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耷拉下眼皮瞅了一眼,別說,還真的是鼎,掌心大小的小東西,靜靜地躺在程荊的手裡,看起來頗爲精緻好看。
只可惜,蘇岑還沒真的看到鼎就失了分寸,她掀開眼皮,瞅了得意的程荊一眼:“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程荊笑的頗爲自負:“本王想了很久,已經想通了,本王好歹也是玉溪國的荊王,不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歹也有足夠的權勢。這麼多年來,爲了追尋這麼些個小東西,着實覺得累了。先前還不覺得,可自從那日見了碧姝,觸動了本王內心一直柔軟的那一塊,本王只想追回碧姝,至此,再也不管朝政,安心與碧姝好好過日子。”
蘇岑信了他的話才見了鬼,皮笑肉不笑的:“王爺你頓悟了二十多年都沒回頭是岸,這見了碧姝姑娘一眼,就頓悟了,這可真快啊?”
程荊彷彿沒聽出蘇岑話裡的嘲諷,笑得頗爲無辜:“浪子回頭金不換,不管早晚,本王對碧姝的心思,還是真情實意的。”程荊說完,眨眨眼,端得是人模人樣,一張俊美的臉在日光下,還真頗爲養眼。
蘇岑懶洋洋掃了他一眼:“心思,你的確是有的;至於真情麼?那可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有了。”
蘇岑站起身,拍了拍手,才繼續道:“若是你見到了碧姝,碧姝依然回絕了你呢?王爺這是就打算下山了?”
程荊繃緊了神經,臉上露出一抹堅定:“不,本王既然來了,就會一直等下去,碧姝一天不原諒本王,本王一天就不走;再不行,就是一年、兩年……五年……本王都能等的。”
程荊邊說邊錘了錘自己的胸膛,深切表達了自己的悔悟,那模樣恨不得回到二十年前,能代替碧姝一般。
蘇岑烏眸流轉:“王爺這麼悔恨啊?”
程荊表情凝重點頭:“是,悔恨的恨不得當年能代替碧姝……若是本王早點知道……”
蘇岑就等他這句話了:“行啊,既然王爺你這麼愧疚,不如,我替王爺你想一個更好的辦法取的碧姝給你的原諒如何?”
程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的僵硬,擡起頭,神色頗爲不定地瞅了蘇岑一眼,總覺得這女人一不小心就會再整出什麼幺蛾子。
尤甚每次與她講話,他都要提了幾分忐忑,他程荊這輩子也就在一人身上體會過這種感覺,就是巫師大人。
可巫師大人是太過鬼魅神秘,面前這女子,明明一副小白兔的模樣,卻總給他一種莫名的不安感覺。
程荊默默吞了下口水,道:“陵夫人要替本王出什麼好的主意?”
蘇岑呲牙一笑,讓程荊打了個哆嗦:“你看吧,碧姝姑娘不原諒你,其實的糾結點就在當初你騙了她,讓碧姝姑娘平白在‘死亡谷’底待了二十年,浪費了二十年的大好青春。所以……”
程荊臉上的麪皮抽了抽:“所以?”
蘇岑笑得像極了一個小惡魔:“所以啊,不如王爺你也在‘死亡谷’底待上二十年如何?等你出來時,碧姝姑娘一準原諒你了。”
程荊:“……”屁!
等二十年後,他指不定成什麼鬼樣子了,到時候,皇兄在玉溪國的位置肯定愈發穩固,他還反個屁啊。
蘇岑瞅着程荊瞬間難看下來的臉色,無辜道:“怎麼,王爺你連這點魄力都沒有了啊?”
程荊嘴角抽了抽:“本王與碧姝本來就已經錯過了二十年,再浪費二十年,這樣多殘忍。”
蘇岑蹲在那裡,頗爲誠懇地瞅着他:“可我覺得很公平啊,我相信,只要你願意,我去幫你說,肯定就馬到渠成了。”
程荊氣得想立刻站起身,大吼:他特麼一點都不願意!
可到底是想到了他如今最主要的目的,勉強笑了笑:“可本王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朝堂上的事,王府裡的事,如果真的就這麼失蹤了,就太不負責了。”
蘇岑:“咦,王爺你剛剛不是說,不再眷戀朝堂上的權勢嗎?既然如此,不如我幫你寫封信,直接辭了王位,當一個平民好了,這樣就不怕這麼麻煩了。”
程荊的嘴角抽的更厲害了,握着錦盒的手一點點收緊,手背上的青筋暴怒着,勉強揚了揚嘴角:“可……”
蘇岑嘆息一聲:“看來,說來道去,王爺還是覺得權勢比較重要啊。不捨得了吧?”
