裡，到時候我也想讓大哥在這裡學習一下，回頭別的地方開起了鋪面也可以安排了。”
她想的是把自己的鋪面做成連鎖，一開始直派自己信任的人一手做起來，掌握技術的人身契一定要在自己手裡，這樣最大限度的保證了點妝閣技術的專一。
顧清宴點點頭，指着各處人牙子開始提點楊鳳仙：“鳳仙你看，那個人牙子眼神閃爍，他這種人做生意不是成，總想着以次充好。”
楊鳳仙順着看過去，只見那人穿的雖然乾淨利索，可是隻眼神就讓人看着不舒服。
顧清宴繼續說道：“還有那個，獐頭鼠目滿臉堆笑，看着就來路不正。”
“這邊這個，面如菜色，神情像苦瓜一樣，他不適合做人牙子，你看他賣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那年齡適合的又一副病弱的樣子，估計看人家可憐就買了下來，結果根本賣不出去。”
楊鳳仙順着看過去，卻直直的對上了一副清澈坦蕩的眼鏡。
楊鳳仙一時怔愣住了，那人便是面如菜色的人牙子所賣，但他又太不像一個奴隸該有的樣子了。
這人穿着破破爛爛，卻近乎異常的乾淨整潔，其他奴隸頭上髒的都快有蝨子了，可這人卻依舊把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苟。
楊鳳仙看向他的手掌，戶口處略有薄繭，倒像是常年練武握劍所致。
楊鳳仙不由得覺得奇怪，這樣一個身負武功的人，就算落魄了，也完全可以去鏢局甚至是衙門討生活，又怎麼會淪落到被人販賣呢？
更何況他還一副生病的樣子，雖乾淨整潔，卻面白如紙，想來這也是他一直沒有被賣出去的原因吧。
但看着他那副雖然落魄可依舊維持着自己自尊的樣子，楊鳳仙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那時的她一年四季的穿着已經被洗的褪了色的校服，眼神也是像他這樣敏感倔強，卻又不願意屈從於現實的壓迫。
這太過熟悉的感覺讓楊鳳仙不由得走上前去，問那人牙子道：“這個人怎麼賣？”她只是示意了一下，並沒有用手指指着。
那人牙子的攤位幾乎門可羅雀，乍見到一個人上前詢問，不由得喜不自勝：“這位客官，那位之前受過傷，身體不好，但是年輕，我也不要您多，二兩銀子便可，他十分敏銳，看個家護個院倒是不錯。”
顧清宴悄悄對楊鳳仙說道：“這人不行吧，何必買這樣一個病秧子回去呢？”
楊鳳仙搖搖頭道：“溫大哥，你不懂。”這樣倔強的眼神，早就成爲了她夢中都難以忘卻的存在。
顧清宴便不在多嘴，楊鳳仙知道顧清宴是爲了自己着想，可她更感激顧清宴並沒有不顧她的想法一味的勸說她。楊鳳仙又看了地上坐着的那人一眼，便果斷的開口：“好，二兩銀子，這個人身契歸我了。”
地上那人眼神中燃起一絲火花，她是第一個沒有對他指指點點的人，他不由得在心裡就生了一份好感。
旁邊那精明的人牙子見有生意可做，趕忙上前湊了過來：“這位姑娘，這好銀子你可別買了個廢人回去啊，這人哪裡值二兩銀子了？您來看看，我這兒有上好的貨，物美價廉！”
楊鳳仙聽着這話只覺得刺耳得很，什麼叫貨？什麼叫物美價廉？在這樣一個，窮人便只能是賤命了嗎？
她的眼神明顯帶出了厭惡：“不需要，你還是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