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慕端的眉宇底染上一抹嘆息:“是三皇叔讓你爲難了。”可情之一字,原本就是他先動了心,他只是沒想到五年的時間,到底改變了這麼多。
不管如何,他還是想要爭一爭。
陵慕端斂下的黑眸底,攢動着酒水,微微一晃,神情有些看不真切。
陵雲淵喝了一口酒,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蘇岑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覺得外面亮堂堂的,她坐起身,呆了一會兒,才聽到外面有說話聲,蘇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些,才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只是一擡眼就看到不遠處雲竹下的石桌上,喝的已經醉了的兩人,她瞪圓了眼,蹬蹬蹬就跑了過去,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就忍不住扶住了額頭。
桌面上擺了大大小小十幾個酒壺,也不知道兩人到底喝了多少。
只是光看兩人這神情就不對勁,她是見過陵雲淵喝醉酒時的模樣,不說話也不發酒瘋,就那樣乖乖地瞅着你,讓人整顆心都酥了。只是不愧是叔侄兩個,陵慕端也是與陵雲淵一起坐在那裡,對話卻是如下。
陵慕端:“淵兒,你醉了嗎?”
陵雲淵搖頭:“沒醉。”
陵慕端:“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陵雲淵認真想了想,搖頭:“看着很眼熟,想不起來了。”
陵慕端笑笑,眉眼依然帶着溫和,只是卻道:“我也想不起來我是誰了,正好。”
蘇岑扶額,看陵慕端還要給兩人倒酒,一把抓了起來,只是都倒在了雲竹下,這才道:“得嘞,兩個醉鬼,趕緊睡吧,明天還得趕路呢。”說完,就要扶起陵雲淵,撐了半天沒撐起來,就往後退了兩步,指着陵雲淵道:“知道我是誰嗎?”
陵雲淵認真看了看,然後頜首:“知道。”
蘇岑樂了:“那我的話聽嗎?”
陵雲淵繼續點頭:“嗯。”
“那好,現在站起來。”
蘇岑說完,陵雲淵慢慢動了動身體,晃了晃,卻是站穩了,蘇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走過去撫着他:“走嘍,回去睡覺啦。”蘇岑牽着陵雲淵,陵雲淵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壓下一道暗影,亦步亦趨地跟着。
蘇岑走到一半想起來後面還有一個呢,就轉過頭:“端王,你先等着啊,我稍後再送你回去。”
蘇岑也不知道陵慕端聽沒有聽到,他整個人有一半都隱在雲竹的暗影裡,蘇岑並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蘇岑想着陵慕端平日裡這麼溫和,應該不會耍酒瘋。
就扶着陵雲淵很快回了他自己的房間裡,幫他褪了外袍,靴子,把被子一蓋,拍拍手,等先把陵慕端送回去再來看看這小醉鬼。
蘇岑走出了房間,想着應該也沒有人過來,就把門關上了,她一會兒還要進來,就沒有關嚴。等走到石桌前的時候,陵慕端還乖乖坐在那裡,只是眼神卻沒有焦距,蘇岑試着扶着陵慕端起身。
陵慕端似乎醉的還不是特別狠,知道有人扶她,就撐着石桌坐起身,然後被蘇岑撐着手臂就往外走。蘇岑不知道陵慕端的住處,到了外面還攔了一個桃花莊的下人,下人指了路並且幫忙一起把陵慕端送回了他的苑子。
而在蘇岑與陵慕端的身影消失的同時,一道暗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落在陵雲淵的苑子裡。
來人全身上下都包裹的黑漆漆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冷冽森冷,轉過身,走到石桌前,提起其中一壺酒,湊到鼻端嗅了嗅,無色無味,也不枉尊主耗費了三年的時間才研製出了這種極品的催情藥,致幻催情,等明天陵雲淵醒來,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呢?來人黑布下的嘴角緩緩勾了起來,涼薄陰冷的女聲緩緩散入在空氣裡:“真的很期待啊……”
黑衣女子放下手裡的酒壺,縱身一躍,就跳進了隔壁的院子裡。
秦珊榕早就等在了院子裡,她身上還穿着那件七彩流雲雙繡百褶裙,一回來就揮退了所有的侍婢下人,看到黑衣女子出現,立刻迎了上去,興奮道:“現在就過去嗎?”
黑衣女子掃了她一眼:“至於這麼着急嗎?”
秦珊榕不自然地轉過頭,可想到她也就這麼一次機會了,還是忍不住着急,畢竟成敗在此一舉了:“藥效什麼時候才能發作?”
