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鳳仙看似有些頭疼又帶着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時候成天餓肚子,自然想方設法的要吃飽,能多賺些銀子,纔是能吃飽的關鍵,眼下看來,現在和以前相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楊鳳仙的話半真半假的,這樣的謊話聽起來可信度最高,又不容易被別人識破,她說的大部分是真話,當時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不就是因爲備受壓迫還吃不飽肚子纔想各種辦法麼,眼下並不算說謊,只能算是美化了下事實而已。
再說有些細節就算探子再精明調查的再仔細也是沒那麼容易被查到的,桃山上有西瓜又是衆所周知的是,她能種出來西瓜也有不少人只能,可以算是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顧怡梅覺得自己的懷疑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便沒有追究下去,只換了個話題道:“對了鳳仙姐姐,你打不打算讓你弟弟參加科考?我介紹的可是個八股文大家,若是去科考的話十分有幫助,若是不參加的話或許就沒什麼用了。”
楊鳳仙是個開明的姐姐:“這個我回頭問問我小弟,一切都已他自己的意願爲主。”
顧怡梅羨慕地說道:“我也好想有你這麼一個姐姐啊,從小我娘便說我是個大家閨秀,規矩要從小立起,琴棋書畫要樣樣精通,史書策略也要略懂一二,才情樣貌要樣樣過人,才能不辱沒了家風。”
楊鳳仙故意酸她:“哦,那我和你可不一樣,或許你從來沒感受過什麼叫下河摸魚,上山打鳥,趕集逛廟會這樣的樂趣吧。”
顧怡梅滿臉的羨慕:“你就欺負我吧鳳仙姐姐,我什麼時候都沒這麼自由過。”
楊鳳仙嘆了口氣,面上的神色有些黯然:“我小的時候自己下河摸了魚都是要偷偷地躲到一邊藏起來烤熟,然後再帶回去一大家子分分吃呢,就這還要小心着我那尖酸刻薄的奶奶,可不能讓她發現了,若是叫她發現了,便只會給我四叔家的那個死小子吃,從來不管我們家是不是餓肚子。”
顧怡梅還只是個小孩子,雖然有着大家閨秀的氣度和精明的頭腦,在人情世故上畢竟還是淺薄了些。楊鳳仙這樣的話便成功引起了她微妙的同情。
但她又不願意把這樣的同情表現出來,她覺得以楊鳳仙的性格來說,若是她表現出了同情,她纔會生氣,所以只能問道:“那你奶奶現在怎麼樣啦?”
楊鳳仙搖搖頭,一臉麻木的說道:“梅兒,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覺得丟人,這是咱倆之間的小秘密,好不好?”
女人之間的友誼若是想要牢固,必然是會被秘密牽絆着。
顧怡梅果然點點頭,舉手發誓道:“我定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楊鳳仙這才說道:“我四叔,也是我奶奶最喜歡的小兒子,是我們家唯一一個讀書人,也是我們村裡唯一一個秀才,他的兒子也是我奶奶最疼愛的孫子,叫楊全生,我們家最胖的就是他。”
便說,楊鳳仙還邊看向顧怡梅,顧怡梅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認真聽。
楊鳳仙繼續道:“我那四叔心比天高,總以爲自己能考上功名當個官老爺,都四十多了還只是個秀才,真不明白他哪來的這種盲目的自信。後來他屢試不中,又看着我們家慢慢的比之前有錢了——哦,這個時候我們家已經分家出來了,這錢也就不能名正言順的給他用了,所以他着急了。”
“於是我四叔便和縣衙裡的一個文書狼狽成奸,妄圖買賣試題達到中舉的目的。不過這事兒被我發現舉報了,於是我四叔便入獄了,我奶奶聽到這個消息便崩潰了,我四嬸跑回孃家去了,後來全生自己個瞎作作成了個傻子,我奶奶也中風癱瘓了,不過我大姐這次來倒是說她好了許多,能下地走路了,但是就是不大利索罷了。”
顧怡梅從小生活在深宅大院,哪裡聽過這樣光怪陸離的故事,只覺得遠的就像是話本子裡的故事。
但這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發生在自己身邊這人的身上,讓她不得不相信。顧怡梅有些怔愣的問道:“那,那你爲什麼會舉報你的親四叔呢,就算他之前待你們不好,畢竟是血濃於水啊……”
楊鳳仙冷哼一聲:“若他知道血濃於水的道理,就不會想着爲了自己的功名把我賣給一個比我爹小不了幾歲的老頭子了!若他知道血濃於水的道理,就不會在失敗之後聯合着那該死的文書要綁架我!”
顧怡梅嚇了一跳:“他怎麼能這樣做……真是……真是豈有此理!”小姑娘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便只能重複說着一句“豈有此理”。認真生氣的樣子倒是讓楊鳳仙心裡一暖。
她承認自己和顧怡梅說那麼多是有一點想要博同情好拉近關係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真的想和這個脾氣相投說不定能發展成閨蜜的小姑娘分享自己的一些事。
雖然這些事聽起來並不那麼美好,可至少能讓小姑娘知道,這個世界上人心險惡,就算是親戚又怎麼樣?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時候照樣會把你賣了。
這個世界上不只有好人,也有壞人,雖然好人更多,可萬一碰上了一個壞人,那便是十分危險的,若是事先就心有警惕,總比傻傻的讓人暗害的強。
比如說之前在寧東郡王府。
雖然顧怡梅就算再看不上顧蘭芝的小家子氣,畢竟還是把對方當做不出五服的比較近的親戚,但顧蘭芝卻是爲了陷害她而讓人把顧怡梅推入水中,可見沒有存着一絲一毫的善意。
這樣的人,不交也罷,這樣的親戚,還是不要的好。
顧怡梅顯然也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這件事,面色上就有些不那麼好看,只鐵青着臉道:“卻是有這樣的人的。”說罷她嘆了口氣:“不只是你們那樣,就算是在皇家這種優渥的條件下,這樣的人也比比皆是。甚至是因爲這權勢更爲滔天,利益薰心腦子不清醒的人也愈發的多。”
顧怡梅眼神清亮的看着楊鳳仙:“鳳仙姐姐,我希望你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