程荊:“……”
蘇岑拍拍手,站起身,對着身後道:“碧姝姑娘,你聽到了吧?王爺看來還是沒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啊,他都不肯爲你去‘死亡谷’待上二十年,就算是口頭上願意了,我還真能讓他去不成?”
程荊猛地擡起頭,瞪圓了眼,映着失血過多蒼白的臉,格外的滑稽震驚。
蘇岑錯開身,露出了她身後站着的碧姝,蘇岑無辜地聳聳肩,再次刺激程荊:“王爺啊,不是我不幫你,你看看,你若是剛纔稍微同意一下下,如今不就皆大歡喜了?可現在……”
蘇岑氣夠了程荊,拍了拍爪子,退居二線,走回到落日山莊的大門前,倚着門扉,瞧着碧姝與臉色極爲黑沉的程荊。
碧姝一步步走到程荊的面前,程荊仰着頭,對方逆着光,一時間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程荊氣得吐血之前,連忙收斂了臉上的黑沉,癡癡瞅着碧姝:“阿姝……”
一聲深情款款的顫音,聽的蘇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邊這時從後面走過來一人,蘇岑歪過頭去看,對上景曄陰沉的側臉,挑了下眉,也沒說話,視線重新落在了碧姝與程荊面前。
碧姝垂着眼,瞧不見眼底的情緒,等了片許,才擡眼:“荊王,我想我那日在山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從此之後,我們再無瓜葛。”
程荊連忙起身,似乎扯痛了肩膀上的傷口,臉色愈發的白:“阿姝,你聽我說,我那時是氣急了,氣你幫他們,卻不幫我,可我對你的心,難道……你不清楚嗎?”
碧姝勉強扯了扯嘴角:“心?程荊,你有心嗎?你若是有心,當年就不會明知道我入了落日山莊,就不可能活着回去,卻依然騙我去了落日山莊。你手下這麼多人,可你誰也沒選,偏偏挑了我,因爲你很清楚,我不會背叛你,可他們卻不一定,所以,你寧願捨棄我這個人,也不願冒險,你如今與我講,心?呵。”
碧姝最後的一聲輕笑,不知是在笑程荊如今的謊話,還是在笑自己當初的愚蠢。
程荊的臉黑了黑,瞬間又轉變了過來,突然擡手,握住了碧姝的手:“阿姝,我當初是鬼迷了心竅,可我是真的覺得你會成功的,你那麼聰明,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會成功?我當時已經想過了,只要你成功了,等你回來,我們就成婚的,你知道我……”
“夠了!”碧姝驀地抽回自己的手,不願再聽他的謊話,向後退了兩步:“我現在一點都不願再相信你了,你回去吧,二十年,我覺得我爲當年的愚蠢,受得懲罰已經夠了,更何況,我現在對你,已經沒半分心思了。”
程荊神色變了,饒是面前的女子沒有權勢重要,可到底是當年他唯一歡喜過的女子,碧姝的話還是讓程荊的臉色變得格外的微妙:“我、不、信!”
程荊一字一句地說與她聽。
碧姝搖着頭:“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都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的牽扯。”
程荊急了,驀地上前,想再次攥住碧姝手:“我……”
只是還沒等他碰到碧姝,碧姝的肩膀陡然被人給攬住了,景曄沉着面容,面無表情地盯着程荊,冷笑:“她如今是本莊主的人了,荊王還是哪遠去哪兒吧。”
碧姝身體一僵,詫異地偏過頭去看景曄,景曄瞧了她一眼,虛眯了下眼,碧姝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默默垂下了眼。
程荊瞳仁驟然縮了縮,眸色狠戾一變,掃向碧姝:“他說的是真的?”
碧姝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緩了會兒,才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程荊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呼吸都停滯了,腦袋缺氧,耳邊‘嗡嗡嗡’的,反覆着景曄方纔的話,臉色頗爲難看:“本王、不信!”
碧姝垂了眼,彷彿沒聽到他這句話:“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們之間沒關係了,你回去吧,我只過來這一次,以後都不會出來見你了。”
碧姝說完,轉身就要離開,被反應過來的程荊一把攥住了手腕。
景曄出手,反手一擋,震開了程荊。
程荊臉色難看到了一定的極致,呼吸粗重,梗着脖子盯着景曄,瞧着景曄伸出手,握住了碧姝的,十指糾纏,刺痛了他的眼。
他如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還是真的被這一幕給刺激到了,咬着牙,突然退後一步,低頭,吐出了一口血。
碧姝臉色驚變,直覺地上前一步,景曄眉頭皺了皺,捂着嘴咳了起來。
咳嗽聲引起碧姝的注意,她轉過頭,略急地詢問道:“你有沒有怎麼樣?”