“一炷香後。”那時候,差不多也是蘇岑送陵慕端回到房間的時候了。
到時候,精彩的好戲纔要開始了。
黑衣女子的視線落在秦珊榕的身上,嘴角勾了勾:“你倒是有心計,這樣一模一樣的衣服,配上致幻的成分,到時候,他只會把你當成他心愛的女子……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當然,如果壞了主上的好事,你,包括整個秦家,不出兩日就會消失在桃花鎮,你……懂我的意思嗎?”
秦珊榕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懂、我懂!我一定能好好完成的!”
而另一邊,蘇岑與下人一起扶着陵慕端回了他住的院子,陵慕端與陵雲淵的習慣一樣,都不喜歡自己的地盤有別人出沒,所以,整個偌大的院子裡,只有陵慕端一個人,他帶來的侍衛與蘇九蘇十一幾人都先一步離開了。蘇岑剛纔才聽下人說,想到不用這麼着急回京,蘇岑倒是也不怎麼緊張了。
那明天大不了讓他們多睡會兒好了。
蘇岑等下人把陵慕端扶到了牀榻上,就讓人端來了一盆熱水,然後讓人退下了,幫陵慕端除去外袍、靴子之後,把錦被蓋好,就擰了帕子,走回到牀榻前,俯下身,幫陵慕端擦臉。
只是目光不經意落在陵慕端的臉上,卻發現他一張臉紅得滴血。
蘇岑動作一頓,眉頭也擰了起來,想了想,拿出陵慕端的手臂,探向了陵慕端的脈搏,等感覺到他身體裡再急速擴散的毒時,她的臉色微變。
手裡的帕子也隨即落在了地上,還是大意了。
可她明明沒有在那酒壺裡嗅到毒的味道,他們怎麼會中了毒呢?蘇岑臉色發白,如果陵慕端中了,那阿淵豈不是也?
蘇岑轉身就想去翻翻看陵慕端帶來的藥箱裡有沒有解毒的藥,她對毒物這麼瞭解,可根本查探不出那到底是什麼毒?蘇岑第一次碰到這麼棘手的問題,臉色很不好。她第一個想到的下毒的人,就是那個黑袍人,沒想到,還是他們情敵了,只是想着如果下毒,至少會被他們察覺,可沒想到……
她狠狠捶了一下牀榻,只是剛轉身,卻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陵慕端握着蘇岑手腕的手很燙,幾乎讓蘇岑想直接甩開,可這體溫太過不對勁,蘇岑轉過身,就看到陵慕端無意識地伸出手,扯着自己的衣襟:“熱……”陵慕端平日裡溫潤俊雅的臉此刻紅得難以言喻,他已經扯開了大片的胸膛,露出的肌膚上也是赤紅一片。
蘇岑眉心擰得更緊,探出手去,手背在他身上一貼,就感覺到對方肌膚上傳來的滾燙。
蘇岑像是被觸了一下般,連忙收回了手。
她瞧着陵慕端此刻的模樣,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特麼的……該不會是那什麼藥吧?
蘇岑重重扶了一下額頭:臥槽,這要怎麼辦啊?爲什麼偏偏是她不認識的毒啊,不行,不然去找那個秦老好了,他不是懂藥理嗎?不是認識很多稀奇古怪的草藥嗎?
只是蘇岑剛想掙脫掉陵慕端的手,打算跑出去喊人。
陵慕端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卻驀地一重,蘇岑只感覺自己被向後猛地一扯,她一個不慎,只感覺頭上天翻地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陵慕端壓在了生下。蘇岑望着頭頂上,迷茫痛苦地睜着一雙血眸的陵慕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端、端端王……你先醒一醒啊,我幫你去找解藥纔是正道啊!”
嗷,她不想當解藥啊!
只是陵慕端顯然意識不清,根本聽不清楚她的話,迷離的眸仁裡清楚地倒映出蘇岑的臉,他慢慢歪了一下頭,突然眼底溫和的流光攢攢而動,卻帶着一種固執的強勢:“蘇姑娘……”
蘇岑瞧着他那眼神,突然心裡咯噔一下。
臥槽……不是吧?
蘇岑腦海裡那根弦還沒搭上去,就看到陵慕端直接俯下了身,蘇岑臉一白,猛地偏過了頭,陵慕端的吻落在了她的臉側。可這還是讓她起了一身的寒顫,救命、命命命命……
喝醉了酒還中了藥的銀好可怕!
蘇岑在陵慕端的吻再次落下時,憋住了一口氣,猛地把人一推,然後飛快下了牀,就跑到了剛纔的一盆水旁,直接端起來,朝着陵慕端澆了下去。
頓時,陵慕端整個人都透心涼了。
陵慕端一頭墨發全部都溼了,貼在臉上,可不得不承認,依然俊逸得讓人心驚。
水珠順着陵慕端的臉慢慢滑落下來,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原本通紅的眼此時微紅,狠狠甩了甩腦袋,這才擡起頭,望着蘇岑,愣了半天,才疑惑問道:“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